第21章 (12)

本道絕不會坐視不理。”

崇華君微微一笑。“自不量力。”

宣于簡怒目而對。“你——”

崇華君打了個哈欠。“有些困了。”他起身,慢悠悠地回了房裏,将宣于簡留在原地。宣于簡氣得七竅生煙,原地打轉。

“麻煩,真是個大麻煩!”

般若暗嘆。宣于簡啊宣于簡,你這直來直往的性子,怎麽可能是崇華君的對手?就這麽跑來質問,誰會說實話?想到宣于簡的話,她又有些奇怪。在鬼界時,宣于簡分明是不愛管閑事的作派,怎麽如今卻正義凜然?

此時庭院裏只剩下她和宣于簡,般若靈機一動,游到果盤邊,費力地叼起一只鴨梨,拖到了宣于簡面前。

46四六章 紫葫蘆

宣于簡正一肚子火氣,一把抓起鴨梨啃了一大口,突然看見眼前吐着信子扭來扭去的小銀蛇,不由得愣了愣。

銀蛇的尾巴指了指他手裏的鴨梨,又指了指自己。

宣于簡順着它的動作來回地看着,半響放下鴨梨,摸了摸下巴。“是你?”

銀蛇拼命地點頭。

“本道有事先走了,後會無期。”宣于簡放下鴨梨,轉身便走。

般若傻了眼,身子一彈如離弦之箭射到宣于簡的衣帶上,一口咬住他腰間挂的那只紫葫蘆,死活不肯松口。

宣于簡揪住她的身體,皺着眉頭。“真是惹了個大麻煩。你這是要跟我走?”

般若執着地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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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于簡瞪着她看了一會兒,又朝左右看看,确定沒人注意後忽然将她連同葫蘆一起塞進了袖子,急匆匆轉身而去。

“宣于簡,這真是我大師姐?”道童打扮的瑤泉撐着臉頰,好奇地打量着桌上的小銀蛇。“師姐怎麽變成了這副模樣?”

宣于簡小心翼翼地捧着紫葫蘆,心疼地查看葫蘆上的牙印。“她這是中了法術,從這手法看,挺像是你家師父幹的。”

般若一喜。宣于簡果然不同凡響,連花尋春和崇華君都沒看出她身上的法術,宣于簡不僅認了出來,還能看出來歷,那是不是說明——

“你一定能解開這法術吧?”瑤泉滿眼期待。

宣于簡看了她一眼,猶豫了一下才回答。“不能。”

瑤泉柳眉一蹙。“我不信。你定是怕麻煩才這麽說。”

般若顯然也這麽想,一雙綠豆蛇眼鄙夷憤怒地盯着宣于簡看。

“真的不能。”宣于簡竟然有些着急。“我本來就不擅長解咒,再加上施咒者法力高深,普通人根本解不開。”

般若看看宣于簡,又看看瑤泉。

“那要如何是好?”瑤泉聽他這麽一說,急得紅了眼眶。“難不成師姐只能維持這副模樣了?不成,我要帶她回碧水找師尊大人。”

“你先別急,讓我想想。”宣于簡抓了抓頭發,在原地轉了幾圈。“還有一個方法,雖然不能直接解咒,但假以時日,可使她身上的法術失效。”

“當真?”瑤泉雙眸微濕,我見猶憐。“你不是诓我的吧?”

“我何曾騙過你?”

“你之前說幫我找真珠姐姐,結果呢?”瑤泉咬着唇,嗔怒地看着他。

宣于簡又抓了抓頭發。

“真是麻煩。我不是說過了,如今長邺危難,我不能在這個時候離開的嘛!”

“你嫌我麻煩了?”瑤泉控訴道。

宣于簡的眉心皺成一個“川”字,又是無奈又是手足無措。“我不是那個意思……”

般若看看瑤泉,又看看宣于簡,張大嘴露出蛇信。若她此時還是人形時的樣子,必定是一臉驚訝随後恍然大悟的神情,發出長長的意味深長的感嘆。“喔——”

瑤泉看到她的樣子,忽然俏臉一紅。

宣于簡轉過頭,重重地咳了一聲,又瞪了般若一眼。“看什麽看!依本道看她做蛇做得挺快活,幹脆也別恢複了!”

瑤泉跺腳,将般若抱在自己懷裏。“你敢對我大師姐不敬?”

般若偷笑,得意地朝他吐了吐蛇信。宣于簡一噎,無可奈何地捧着葫蘆敲了敲腦袋。“本道又自找麻煩了,真是活該!”

宣于簡對于讓她身上的法咒失效的方法緘口不言,只是第二天便将她裝進紫葫蘆裏,并叮囑她七天之後方可自葫蘆中爬出。

般若一直以為這紫葫蘆裏裝的必定是酒,哪知她進去了才知道,這裏頭裝的竟然是甘甜清涼的花蜜水。宣于簡此人,行事言談與常人不同也就罷了,連喝的東西也這麽不搭調,真不知是從哪兒蹦出來的怪胎。

只是他分明是個修道之人,本該不近女色,為何又與瑤泉互生情愫?

般若還沒想出個所以然,忽然聽見葫蘆外傳來宣于簡的聲音。

“景方君,這便是本道珍藏的寶葫蘆,你可要記得将它日夜随身佩戴,七日之後方可解下。”

“多謝國師。”景方君溫和小心的聲音傳來,語氣中帶了些忐忑。“國師費心為景方消災解難,景方感激不盡。”

葫蘆身一陣動蕩,随即又安靜下來。

從這段話推測,宣于簡找了個借口将自己藏身的葫蘆送給了景方君,并讓他随身攜帶七個晝夜。般若有些疑惑。難道這就是解咒的方法?為何一定要是景方君?

她忽然想到前幾日自己做的一個夢。

她夢見盤蒙神君來到她身旁,對她輕聲耳語:“想知道人間皇者的消息,可以從宣于簡身上下功夫。”

這個夢境極其模糊,以至于她很難判斷究竟是做夢,還是神君他真來走了一遭。若不是夢,神君既然特意前來,為何不順手把她身上的法術給解了?再往深裏想,神君既然已經找到了自己,不現身相見,卻要通過這樣含糊的形式對自己提示,難道他也在逃避?

般若不禁心口一痛。自從知道了神君與花尋春之間的“白首之約”,她時常胡思亂想患得患失,這可不是個好現象。

她定了定神,又将思想集中在皇者之劍的線索上。

如果這句話是神君特意給她的提示,那麽宣于簡必然與人間皇者有着某種聯系。從他平日言行來看,他不貪戀權貴,與楚王也沒什麽交情,為何會做了楚國國師?他不愛管閑事,為何對楚國王室如此維護?楚王立儲之後,他為何急得直接跑去質問崇華君?

難道,他知道諸王子中誰是真正的人間皇者?

般若精神一振。崇華君說過,二十二年前出生的唯有晨遠君和景方君。晨遠君顯然不是宣于簡支持的對象,難道真正的人間皇者竟然是景方君?

如今他将自己送到景方君身邊解咒,也許正因為他身為人間皇者,有某種特別的能力,比如令法咒失效。

得到這個結論之後,她不禁大感意外。雖然她一直覺得晨遠君不像是人間皇者,可是景方君似乎更不靠譜。有見過但凡當衆說話便臉紅結巴的皇者麽?

身為王子,他尚且溫良有餘,氣勢不足,更談不上威儀天下。或者是他刻意隐藏實力?

般若在他身邊待了好幾天,通過葫蘆外傳來的動靜判斷景方君的一舉一動。他喜歡下棋,收藏古董,武技平平,不擅長彈奏樂器,卻精通音律。

他每晚都會和符藍夫人一起用膳,用完之後會聽夫人彈奏一曲,然後兩人牽着手散會兒步,再回房各自讀書,最後熄燈同寝。兩人的交談不多,但在一起時氣氛挺融洽,般若能夠想象他們之間默契十足,不需要太多語言便能相互理解的樣子。

到了夜裏,般若便很有些尴尬。好在景方君與夫人的魚水之事并不算多,動靜也不大,否則般若怕是難以在葫蘆裏熬過這七個夜晚。

這幾天下來,般若對景方君的印象頗為改觀。他是個內秀的男人,雖然不擅長表達,卻心地純善待人和煦。但盡管如此,要說他是人間皇者,般若依然覺得差距甚遠。

玉髓曾經在典籍中查到,千年之前也出現過一位人間皇者。那是一位風采飒飒的男子,是當時6上最強盛的部落族長。據說他身長八尺,剛勁勇猛,手持一對千斤巨斧以一擋百。他不僅武藝高強,且智慧過人,當上族長不過三年,已将周圍的部落統一收到麾下,帶領族人拓荒引水,開山填海,造福四方。妖魔入侵時,他帶領部落發起抗擊,以毫無法力之身将妖魔生生逼退。他甚至還發明了一種名為竹弦的樂器,彈奏時能引來鸾鳥。

這是何等威風的皇者?與之相比,景方君似乎也太遜色了些。

倒是符藍夫人,她每天雞鳴時便起床練武,早膳之後會前往演武場,訓練符家的精英軍隊。下午她通常會主持她的父親與門客幕僚們的論政會,有時也會和景方君一同前往城郊視察瘟疫之後平民生活的情況,為平民們發放飯食衣物。她身邊有一群死心塌地的追随者,個個身手不凡。在平民之中,符藍夫人也有相當的威信,受擁戴的程度甚至超過了幾位王子。

如果把符藍和景方的身份換個位置,那便是最恰當不過了。

般若在葫蘆裏待了快七天,還沒等她想出個所以然,又出了岔子。

第七天夜裏,景方君與符藍夫人正要換衣就寝,卻有人慌張來報,說楚王中了毒,此刻正奄奄一息。國師宣于簡被儲君和崇華君當作嫌犯給抓了起來,投入監牢。

崇華君終于下手了?般若心中一沉,卻聽見景方君與符藍夫人焦急的對話。

“夫人不必相攔,我必須馬上進宮看望父王。”

“夫君,為妻知道攔不住你,但你務必要答應為妻一件事。”

“夫人請說。”

“千萬不要多說一句話,更不要為國師求情。”

“這是為何?”景方君的聲音充滿訝異。“國師為人行事端正,絕不會做出這等事,定是有人陷害!”

“不錯!正是因為有奸人陷害,你平素與國師交好,此刻一旦處事不當,很容易被奸人抓住把柄,将你與國師株連論罪。唯有保護好你自己,才能想辦法為國師脫罪。”

“……好。景方聽夫人的便是。”

景方君的腳步聲匆匆而去。般若不由得感嘆,這位符藍夫人果然是心細如發智慧過人。景方君有這麽一位夫人,也不知躲過了多少災劫。

下一刻,她忽然反應過來。景方君之前正換衣服,将葫蘆取下拿在手中,聽說這個消息心急如焚地離開,竟然就這麽把葫蘆給放在桌上了。

七日之期尚且未滿,她如果在這個時候出來,會不會前功盡棄?

47四七章 妖蛇毒

“他們果然還是動手了。該如何是好?”

般若聽見符藍夫人在房中自語踱步,須臾之後,房內似乎又多了幾個人。這幾個人腳步輕盈氣息悠長,都是一流的高手,應當是符藍夫人的屬下。

“将詳細狀況一一說來。”

“禀夫人,今天是初一,國師按照慣例向陛下獻上強身健體的丹藥。陛下服藥之後不久,忽然渾身疼痛,面色發黑,還沒到一個時辰便已卧床不起。禦醫看過之後只說是中了奇毒,卻也束手無策。當時儲君和崇華君也在一旁,當即便命人将國師抓了起來,逼他拿出解藥。國師不認,儲君便下令将他投入天牢。”

“崇華君,儲君。”符藍夫人音調微沉。“難道就那麽迫不及待麽?”

“夫人是懷疑——?”

“不是懷疑,是斷定。你速速去符家,請我父親親自去一趟蝶谷,務必要将鬼醫請來為陛下解毒。至于你們二人,”符藍夫人頓了頓,似下定決心。“去通知王宮裏的內線,無論如何,保護好景方君。”

“是!”幾個高低不同的聲音響起。

符藍夫人的屬下紛紛離開,房內只剩下了她一人。

般若忽然覺得身體一輕,卻是葫蘆被人拎了起來。

“夫君竟然忘了帶上國師贈予的葫蘆,難道是不祥之兆?”符藍夫人喃喃道。“不行,我還是得親自入宮一趟。”

葫蘆被她拿在手中掂了掂。“這件東西,如今還是物歸原主的好。來人!”

“是!”有人輕盈而入。

“将這個葫蘆送回國師府。記住,不要讓人發現。”

過了一會兒,葫蘆身再次被放下,般若只聽得風聲飕飕,聲漸不聞。

她略一猶疑,還是拱了拱身子,将葫蘆蓋頂開爬了出去。就着周圍的燭光看了看,這裏的确是宣于簡的房間。至于自己,似乎還是那條小銀蛇,沒有絲毫變化。

是時辰未足,還是宣于簡的法子根本沒用?

好在自己已經被送了回來,不如先去找到瑤泉再說。無論如何,她是除了宣于簡外唯一一個知道自己身份的人。

般若在國師府裏游走了一圈,卻不曾看到瑤泉的影子,正想出府瞧瞧,卻與一人迎面撞了個正着。

她大愣,被來人眼疾手快地抓住蛇身拎了起來。

“你果然在這裏。”來人面露驚喜。“那個臭道士沒有為難你罷?”

般若有些摸不着頭腦。在這種時候,崇華君怎麽會來國師府?難不成真是特意為了找她而來的?

崇華君對着她仔細地看了看,看得她頗有些不自在。

“看來的确沒事。”他眯起眼,手指在她腦袋上重重一彈。“還是那麽呆,難怪就這麽被人給捉走了。”

原來他以為自己是被宣于簡給捉走的?

般若哭笑不得。

崇華君把她塞進袖子裏,帶出了國師府。

楚王中毒垂危,衆人一籌莫展。儲君與青妃守在楚王的床榻之側,整夜沒有合眼,垂淚不已。跪在不遠處的衆臣唏噓不已,都道是患難時刻見真情,楚王果然沒有看錯人。

他們當然不會知道此刻儲君與青妃的低聲對話。

“聽說符家派人去請了鬼醫,會否有變數?” 晨遠君一臉悲戚,語氣卻十分冷淡。

“放心吧。”青妃抹了一把淚。“這毒,凡人可解不了。”

“這樣就好。”晨遠君瞥了一眼昏迷的楚王。“父王,可別怪兒臣心狠。當年你應承母妃會讓我繼承王位,哪知母妃一直到離世也不曾盼到你實踐諾言。做了那麽多年的王,你也該騰騰位置了。”

青妃以袖遮面,忍不住笑了一聲。“晨遠君,你這人可真是虛僞。想當王,堂堂正正地搶便是,還說這些沒用的做什麽?”

“青王,你們妖魔以法力相搏,我們人界拼的,可都是心計和頭腦。”晨遠君眼神轉向跪在不遠處的景方君。“若非我比景方多了些心思,今日坐在這裏的恐怕就是他了。”

“景方君?這怎麽可能?”

“你有所不知。二十二年前父王得到神谕,說人間皇者即将誕生。那一年,景方君和我相繼出生,父王那時便已打定主意要将王位傳給我二人中的一個。”

青妃愕然。

“即使如此,你父王也該把王位傳給你才是。景方君一看便不是做王者的料。”

晨遠君苦笑一聲。“在你到來之前,晨遠君的母妃曾是父王最疼愛的妃子。父王愛屋及烏,對景方君其實也寄予厚望。否則他怎會将符藍夫人賜婚給他?甚至連國師也向着他,真是有眼無珠。如今又怎樣?還不是我的手下敗将。”

青妃搖了搖頭。“人間王室,真是一窩渾水。還好我從前那些夫君們沒那麽多心計,否則本夫人還不得煩死?”

晨遠君一愣。“夫君——們?”

青妃白了他一眼。“少見多怪。總之等你父王薨了,景方君和宣于簡不就任你拿捏了?到時你随便給他們安個什麽勾結弑君的罪名,通通除了就是。”

“我可等不及了。”晨遠君忽然起身,沖下塌揪住景方君的衣襟。

“五哥,就算你怨恨父王沒有将王位傳給你,也不該與國師勾結做出此等違背天良之事!”

景方君大驚失色。“七弟,你-你-你是什麽意思?什-什麽勾結……”

“國師已經承認了。你與他勾結,意圖——”晨遠君神情一冷。“弑君。”

衆人嘩然,看向景方君的眼神精彩紛呈。

“怎-怎麽可能!我-我-我沒有……”

“五哥,無論你做什麽,我都可以原諒你。唯獨這一次,你太過分了。”晨遠君揮手。“來人!将景方君押——”

“陛下還沒有薨,恐怕還輪不到儲君發號施令罷。”

符将軍與符藍夫人為首的一行人腳步匆匆地走進楚王寝宮。

“将軍這是何意?”晨遠君皺眉。“難不成你們想包庇景方君?”

“我夫君絕不會是弑君之人。”符藍夫人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毫無懼色。“夫君他平素溫良恭讓,毫無争位之心,這一點大家有目共睹。再說,即使他真有心争儲,弑君又對他有什麽好處?陛下若當真駕崩,繼位的人又不是他,他何必冒險做這等罔顧人倫之事?”

符藍夫人此言一出,衆臣的神情立刻沉凝了起來。

“知人知面不知心。他既然會弑父,自然還有別的計劃。”晨遠君重重地哼了一聲。

“是與不是,待陛下醒來之後自有定斷。”符将軍側身一讓。“我們已請來蝶谷鬼醫為陛下診治,定能為陛下解毒!”

一位手持拐杖的老者從容而來,身後跟着一位捧着藥箱的二八少女。

老者白須白髯白衣裳,只差沒在腦門上印“出世高人”這四個大字。少女容貌秀麗,頭發上插了一支青色發簪,簪尾雕成孔雀翎的形狀,古樸典雅。

青妃見到這位少女,卻是心中咯噔一跳,總覺得眼熟得很,在哪裏見過。

衆人見到這脫俗的二人,便已對鬼醫的身份和能耐相信了幾分,充滿希翼地看着鬼醫替楚王搭脈施針。

鬼醫沉吟片刻,收拾藥箱走下塌來。符将軍連忙上前詢問楚王所中之毒是否能解,鬼醫沒有說話,只嘆息了一聲。

青妃與晨遠君對視一眼,露出些微笑意。

“陛下所中之毒,并非人間所有。”鬼醫此言一出,舉座皆驚。“這是一種妖毒,來自于修行千年的蛇妖之鱗。”

衆臣嘩然。楚王陛下所中的毒竟然是妖毒?!

青妃神情一變,雙目如勾盯着那鬼醫看。沒想到這老家夥還真有些本事,竟然能看出楚王所中的毒是什麽來歷。

符藍夫人連忙問道:“鬼醫大人可有解法?”

“老叟已用盡全力,只保得陛下在十二個時辰之內不會毒發身故。但要解此毒,唯有一法。”鬼醫撫須道:“找到那條千年蛇妖,取她心頭之血給陛下服下,方可解毒。”

青妃一愣。這個解毒之法怎麽連她自己也不知道?

“陛下如今危在旦夕,我等要去何處找這條蛇妖?”符将軍神色焦灼,右手握拳重重地捶了一下左手手心。

“只有去天牢問問國師大人了。”儲君揮手。“來人——”

“要找到這條蛇妖其實也不難。”鬼醫呵呵一笑。“我這徒兒天生一雙神眼,可辨別妖類所在。不如讓她看看,這蛇妖究竟潛伏在何處。”

鬼醫身後的少女上前,朝衆人微微點頭,随即在人群中逐一看去,看到青妃時,她的視線停了停。

青妃不由得往後一縮。

“蛇妖——”少女緩緩地開口。

真的看出來了?青妃正打算遁地逃走,那少女卻又移開了視線。

“并不在這裏。”

青妃松了一口氣,抹了一把汗。晨遠君不滿地瞥了她一眼,大概是覺得她太沉不住氣。

“那要如何?”儲君開口問道:“或者請鬼醫的這位弟子在王宮仔細找找?”

這鬼醫弟子并未指認出青妃的身份,所謂神眼,恐怕只是欺世盜名罷了。這麽一來他反而放了心,也不怕這鬼醫真能找到什麽解救楚王的辦法。

“老叟素聞蛇妖偏愛依附于命格尊貴之人,”鬼醫的視線在衆人中一一梭巡。“請問殿下們都來齊了麽?”

符将軍舉目四望。“八王子似乎還沒有來。”

“誰說我沒來?”

崇華君從容而入,一身素服更襯得他面如桃李。他走過那身為鬼醫弟子的少女身旁時,腳步微頓,眼神随即冷了冷,那少女卻只是低頭不看他。

“你終于來了,八弟。”儲君見崇華君終于趕到,心中放松了些,連忙将此刻的情形和鬼醫的話向他一一解釋。

“神眼?”崇華君唇角微挑。“要不要看看那蛇妖在不在我身上?”

那少女緩緩擡頭,朝他直直望來。

“蛇妖,正在殿下你的身上。”

般若此刻正躺在崇華君的袖子裏,渾身不自在,總覺得周身越來越熱越來越熱,熱得她快要喘不過氣,只好在他袖子裏扭來扭去地蹭蹭。

這時聽得崇華君怒道:“荒謬!我身上怎麽可能有蛇妖?”

“我這弟子,從來不會看錯。”鬼醫撫須,別有深意地看着他。

“崇華君,事關陛下的安危,還請你配合!”符将軍橫眉以對。“請你将蛇妖交出來!”

“我說過,沒有什麽——”

般若只覺得渾身一沉,吧唧一下落到了地板上。原來是她扭動的幅度太大,竟直接從崇華君的袖子裏掉了下去。

周圍忽然變得很安靜。

48四八章 化蛇妖

般若只覺得各色眼光投來令她有如芒刺在背。

“蛇妖!”

不知是誰忽然發出一聲驚呼。衆人轟然後退,生怕被這蛇妖給纏上。

崇華君皺眉。“它不過是條普通的蛇而已。”

“崇華君,你我不過是一介凡人,哪裏看得出妖精的真面目?”符将軍轉向鬼醫。“不如還是請鬼醫的這位神眼弟子看看,這究竟是不是蛇妖?”

神眼弟子?蛇妖?

般若困惑地轉頭,卻看到一名少女正朝自己走來。怎麽又是她?難道短短時日,她已忘記了自己的諾言?

般若又怒又驚,渾身上下越發炙熱,竟忍不住在地上翻滾起來。随着她的翻滾,蛇身暴漲,居然從之前的小銀蛇變成了一條一人粗細的巨蟒。

必定是宣于簡之前的法子出了問題。般若心中叫苦。宣于簡宣于簡,你這不靠譜的牛鼻子老道,這回可被你害慘了!

衆人看得目瞪口呆,沒想到更令人意外的變故還在後頭。

般若只覺得渾身鱗甲猛地收緊,令她喘不過氣,本能地猛力一掙,竟掙脫了鱗甲,頓時輕松了不少。她環視周身,發現自己的雙手和皮膚又回來了,頓時欣喜萬分。

這巨蟒褪去蛇皮,化作一個美麗的長發女子。這一幕在圍觀者的眼中是香豔中混合了驚悚。只是這麽一來,她蛇妖的身份便已是板上釘釘,再無可辯駁。

好容易恢複了人形,走為上策。蟒皮環身,又恢複成了衣裳,般若飛快地将衣裳整理好就要起身駕雲,卻狠狠地摔了下去。

她撐起身,看到自己那長長的蛇尾時,欲哭無淚。

宣于簡的法子,看來的确是管用的,然而她在景方君身側待的時間不足七天,只令她恢複了上半身,而下半身,依然是原來的蛇尾。

半人半蛇,行動不便,再加上法力似乎也完全沒有恢複,難不成這一次當真要任人宰割?

衆人終于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符将軍喝道:“大膽蛇妖,還不束手就擒!來人,将她拿下!”

“得令!”話雖這樣說,卻沒有衛兵敢靠近她,只是手持長槍将她團團圍住。

正在這時,崇華君與青妃卻不約而同地叫了一聲。“住手!”

“她是不是蛇妖,還有待查明。”崇華君定了定神,這沖擊對他而言也絲毫不小。寵物蛇竟然變成了般若姐姐?!

“她怎麽可能是蛇妖?”青妃急得直跳腳,要不是晨遠君暗中相攔,她恐怕此刻已直接奔了過來。“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崇華君,你這是什麽意思?”符将軍皺眉道:“我等親眼看到這女子由蛇化人,如今又是半蛇的模樣,難道還有假?”

“蛇妖依附于崇華君,也難怪崇華君被她迷惑。”鬼醫此刻悠悠一嘆,撫須搖頭。

符将軍聽出這話中深意,也懷疑地看了一眼崇華君。“難不成崇華君還想袒護這蛇妖?”

崇華君狠狠地盯了一眼鬼醫。此刻他已不好再多說什麽,否則衆人便會認為楚王中毒一事與他有關,畢竟這蛇妖是從他身上掉下去的,撇清關系已是不易,何談相救?

“想必是八弟無意中收留了這條蛇妖,得知真相後太過悔恨,這才反應失常。”晨遠君連忙打圓場。“既然蛇妖落網,不如我等立刻将她剖心取血,給父王解毒。”

反正這條蛇妖必然解不了毒,多個替死鬼也無妨。到時候楚王服下蛇妖血卻依然駕崩,大家只會責難鬼醫欺世盜名,對他可沒什麽影響。

青妃一急,就要飛身奔來相護。

“等等。”

符藍夫人忽然開口。“崇華君說得也沒錯。雖然此女形似蛇妖,但她看來目光清澈衣裝整齊,并非無知妖類。我們不可只聽一面之詞,無論如何也要聽聽她自己怎麽說。”

“夫人可要小心了。”鬼醫提醒道:“妖類生性乖戾無常,可不能從表面判斷。”

符藍夫人笑笑。“多謝鬼醫提點。但五界衆生有靈,若僅僅因為她是妖便不分青紅皂白取她性命,那我們也不過是在恃強淩弱罷了。”

連符藍夫人都這麽說了,衆臣子自然也沒了意見。

符藍夫人撥開衛兵走上前來,神色平靜,既無懼怕,也無厭惡。

“蛇女,你可通人語?”

般若對她十分欣賞,立刻點了點頭。“夫人,在下并非蛇妖。”

符藍夫人顯然有些驚訝。“你說自己并非蛇妖,可有憑據?”

般若略一思索。她本可以讓青姬或宣于簡為自己證明,但如今宣于簡自身難保,青姬又身份特殊,這麽一來恐怕會給她添麻煩。更何況如今她由人變蛇,整個過程都被在場諸人看在眼裏,若僅僅說自己是被人施法才變成這樣,一定沒人會信。

如今已是生死關頭,一個不小心便會立刻被人剜心取血拿去救楚王,她不得不給自己編一個更有說服力更了不得的來頭,好拖延些時間,等待法力恢複。

想到此處,她揚首起身,神情端莊。

“我乃上古女娲神的後裔,聽聞楚王将有大難,特來相助。哪知半路遇見妖獸九嬰,與之大戰一場将之降服,因此身受重傷,這才化作小蛇,無意中落到了崇華君手中。”她自袖中取出渾元刀。“這把我随身攜帶的神器便是明證。普通妖魔,根本不可能駕馭這樣的神器。再說我的原身為半人半蛇,與蛇妖并不相同。”

衆人睜大了眼,被她這一本正經的表情和大義凜然的姿态唬得半信半疑。

青妃和崇華君抹了抹汗。這女人編故事的本領實在是超凡脫俗……

符藍夫人略一沉吟。景方君與她低語道:“聽聞女娲神便是半人半蛇,若她真是女娲後人,那麽這副模樣倒也不奇怪。”

符将軍此刻也有些犯難。若這女子真是女娲後人,他們又怎能将之剜心取血?但若不是,那豈不是白白放過了為陛下解毒的機會?

鬼醫環視四周,見周圍的人們都在猶豫,便冷冷地哼了一聲。

“真是些無知之輩!妖類最擅于迷惑人心,怎麽,她簡簡單單幾句話,你們就真信了不成?也罷也罷,陛下這一回看來是難逃一劫了!”

般若皺眉,冷冷地盯了他一眼。也不知這老頭是從哪兒冒出來的,處處要置她于死地。

“依鬼醫的意思——”

“她是不是蛇妖,讓老叟的弟子看看便是!”鬼醫揮了揮袖子。

那少女依言向前,向般若走去,在她面前站定。

般若看着她的眼,低聲道:“素音,你當真要違背承諾?”

少女微微一笑,取出銀針,在她的蛇尾上輕輕一紮。

般若神情一凝,耳畔卻傳來幾句低語。

“她的确是蛇妖,我已用神眼辨明。”不一會兒,少女起身,向周圍的人展示她手中發黑的銀針。“這銀針可為證,她鱗片中藏有劇毒。”

“你說是就是?”崇華君喝道。“若有半分差錯,誤殺了神族後裔,必然會招來神族的報複!”

“崇華君說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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