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葫蘆捏成瓢
第68章 (葫蘆捏成瓢。)
“額涅昨兒夜裏歇得好不好?才剛到承德,就接了京裏送來的奏報,兒子不得閑來瞧額涅,還望額涅見諒。”
皇太後說一切都好,向他伸出手,邀他坐到身邊來,問:“皇帝早膳用過沒有?進得香不香呀?”
宮裏一向四季平安,最關心的,無非就是吃和睡了。皇帝中暑沒同太後回禀,太後晚間聽見夜哭,也隐瞞了皇帝,母子間都是盡力不讓對方操心,這大概就是天家慣常的溫存吧。
皇帝抿唇笑了笑,不在吆五喝六的時候,很有一副讀書人的悠然氣韻,溫聲道:“兒子用過了來的,進得也香,請額涅放心。”一頭說,一頭看向老姑奶奶,“朕先前進來的時候,見純妃正和額涅說得高興,究竟在聊什麽,怎麽朕一來,就停下了?”
頤行向他蹲了個安道:“太後正和奴才說起以前的事兒呢。”
太後含笑點了點頭,“說起你阿瑪啦,還有早前我當貴人時候的事兒……那麽些回憶封存在心裏,到了這行宮,就一股腦兒全湧出來了。”
皇帝聽後也是莞爾,撫膝道:“朕記得,是阿瑪對您一見鐘情,也是在承德,您懷了兒子。”
太後有些臉紅,唉了聲道:“承德是個好地方,氣候适宜,山水豐沛。正因為在承德懷的你,我也盼着你們倆能有好信兒。咱們不是打算十月裏再回北京嗎,三個月呢,要是有信兒,也能瞧出來了。”
這下子頤行就很尴尬了,一個還沒長大的小丫頭片子,上哪兒給太後懷皇孫去啊。
還是皇帝比較老練,熟門熟路打起了太極,只道:“兒子也有這個想頭兒,倘或能遇喜是最好,咱們大英後宮已經好久沒有喜事了,社稷也盼着再添幾位皇子。不過……純妃年紀尚小,這會子要是有孕,怕對她身子不好。”
這兩句話,說出了老姑奶奶滿心的感激。雖說他在她面前整天孩子長孩子短,充分體現了對生孩子這項事業的熱切渴望,但在應對太後的時候,也表現出了男人的體貼和擔當。
然而他口中的尚小,太後并不認同,“十六歲,不小啦。像珍、豫兩位太妃,都是十四五歲生你哥子們,如今還不是一個賽一個的身子健朗?”
皇帝沒好說,那是太妃們成人早,哪像跟前這位,直眉瞪眼挺高的個頭,就是賴着不願意長大,有什麽辦法!這事兒還不能和太後說,說了該輪着太後着急了,都升到妃位上頭了,還是個孩子,這叫人怎麽處呢。
皇帝只得勉強應付,“這種事兒,急也急不得,想是父子的緣分還沒到,且再等等吧。”
太後只好點頭,想了想又沖皇帝道:“你不是會診脈嗎,替她好好瞧瞧,該滋補的滋補起來,把身子養得壯壯的,往後不愁沒有皇子皇女。”
皇帝諾諾應是,“兒子正瞧呢,不過她身強體壯,像個牛犢子……”發現一不小心把心裏話說出來了,忙頓住口,清了清嗓子道,“橫豎她一向在兒子身邊,兒子會時時看顧她的,額涅就不必操心了。”
這頭話才說完,外面嫔妃們都結伴進來了。這是入行宮的頭一個整日子,本就是來游山玩水的,太後便下令在煙雨樓設了宴,有民間的梆子和升平署早就預備好的曲目。就着青山綠水,聽着悠揚的小調,遠處開闊的水面上,還有太監們假扮的漁夫,一個個搖着小舟,穿着蓑衣趕着鸬鹚,一瞬讓人有身處江南水鄉的錯覺。
帝王家設宴,不像尋常家子,一張滿月桌,阖家都圍坐在一塊兒。宮裏也好,行宮也罷,講究一人一張膳桌,皇帝和太後在上首,兩腋照着品級依次安排,就算再得寵的,都得老老實實在自己的膳桌前坐着。
老姑奶奶心不在焉,也不瞧戲,看着遠處的水面直走神。皇帝瞥了她好幾眼,她都沒有察覺,最後還是銀朱輕輕叫了聲主子,才把她的魂兒給喊回來。
“怎麽?”她扭頭問。
銀朱垂着眼睫,壓聲道:“您走神兒啦,萬歲爺老瞧您吶。”
她哦了聲,好在隔了好幾步,他沒法兒擠兌她,有時候保持點距離就是好啊。她捏起桌上酒杯朝他敬了敬,他顯然是不高興了,沒搭理她,倨傲地調開了視線。頤行讨了個沒趣兒也不惱,自己悠哉抿了一小口,慢騰騰吃了一個玫瑰酥。
其實她不愛聽戲,在江南時候家裏唱堂會,她最喜歡的環節就是往臺上撒錢。一把把的銅子兒,全是用來打賞那些角兒們的,你撒得越多,孫悟空翻筋鬥就翻得越帶勁。哪像宮裏,咿咿呀呀都是文戲,她又聽不懂他們在唱什麽,坐久了不免要打瞌睡。
銀朱看她悄悄打了個哈欠,有意調動她的興趣,說:“您瞧那花旦唱得多好,唱詞兒也編得巧妙。”
頤行嘆了口氣,“這唱的都是什麽呀,咬着後槽牙,像跟誰較勁似的。與其在這兒聽他們唱,還不如讓我上湖裏摘菱角呢。”說到高興處,偏頭對銀朱道,“你沒上江南去過吧?要是在秦淮河上游過船,就知道老皇爺為什麽愛下江南了。早前我哥哥在金陵當織造,逢着有朝中同僚來辦差,就在秦淮河上包畫舫,設船宴。我還小的時候,他準我跟着出來玩兒,那兩岸燈火,別提多好看。還有漂亮的姑娘,住在鄰水的河房裏,梳妝的時候開窗抖粉撲子,有風一吹,滿河道都是胭脂香味,那才是人間富貴窩呢。”
銀朱聽她描述,又是向往又是遺憾,“奴才沒去過江南,咱們這等出身的人,家裏阿瑪兄弟做着小吏,哪兒有帶上阖家游江南的閑情兒呀。都是落地就在營房呆着,眼睛盯着腳尖那一畝三分地,哪知道外頭的開闊。”
頤行也有些悵然,“可惜我去得不多,只有一兩回。長到八歲以後哥哥就不讓我跟着了,到底那不是好地方,女孩子得避諱些。”
“為什麽呀?”銀朱納罕,想了想道,“難不成像八大胡同似的,那些漂亮姑娘全是粉頭兒?”
頤行點點頭,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聊那些上不得臺面的東西犯忌諱,這是背着人,主仆兩個私下裏議論,要是被旁人聽見,可就有失體統了。
她們倆交頭接耳,頻頻相視一笑,邊上皇帝看着,白眼也抛了不只一回。
其實這靡靡之音他也不愛聽,可架不住太後喜歡。大英後代的帝王,都是以仁孝治天下,自己的喜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承歡父母膝下,一切以長輩的喜樂為主。
她們在聊什麽?細樂吵鬧得很,他聽不見她的聲音,只知道必定比戲臺上精彩得多。
大概是瞧久了,她偶爾也會感受到他的怨念吧,所以不時朝他這裏看一眼,視線一旦對上,她就舉盞敬酒,熟練非常。
出于帝王的驕傲,不能見她一讨好,立刻就給予回應,那多沒面子。于是他一臉肅穆,裝出毫不在意的樣子,後來晚膳結束之後,終于可以各自游園分散行動了,可是一眨眼的工夫,她就不見了。
他呆站在那裏,體會到了一種被遺棄的失落感。往常一直是嫔妃們盼着他,如今風水輪流轉了,果然人不能虧欠這世道太多,到了一定時候,總是要還的。
那廂走出了煙雨樓的頤行,終于能夠松快地吸上一口氣了。和太後及皇帝私下相處,倒不是多讓她難受的事兒,唯獨和三宮六院一起端着架子守着規矩,格外讓她煎熬。她願意帶着銀朱,兩個人四處走走逛逛,天色将晚不晚,天頂上還有紅霞漫步,不用提燈,也不用打傘,就在這青山綠水間游走,真是件惬意非常的事兒。
順着一條水榭一直向東,也不知會通往哪裏。這避暑山莊實在是大得很,大宮門進來後,宮闕集中在南片,往北是連綿起伏的山巒。
橫豎到處是供人游玩的景兒,今天走過這裏,明兒就換個地方。頤行向前看,水榭穿過一個巨大的月洞門,院牆上有各色漏窗,頗具江南園林的風骨。她愈發來了興致,攜着銀朱,一路往前查探。
等過了第一重院門,才發現是個套院,約摸一箭遠的距離就是下一處小院,每個院子裏都種精美的花草,想必有人專門侍弄,開得分外繁茂喜人。
頤行到處走走看看,感慨着:“要是能讓咱們住到這兒來多好,這園子比一片雲還要漂亮。”
銀朱卻道:“雖說是行宮,到底建在山野間,平時只有留守的宮女太監看管。皇上機務忙,先帝爺那朝,只帶着大臣和後宮來過四五回。這地方人氣兒不夠旺,像先前太後說的,半夜裏聽見有人哭,那多吓人,沒準兒是山精野怪也說不定,您還想住到這兒來吶!”
頤行嗤笑了聲,“太後不讓傳出去,就是防着你這種人啊!天道煌煌,哪兒來那麽多的妖精,要是有,叫她出來讓我看看……”
可是話才說完,銀朱就捅了捅她,示意她瞧遠處。頤行望過去,見一個宮裝的身影站在花圃前的臺階上,一個打扮寒素的女人背身正同她說着什麽。說到激動處,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那身影哀告着,匍匐着,扭曲着,像有天大的冤情,乞求別人為她做主似的。
頤行這才看清,原來受人跪拜的是和妃。她垂眼看着面前的人,臉上神情凝重,猶豫了下,才讓鹂兒把人攙扶起來,又略說了幾句話,匆匆轉身離開了。
銀朱覺得奇怪,“和妃娘娘多早晚變得這麽好相與了?那個人必定是不留神沖撞了她,這才吓得跪地求饒的。依着和妃娘娘的脾氣,應當一腳把人踹翻才對,怎麽這回這麽輕易就放過她?難不成換了個地方換了副心腸……”結果話才說完,就被轉過身來的那個宮人吓得噤住了口。
那是一張被火燒灼過的臉,半邊面頰上遺留着陳年的傷痕,像浮于地表的樹根,隐約能看見虬曲和斑駁。年紀大約五十開外吧,穿着一件看不出顏色的氅衣,頭發也花白了。要說是行宮裏承辦差事的粗使嬷嬷,穿着打扮上不像,且她站起身來,身段筆管條直,不似那些常年躬身侍奉人的。況且相貌被毀了,行宮裏的總管也不可能留她……
頤行納罕地瞧瞧銀朱,“那是個什麽人吶?”
銀朱搖搖頭。
忽覺一道視線向她們投來,那目光既陰冷又呆滞,把頤行和銀朱唬得愣在當場。原以她會來給她們個下馬威之類的,沒想到她只是呆呆轉了個身,行屍走肉般一步步朝套院那頭去了。
大熱的天,生生被吓出一身冷汗來,頤行哆嗦了下,“這處院落瞧着有點兒怪,咱們快回去吧。”
回到一片雲,和含珍說起剛才的見聞,含珍思量了下道:“想是先帝爺後宮的人吧!我早前聽說,先帝爺的嫔妃們不光在紫禁城,也有養在熱河行宮的。當然那些都是不得寵的,位分又低,年月一長就被人遺忘了。先帝駕崩後,皇上曾下過恩旨,願意離開的賞以重金,不願離開的仍舊留在行宮頤養天年。主兒看見的,應當就是無處可去的人吧,在行宮守了幾十年,家裏人早不願意收留她們了,如今沒名沒分的,就圖口飯吃,也怪可憐的。”
頤行恍然,才知道這行宮裏除了前來消夏的貴人們,還住着這麽一群身份尴尬的苦人兒。怪道太後說聽見哭聲呢,沒準兒就是她們在感慨人生際遇吧!也正因為這個,她愈發地牽挂知願,養在行宮裏的女人們尚且如此,一位被發往古剎修行的落魄廢後,又會是怎樣令人不忍卒讀的滿身苦難呢。
長嘆了口氣,定定神,她問含珍:“今天的金锞子送過去了嗎?”
含珍說是,“才剛已經送到總管手上了。”
“那牌子呢?”
因為這回随行的嫔妃都環居在如意洲,用不着再像養心殿圍房裏點卯那樣,敬事房照舊遞膳牌,皇上翻了誰的牌子,誰上延薰山館西配殿侍寝就是了。
不必坐班,就不知道禦前的情況,頤行在其位,總要謀其政,雖說萬歲爺早就向她表明過不會翻別人牌子,但适度關心一下總是應當的。
含珍不愧是她跟前最得力的心腹,辦事一向妥帖,只要問她,她沒有答不上來的,“奴才先前已經替主兒打探過了,今晚上萬歲爺還是叫去。”
頤行站在地心兒想了想,進屋子裏翻找出了她做的葫蘆活計來。托在手心打量,針腳确實算得上細密,這是一路上忍着颠簸趕出來的,手藝不能和內務府正經繡娘比,但相較于她以往的戰績,已經好得萬裏挑一了。
仔細撫撫,瞧瞧上頭的對眼兒撲棱蛾子,長得圓頭圓腦多喜興,皇上看了都不好意思挑她錯處。
于是滿心歡喜合在掌心,快步過了小跨院。一片雲和延薰山館至多隔了十來丈距離,比永壽宮到養心殿還近些呢。可就是那麽趕巧,一腳踏出跨院的小門,便見滿福正躬着身子迎人進去。廊下抱柱擋住了那人身影,只看見一片飄飄的袍角一閃,人便進了正殿。
她有些猶豫了,捏着活計站在院門前,進退不得。
含珍最是體人意兒,輕聲道:“主兒且站一站,奴才找人打聽去,可是臨時又翻了哪位小主的牌子。”說話兒快步趕往前殿。
頤行便在一盞宮燈底下孤零零站着等信兒,不知怎麽回事,心裏慢慢翻湧起細碎的酸澀,那種惆悵的心境,像說好了踏青又不能成行,充滿了委屈和失落。
複低頭瞧瞧手裏活計,這回看上去怎麽又欠缺了呢,針腳不夠紮實,撲棱蛾子的膀花也不那麽美觀,宇文那麽挑剔的性子,沒準兒又要奚落她了。
要不然還是藏起來吧,下回問起就說忘了,沒做,他也不能怎麽樣……
老姑奶奶愁腸百結,葫蘆活計被她揉捏着,都快捏成瓢的時候,擡眼見懷恩和含珍一塊兒過來了。
懷恩到跟前打了個千兒,說給娘娘請安,“主子爺先前還在念着您呢,說想去您的一片雲瞧您來着,可巧正要走,和妃娘娘求見,說有要事回禀,主子爺沒法兒,只好先召見她。”邊說邊回身比了比,“要不您上西邊涼亭子裏等會兒,料着和妃娘娘不會停留多久的,等她一走,奴才就替您通傳。”
“要是和妃不走了呢?”頤行打趣,心裏還是莫名負氣,只是不能上臉,便笑了笑道,“算了,我也沒什麽要緊事兒,明兒得空再來向萬歲爺請安吧。”
懷恩卻有些着急,垂着袖子說:“小主兒來都來了,何必白跑一趟。還是略等會子吧,嫔妃求見萬歲爺,一向都是幾句話的工夫……”
可老姑奶奶還是搖頭,“怪悶的,外頭蚊蟲又多,我就不等了,您也不必向禦前回禀。”說着招呼含珍,“咱回吧。”
含珍道是,上來攙着她原路穿過小跨院,懷恩只得目送她們的背影漸漸走遠。
說是不讓通傳皇上,可這種消息誰敢昧下啊,這當口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懶說這一句,明兒禦前總管就該換人了。
太監慣會看人下菜碟兒,他們也一樣。于是快步到了前殿,柿子正在次間門前站班兒呢,低垂着眉眼一副快要入定的樣子。懷恩拿手裏拂塵抽打了他一下,他忙擡起眼來,邁着那兩條長腿鶴行到西次間前,壓聲咬耳朵說:“和主兒跟中了邪似的,進來說了一車怪話,提起先帝爺早前留在熱河的一位常在,說那常在知道好些老輩兒裏的內情,托和主兒傳話,求見萬歲爺一面。”
懷恩一聽,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來,“和主兒真是閑得發慌了!”
老輩兒裏的內情,什麽內情?如今河清海晏,社稷穩定,所謂的內情全是攪屎棍,不論真假都不該聽信。和妃原就不得寵,如今恭妃和怡妃都成了空架子,正是她立身讨巧的時候,誰知在這裉節兒上來傳這些妖言,瞧着吧,怕是要挨罵了。
果然,皇帝冷冽的聲線從裏間隐約傳出來,“錦衣玉食作養得你,腦子都轉不過彎來了。你是什麽身份,竟給行宮裏的老宮人傳話,叫朕拿哪只眼睛瞧你!你覺得先帝後宮會有什麽內情?是先帝爺身不正,還是太後行不端?換了朕是你,就該問她的罪,悄沒聲把人處置了,你倒好,大夜裏巴巴兒跑到朕跟前傳話來了。你是覺得朕和你一樣犯了糊塗,還是政務不忙,閑得無事可做了?”
和妃吓得不輕,結結巴巴說:“是……是奴才的不是。奴才瞧她說得可憐,才想着鬥膽……上禦前求見您……”
皇帝哼了一聲,“看來是太後哪裏做得不稱你的意兒了,有人要掀動後宮的風浪,你樂得瞧熱鬧。”
後頭的話,幾乎不用再聽了,大抵能想象出和妃面無人色的樣子。
懷恩安然退到臺階上,開始默數,看皇上什麽時候把人轟出來。數到五,東次間門上的珠簾被打起來,發出清脆的聲響。回身看,和妃白着臉紅着眼快步從殿門上出來,他大驚小怪“喲”了聲,“和主兒,您這是怎麽了?”
和妃沒搭理他,急赤白臉地走了,懷恩略頓了會兒,轉身進殿內回禀,說:“萬歲爺,才剛純妃娘娘來了,在小跨院門上正撞見和妃娘娘觐見,臉上不大高興似的。奴才請她稍待,她不願意,讓別告訴您她來過,又回‘一片雲’去了。”
皇帝臉色依舊不佳,“一個個都不叫朕省心,讓她等會兒也不願意,她如今是反了天了,仗着朕擡舉她,愈發使小性兒。”越說越生氣,把手裏盤弄的把件拍在了桌上,“你去,傳她今晚侍寝。她不愛等,朕偏要她等,調理不好她的怪性子,朕白做這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