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道士說缺個妙齡女子做藥
水雲間的事情沒完, 陸矜洲叫着手底下的人查案子,案子查得透透了,外鄉客何故跑到上京城來。
還非就被人在飯菜裏下毒吃死在了水雲間, 裏頭的蹊跷多着呢。
巧得什麽都是沖着陸矜洲來的。
折子遞上去了,裏頭就說了, 有人僞裝了一副好戲,叫了兩個人裝成外鄉的模樣進了水雲間,殊不知這雅間裏早就存放了被毒死外鄉客的屍首。
其中的纰漏就出在,有人搞死了水雲間的跑堂小二, 冒名頂替, 所以才叫康王的人有機可趁。
梁安帝明白,随手翻了翻陸矜洲的折子。
在朝堂上一語就帶過了這件當時叫他發了好一通火氣的案子。
禦書房內, 陸矜洲負手而立。
梁安帝癱倒在雙龍牆柱的金鸾榻子上,兩條眉毛忽而皺忽而松開。
這些年消受美人恩太多, 身子掏空了,面色黃蠟, 骨瘦如柴, 又吃些亂七八糟的丹藥,許是活不長了。
“洲哥兒, 寡人怕是活不長久了。”
就連梁安帝自個都這麽說, 他親昵叫着陸矜洲的尾名, 緩緩睜開眼睛, 那雙眼睛不似從前清明了, 沾染了太多的情.欲和權勢。
人上了年紀,總容易猜忌。
屋內新點起來的龍涎香蓋不過脂粉香味,陸矜洲聞得皺眉。
“父皇萬歲,如今不過幾十, 何必如此說呢,兒臣聽了惶恐,兒臣可是日夜盼着您長命。”
梁安帝坐起來,他想立直身子,但腰腹不适,平日裏有人宋清瑜侍駕,都抱着他支着他的腰腹,如今人沒有了,他廢了好大的勁頭才爬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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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身子不适,該好好歇息,兒臣喚梁公公來,去找太醫院的人給您瞧平安脈。”
陸矜洲張口說道,沒有一句不體貼,但動作上什麽都不動,他站在一旁,連扶都不想扶梁安帝了。
“洲哥兒與寡人生分了,從前你還小時,總繞着寡人的膝頭吵鬧。”
梁安帝說起以前的事情,陸矜洲臉上半點變化都沒有,他補了一句。
“從前母妃還在。”
是啊,皇後死了。
不過短短幾個字,真叫梁安帝哽住了。
他一只手撐在檀木桌上,也不動了,眯着眼睛看他的兒子,面前的人,一襲未換下的官服,面相呈現龍章鳳姿,身段更是芝蘭玉樹。
“皇後....”
說起來皇後,這兩字實在陌生,念柔妃才能更叫人記得住。
印象裏,那個柔柔弱弱,生得貌美如天仙世家小姐,真是美好極了,可惜怯怯的,偶爾明眸善睐笑起來,連禦花園開得最好的花朵都比不上。
梁安帝早年愛玩,最喜歡四處尋覓美人,當年最好的,當屬陸矜洲的生母柔妃。
“洲哥兒似你母妃多些,都一般的出挑。”
陸矜洲諷刺一笑,梁安帝慣會挑美人,出挑二字放他頭上,合适麽,可惜了梁安帝不察覺,他是天子,說什麽都沒人反駁的。
自然是說一不二了。
“父皇喚兒臣過來,可是有事情交代?”
陸矜洲沒有閑暇和梁安帝在這裏左右推辭,梁安帝許久不召見他,若沒有什麽,何必屏退旁人。
“洲哥兒不提,寡人都要忘記,上了年紀有些事情力不從心了。”
說起來正事,梁安帝臉上才有變化,他招來外頭的梁公公給他泡了一杯清茶,又從案上拿了一目冊子給陸矜洲看。
陸矜洲正打開瞧呢,梁安帝品一口茶嘆話道,“還是瑜嫔手巧,這種清茶泡來喝,凝神靜氣。”
瑜嫔不就是宋畚的大女兒,梁安帝被她整了五迷三道。
寵的時辰不長了,怎麽還沒揣個,或者爬到妃位?
畫冊裏沒個字,是個女人的畫像,外邦女子,青絲擰編成一股辮子,頭上是紅果子花樣的簪子,很幹淨利落的姑娘,腰間還別着根鞭子,左手拿着金纓回馬槍。
陸矜洲看了一眼,就把畫冊合上了。
“父皇這是何意?”
梁安帝笑着說,“寡人若是沒有記錯,洲哥兒今年二十有一了?”
陸矜洲沒說話。
看樣子梁安帝要給他指妃了。
果不其然,梁安帝喝下去第二口茶笑着說道,“寡人找遍整個上京城,都尋不到什麽好的女兒能配得上洲哥兒。”
“柔然外邦的公主,雖說是嬌生慣養的但也會些功夫,是個嬌俏的人啊,今年剛剛及笄配寡人的洲哥兒最合适不過了。”
“洲哥看模樣還行麽?”
陸矜洲忽來了一句,“上京城如此多權貴,竟然尋不出一個合适的人選麽,竟然要叫父皇煩憂,選人選到外邦去。”
梁安帝察覺什麽,如今後位空懸,他吃的丹藥不少了,山上下來的老道說了什麽話,要叫他多納些妃嫔,采陰補陽,盡量填平他身子裏的虧空。
梁安帝信以為真,四處差人找,上京城裏長起來的姑娘,十有八.九,可不是都在上京城的後宮裏。
“父皇看着成,兒臣也不多話,婚姻大事但憑父皇做主。”
梁安帝笑開了眼睛,“寡人從來都知道太子孝順。”
稱謂都變了,這是在變相的提醒陸矜洲,聽話你就還是他的太子,不聽話就只能當兒子,梁安帝的兒子有三個,太子卻只能有一個。
“寡人半月前已經着使臣去柔然辦了這件事情,算算日子,差不多這兩日柔然公主也該到了。”
半月前,不就是水雲間鬧事的時候,原來康王走這一步棋,絆住他的腳跟子。
動搖他的地位,陸矜洲奇怪呢,為何梁安帝發那麽大火氣,原來還有一個層面是要叫他抽不出身子,好讓使臣出去,接了柔然公主過來。
先斬後奏玩得這麽好,當真是宋清瑜的清茶有奇效,能叫梁安帝眼清目明了。
臨了臨老,還操心他的婚事。
“父皇都替兒臣安排好了。”
梁安帝說是,“寡人想着皇後,這幾日總夢到她,夢裏的皇後臉上總是不笑,寡人勸啊,苦口婆心勸皇後,要她在那邊要開心些,可她總不笑,寡人心急。”
茶喝完了,梁公公又添一盞,聞着味道是原先的清茶。
“這幾日,寡人睡不安寧,便着人請來了欽天監着人算一算,他們說皇後總不笑,是因為在世上有牽挂,還有沒放下的事情。”
陸矜洲反問,是什麽事情。
梁安帝滿面愁容,“還能有什麽事情啊,你母妃就你一個兒子,她有放不下的事情定然是因為你啊,太子身子強健,身上要有缺的,不就是一位合适的太子妃麽。”
陸矜洲默然,眼睛都沒有擡起來,“父皇早便差欽天監的人來了,早在什麽時候叫人過來的?”
他想知道是什麽時候,朝堂上安穩,雖然偶爾有變數,變數在于塞進梁安帝後宮的母家,個個都升了官,大多數都是小品官,陸矜洲懶得管。
他愛做什麽都給他賣面子,由着他。
奇就奇在,有女兒送進宮的都升了職位,唯獨宋畚還是穩當的從四品官員。
眼下,他的大女兒正得寵呢。
陸矜洲只留了一點神,沒有過多猜忌,不想這麽快,梁安帝就叫他過來了。
最近忙科舉的事情,手頭上的卷題都沒有敲定。
忙得脫不開身,家裏養的也不乖覺,爪子長出來了,撓人呢。
他如今就想知道,梁安帝所謂的夢境是什麽時候開始,前幾日究竟有多前?
“欽天監叫來的人才算到太子的頭上,就出了水雲間的事情,這不就是皇後給寡人的指示麽,死了的人剛好是外鄉客,寡人在上京尋不到合适的,便差人在外鄉找了。”
梁安帝話一出口,便和陸矜洲心中想法不謀而合。
水雲間的案子雖然破了,他剛好有想不通的地方,為什麽康王要大費周章,弄兩個外鄉客過來,原來還在梁安帝這裏做了功夫。
“兒臣該好好謝了父皇為兒臣思謀,兒臣感激不盡,只有一件事情想問。”
陸矜洲上前一步,半跪下來,梁安帝驚住了,忙要下榻子攙扶他,殊不知站不穩,連旁邊的梁公公都禁吓一跳。
“洲哥做什麽,要問什麽事情開口就好,何必要跪來跪去,此處沒有外人,你我是父子,而非君臣。”
陸矜洲拱手,聲音很溫吞,“兒臣想問,母妃還好麽,父皇在夢裏見着她,是何種模樣,與從前像不像,她還有沒有多說些什麽?”
不過是無稽之談,梁安帝被宋清瑜哄住了,所謂的皇後托夢,只是他胡編亂造而已。
要的就是,陸矜洲迎娶柔然公主。
陸矜洲一問出口,梁安帝便愣住了,下意識看了眼梁公公,好一會沒有答話。
陸矜洲唇邊那抹嘲諷的笑揚起來就沒有下來過。
他低垂着頭,梁安帝看不見。
梁安帝站直了身子,他再也編造不出許多,臉上幹枯的肉堆在一塊,是個不悅的神情。
“洲哥問這許多,是不信寡人的話麽?”
陸矜洲搖頭慢回,“自然不是,兒臣豈敢猜忌天子。”
梁安帝勾嘴笑了一聲,他又躺回去半倚着,眼睛半阖,“忠心不忠心,哪裏能嘴上說,正好寡人有一件事要問,寡人聽說洲哥府上養了個宋畚三女,還未及笄,不知道消息實不實。”
“這幾日寡人心口發悶,道士說缺個妙齡女子做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