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不出一月,幺女肚子必然要揣…… (1)

康王暴斃的借口, 陸矜洲随便找了個,就說他是病死的。

昨□□宮的陣仗不小,且不說火光沖天, 再者說那濃濃的血腥味,陸矜洲手底下的人出手幹淨利落, 擦幹淨了青石臺板上的血跡,濃得快要翻天的血腥味卻散不幹淨。

剛好以儆效尤,留給康王一黨沒死絕的人,誰都不敢多話。

要說起康王一黨被殺掉的人不計其數, 有些不敢吭聲的, 都被陸矜洲一一點了出來,個個不是被流放抄家, 就是遭到了貶黜,唯獨宋畚, 他做康王的言官禦前,反而留得一條命在。

保留原來的職位, 宋氏一族在這場刀槍劍雨的逼宮中反而屹立不倒, 頗有些蒸蒸日上的感覺,所有人都在底下揣測, 但不敢明說。

其中的緣由, 便是宋畚都講不出什麽幹系, 他不禁在想, 到底是不是小女兒求了人, 才叫太子殿下心軟了放人,還是有別的。

他想去東宮見人,但東宮的守衛比從前更嚴,拜帖也送不進去。

只叫他一個人發愁。

梁安帝到底命硬沒死, 吊着一口氣,話是說不勻了,喘氣也是微微的,鼻息很是微弱,陸矜洲不肯登位,叫人好生治他

處理了朝堂的事情,還和以前一樣,每日都給梁安帝念奏折聽,梁公公在一旁伺候,心裏聽着都惴惴不安,太子殿下似乎有意折磨陛下。

他命人停了梁安帝體內的毒,整日給他灌一些參湯補藥,叫他身體好起來,但那折子上每日念的都是一些,他如何拔掉康王的爪牙,如何清理了梁安帝從前的老臣,安插自己的人。

每每如此的數落,梁安帝的眼珠瞪得圓睜,話說得明白,恐怕又是一番震驚。

太子殿下的城府太深,誰都比不過他老謀深算。

“不是處理幹淨了,如何還有不明白的地方,需要到國子監尋我下棋。”先生一手拿着黑棋,瞧着棋局上的厮殺,沒落子,反倒是問起陸矜洲來。

“不過是想念舅舅罷了,想起往日與您一塊學棋的時候,那時候心靜,看事情也通透。”

陸矜洲眼睛不擡,只盯着棋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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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着是臉色不好,愁雲不解的模樣,一連下了好幾局,若非他的心境不定,走棋也是莽撞,先生不必出此一問。

陸矜洲是他一手□□出來的人,曾經是他最得意的學生。

他從來都不會将自己的心事寫在臉上。

如今就是三歲的孩童,都能從他那張臉看出他此刻的不愉。

“究竟發生了何事。”

先生也不和他兜圈子,直接就問了,“你盤算得宜,出手幹淨又利落,幾乎沒廢一兵一卒就叫康王自裁,梁安帝下旨找鎮遠将軍回京,如今天下盡在你手,還有什麽事絆住了腳跟子,叫你舉棋不定,心亂如麻。”

心亂如麻,陸矜洲聞言笑了。

“心亂如麻說得好。”

他只有在先生這裏,才能卸下自己的僞裝,一手撫額躺回椅子上,一腳翹起,從一旁撈起茶盞,按住茶蓋,張嘴就往裏倒,是從前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

好好的一貫進貢茶,雖說一滴不漏,但被他這麽喝,先生的嘴角忍不住抽了一抽。

“不會品茶就別浪費,我的存貨不多了,遭不住你這般狂喝爛飲。”

陸矜洲擦幹淨嘴角,“舅舅愛喝這種茶,上京裏尋不到,外甥打到外邦給你尋一馬車來,整日喝抱着睡。”

黑子尋了空隙,一子落,先生不搭理陸矜洲的渾話,眼睛盯着棋盤。

“再不想辦法,你又要輸了,如今事務繁忙,你自個不覺得累,我管着國子監也很少得閑,下完這局不說話,你就走吧。”

陸矜洲哪有心管棋局,滿門心思都落在那幺女身上了,他怎麽好意思問啊。

他贏得了江山,卻摸不透女人的心思,被一個小姑娘耍得團團轉,殺不得掐不死,滿門心思都落在他身上了,如今卻好了,那女人眼裏竟然沒有一丁點将他放在心上。

想起從前的荒唐,迷昏頭的時候,約莫只差一點點,他都要跪在地上給這個女人舔.腳趾了罷,看着她舒服的神色,比自己升天都要覺得快活。

陸矜洲回想想當時,也是覺得有可能的,他對宋歡歡越來越沒有底線,從前壓她,現在捧她,宋歡歡哼聲疼,他的動作都會停下來。

什麽時候開始,他陸矜洲也會為被人考慮了,之前鬧得兇巴巴,還不是先将人好生送回去安置了,幾日沒見呢,心眼都在盼着。

就像一個毛頭小子,沈煜約陸矜洲出去,他都推了,不敢去,生怕沈煜瞧出來。

那女人身上長了饞人的肉,誘人的香,他藏在內宅,都能被人發覺,被人拐走。

太子殿下何時這般傾頹過,他如何做啊,他要如何做。

虞思謙不是繡花枕頭,除卻最後的卷面,開頭他透露給幺女的幾行字,其餘的個個都有頭有尾,對于朝政上的毛病都能指出來不妥,更有很好的良策可以進言,是可以用的難得的将相人才。

這樣的人,陸矜洲軍下正缺,可是,偏偏,他又和自己養的女人有牽扯。

陸矜洲覺得自己狼狽,這輩子,都沒有這般膽小過,究竟為什麽,他連瞧這個虞思謙的模樣都有些不敢了。

幺女對虞思謙上心,他有什麽辦法,只能想個困獸,作繭自縛。

就很沒有道理。

“我看着你是女人沾多了,一下子脫不了手。”

先生不愧是上京城裏的一把好交手,眼睛毒辣,看事情準确,陸矜洲來這裏半日,雖然兩人話不投機半句多。

但先生轉念一想,忽然明白了,還能為了什麽事,不就是那點子事,瞧着他前些時候的模樣,就知道日後怕有波折要受,如今真真沒想錯。

陸矜洲不否認,坐直身子,将手中的白玉茶壺遞給一旁的小厮,吩咐他下去再泡一盞來,先生就挂着那點茶了,叫住小厮。

“給他換一種寧神的,我看着他渾身都是被女人蹭出來的毛躁氣。”

陸矜洲賴上了,只喚着先生,“舅舅這般嫌棄我,到頭也要為我指點迷津,外甥如今是深陷迷潭了,到底是怎麽樣都拿不到主意了。”

先生沒給陸矜洲面子,“瞧瞧你如今的模樣,和你父親又有什麽區別。”

這還真是頭回陸矜洲從自個母家這邊親耳聽到有人說他和梁安帝有相似的地方。

梁安帝生性多疑,年輕時候為了想要得到的東西,常常不折手段,雖說後來殘酷不仁,荒淫無道,但他年輕的時候作為,史官記載也是又字字句句都誇贊的。

雖然先生不喜梁安帝,但當時柔妃和梁安帝的事情牽扯,梁安帝為了得到柔妃,也曾上門和先生取經求問,雖然陸矜洲今日的話和梁安帝當時的不怎麽相同,但也八.九不離十。

都是原模原樣的語氣和做派,先生嘆出來一口氣,伸手拂亂了棋盤重新整理棋局。

“但願你別學了你父親的做派,人的一生若是只有起先是美好的,後頭潦倒困惑,那又何必呢。”

陸矜洲将白棋拿回棋笥裏,只取了一顆在掌心玩丢向空中又牢牢攥住,來來回回好幾次。

至于先生後來說的什麽,他一句都沒有反駁,兩人這棋局一直下到華燈初上,上京的夜雨飄起來,陸矜洲才冒雨去食肆,買了一些甜口的果脯回了東宮。

宋歡歡最近是先不聊床榻了,困于床帏之間,整個人很是萎靡不振。

淑黛和東宮的人可了勁頭的尋好吃的端給她,她每樣東西只嘗一兩口,就再也不吃了,別說了淑黛如何勸,就是低着頭不聽,人消瘦,小臉蛋的肉都沒了,瞧起來尖尖的。

“你這般做作是給孤看的?”

淑黛小聲和宋歡歡說着話,忽然被門口的聲音驚到,連忙站起來身子,朝陸矜洲福了一個禮,“殿下。”

陸矜洲看淑黛手裏端着的玉米粥,半點都沒有動,還是滿滿的一碗。

眉頭皺得很深,一直盯着垂下來的那個腦袋,她的一頭烏發都拖到了地上,整個人也不管。

還好楊管家給她挑的婢女有耐心哄人,若換做別人,只管踩上去,管她扯不扯頭皮疼不疼,非讓她長個記性,好好痛哭上一場才能叫她記住,哪裏要避開她的頭發,就怕損了她一星半點。

“你先下去。”陸矜洲走進來。

淑黛點頭準備退下,但經過陸矜洲身旁時,還是顫着一顆心壯着膽子和陸矜洲開口,“殿下,那日您送了三姑娘回來後,她便心情不悅吃不下東西了。”

淑黛省了很多事,開口不提,只覺得自家殿下下手沒有輕重,姑娘身上是一塊好皮都沒有,可殿下将姑娘往房中一扔,也不管姑娘死活,自個趕了馬又回了宮裏去。

這許多天不露面,今兒個好不容易來了,瞧着那臉色也不怎麽好。

淑黛心裏擔憂,恐怕陸矜洲又沖撞了宋歡歡肚子裏的孩子,宋歡歡使小性子不肯叫人來看,她不愛動,也是因為身上不自在。

不看大夫,怎麽知道肚子裏的孩子。

陸矜洲停了,淑黛博一口氣,小聲傳達自己的話,“殿下再和姑娘鬧,也該想想姑娘如今是有了身子的人,她總不吃東西,這總歸是不好的。”

說了第一句,到了後面,淑黛就不敢開口了,她不敢看陸矜洲的神色,恐怕不好瞧便算了,殿下的眼神真是要把她身上的皮都給扒下來一層的樣子。

淑黛擱下玉米粥逃也似的離開。

陸矜洲聽到身子,想到孩子,他都不用多問,就知道肯定又是宋歡歡耍的什麽蠱惑人心的把戲,難怪了,淑黛對着她如此的精心維護,從東宮的人變成她的人。

“宋歡歡,喜歡裝死是不是。”

陸矜洲将果脯丢到一邊,抓着她的頭發,将她拎起來,還沒發難對着她吼一句,就見到這幺女的慘白的臉色,幾乎沒有一絲的血色。

整個人憔悴得不似樣子,她就着了中衣,中衣松散,鎖骨上還有前些天留下的東西。

宋歡歡真沒有什麽力氣,本來沒吃東西,眼皮子又重又沉,勉強用力掀了掀,見到陸矜洲的臉,伸出手過去抱着他的腰,可憐兮兮喊了一聲殿下。

跟美人要的小貓似的,被人欺負了,往主人身邊湊,蹭着陸矜洲的腰身。

“殿下回來了。”

陸矜洲的話梗在脖子裏,就這樣的,他還能出口收拾誰,話一說出來就變成了好心的餓責備,“你是要弄死自己,好叫孤心裏不自在?”

宋歡歡攀附着他,“殿下生了大氣,奴折磨自己也是為了給您出口惡氣。”

話太好聽了,說什麽都是她對。

陸矜洲冷笑一聲,“我看你是別有心計,孤給你使喚的人都說了,你肚子裏揣着孤的孩子,前不久孤才和三姑娘鬧,這孩子這麽快便有了?”

宋歡歡哪裏能想到這麽多,她嘴裏沒句真話是不假,可孩子這招為什麽要用到淑黛身上,用來籠絡人心未免大費周折。

“天地良心,許是淑黛誤以為,反正奴沒有說過。”

宋歡歡說話有氣無力,陸矜洲前一回是把她往死裏折騰,鬧出血不說,身上也不提了,就是動一下腿都疼,她不知道為了什麽事情,只想到那日喝酒的反常。

心裏越想越覺得生怕,只恐怕她自己說漏了嘴巴,沒有兜住嘴,叫陸矜洲知道了什麽。

她不能不為自身計長遠,回來後就使了一些性子,沒擦藥,叫身上的不好,好得再慢了一些,淑黛端上來的食物,每樣都只吃一些,生怕自個忍不住嘴饞。

“你這幅樣子是打算做給誰看?”

誰如今在和她說話,哄着她,與她拿吃的,不就是做給誰看了,宋歡歡眼睛落在陸矜洲扔在一側的果脯糕點。

外頭的紙封上頭有出處,是宋歡歡平日裏最喜歡的那家糕點,陸矜洲以前還記得給她帶。

男人都要哄,不敢發生了什麽事情,攢了多少氣,過去都不重要,眼下哄好了,事情很容易就翻篇,人都叫他睡了,宋歡歡心裏想,她還有什麽是擱不下的。

“殿下,您用過膳了沒有?”

陸矜洲這些日子吃也沒吃多少,梁安帝留下來的爛攤子多,收拾幹淨要廢不少的心力,他殚心竭慮,總算将尾巴處理了。

但男子的氣力總歸要比女子多,不至于像宋歡歡這般要死不活。

“既然想到問孤,三姑娘呢,沒有吃?”

宋歡歡說沒有,她把陸矜洲當成柱子,抱着他的腰往上,攀過陸矜洲的腰腹,生惹了一場男人的怒氣,小姑娘自在了,卻沒有發覺陸太子的臉色不大對。

“殿下帶的果脯糕點,是奴最惦記想吃的。”

她拽了果脯包就從陸矜洲身上離開,勉強坐直了,低着頭拆外頭的油紙。

“真好吃。”

小姑娘真是餓了,一口接一口,吃得兩嘴的腮幫子都鼓鼓的,許是太急太快,噎着了,一陣猛咳嗽,那小身板一抖一抖,還有一些果脯糕的碎渣沫,掉進她的衣裳裏,還有榻上。

她一只腳伸下地,要去拿茶水來喝了壓一壓。

但腳下沒什麽力氣,踩着地,就腿肚子打顫,眼前發黑。

陸矜洲冷臉,“......”

瞧她虛弱的樣子,起來去桌上端了一杯茶,“喝死你。”

宋歡歡卻不在意他的冷眼諷刺,笑眯眯和他道謝,喝了茶又接着吃眼前的東西,兩人都沒有說話,待等到宋歡歡吃完了。

他才将幺女提到自己的腿上,默着一張臉,沒有半絲憐香惜玉,只管橫沖直撞。

和那日也沒什麽區別,唯一就在與宋歡歡今兒個,小臀有放處而已。

小姑娘整個人都疼傻了,兩手攀着他的肩膀,嘶。

她感受到陸矜洲起來了,但知道避不開,也不打算和他胡來,就害怕自己吃苦,陸太子的本事麽,她從前小瞧了,如今卻不敢有一點點的輕蔑,只想着哄他舒服了,這才少受罪。

便好生問,“殿下心裏不痛快,能不能和奴說一說到底是為了什麽事,奴雖然不中用,但也想為殿下盡職盡責盡些心力。”

陸矜洲不回答她的話,只顧着眼下了,幺女內內外外都厲害,什麽都會吸。

從前說錯了,說她嘴上功夫厲害什麽,如今這才是真正的妙處。

撞了就會起颠簸,小姑娘擱在肩頭的手被颠起來,虛空了一下,小嘴微微張開,又穩穩落,這是更貼近了。

“殿下,慢一些麽....”

陸矜洲能聽她的話?

他如今就喜歡和宋歡歡怄氣反着來,鬧了兇巴巴的,和上回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了。

......

将近一個時辰才收尾,宋歡歡沒有多話,就怕觸碰到陸矜洲的逆鱗,她焉巴巴躺着,腦中只想着來了幾回,連溫熱都管不上了。

只咬着手指,那雙眼睛的水霧漫起來,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好看。

小臉蛋是瘦了脫相,那腰身可沒有半點消減,還似從前,兩只手都掌不下來,上頭總是格外眷顧賞飯給吃的妖精。

“殿下還不歇息麽,奴看着您好累了。”

宋歡歡擡起來手,擦過去陸矜洲眉眼處的汗珠,陸矜洲騰空的一只手撥開她,不要她擦掉眉眼的汗珠,汗珠懸空,像下雨一樣滴在小姑娘的臉上。

給他好處,不就是想要叫他出來麽,偏不如願,宋歡歡如願了,陸太子心裏就不如願了,不堵怎麽懷身子。

陸矜洲頓了很久,才慢慢出來。

他非要瞧,看着雖然床榻上也有,但好歹也沒多少,清隽臉上的冷漠才散了一點。

宋歡歡看着他坐在床榻邊,朝天翻了一個白眼,想耐着不适,去抱着陸太子的後背,但有那個心卻沒有那個本事,只能擡起來手,去勾陸太子的臂彎。

陸矜洲忽然開的口,他說,“父皇活不長了,孤吊着他的命,太醫說,用盡天下的藥,至多保他的命三四年。”

別人或許聽不明白是什麽意思,也沒有那個膽子敢問,但宋歡歡沒顧忌。

“殿下不想當天子麽?”

陸矜洲聞言轉過來,他看着小姑娘一張小臉蛋,比起剛才的有氣無力,總算有些氣色了,整個人身上都是汗。

他舉棋不定的東西多,除了不能說出口的,別人都是估摸着他的意思來。

“你很聰明。”

陸矜洲替她撥開嘴邊的一縷頭發,動作很輕柔,這是這麽多天一來,陸矜洲給她最溫柔動作的一次。

“當天子不好。”

宋歡歡轉轉眼珠子,“殿下心系萬民,有才華有本事,您不做天子,乃是百姓的損失。”

她倒是知道如何勸。

卻不知道陸矜洲心裏只是膈應,先生說的話,他如何不怕,坐上那個位置,底下的人看是位高權重,但其中的滋味,其中的身不由己,有誰明白。

他其實也怕的,害怕自己也變成和梁安帝一樣,位置坐久了,就會安于享樂。

再也沒有任何的鬥志了。

能和他鬥的人都死光了,唯獨兩個姓虞的男人,若不是他允許,又怎麽能夠在身邊養虎為患呢?一切都是他的算無遺漏,宋歡歡的事情讓他明白,有時候他過于自負,能算計人身,卻難以算計人心。

“你娘是什麽人?”

自然不是問宋夫人,宋歡歡笑着說,“沒什麽印象,甚至都沒有見過呢,只聽宋府的人說,奴的生母是個會彈琵琶的倌兒,有幾分姿色,被宋大人看上,一夜春風便有了奴婢。”

“奴自生下來,她便死了。”

陸矜洲摩挲她的眉眼,鼻梁,唇,這些誰都有,誰都和她不一樣,連他都迷離,“當真是能窺見幾分好姿色。”

豈止有幾分姿色,幺女這張臉,頂得勢禍國殃民的好看。

陸矜洲遣散後宮的時候,梁安帝這些年收納的美人,數不勝數,就好似禦花園的花朵成了精,每一個都有自己的眼色,潭義都說他眼睛都看花了。

可那番好顏色落到陸矜洲眼裏,卻成了一片黑白。

總覺得缺了什麽,和宋歡歡比,覺得比不上她,多荒唐又可笑,宋歡歡自小沒人管教,野慣了,沒有半點規矩,偏偏很得他青眼。

這才是鬼迷心竅。

“殿下這是開心了,都能和奴講笑話了呢。”宋歡歡也跟着笑,心裏想着這尊閻王爺是不知道他那張臉拉下來是有多吓人。

要不是她命硬,差不離會折在這裏。

“什麽玩笑,孤實話實說,不算給你面子。”

宋歡歡把握分寸,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得了便宜還賣乖,她懂得收斂,只用手有一下沒一下給陸矜洲揉着臂彎。

“殿下就算是為了百姓謀福,您有千千萬萬的手段和計謀,也該為萬民啊,放眼天下,沒有任何人能比得上殿下了。”

“孤若是坐上高位,便不能再顧及你了。”

陸太子說後宮的事情,天子有三宮六院,他是怕應付不來麽?

“奴不貪心呀,殿下順自己的心意來就好,您如何安置奴都行,只要不讓別人踩在頭上,戳着脊梁骨,別的什麽都是可以忍的。”

陸矜洲處處留心,在這個女人身邊,和她說話,不小心就會被牽着鼻子走。

“要順孤的心意,就争氣一些,別裝作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孤忙于政務,有時候總顧及不到你。”

他原來說的是這個顧及,“三姑娘的腿好瞧好看,心眼又通透,孤就算把東宮攔得密不透風,你也能用軟磨硬泡鑿出一個洞來,你說說日後你會不會走?”

宋歡歡不懂,陸矜洲前言不搭後語,她猜着猜着就越不明白了。

只用和盤托出的話,來試探他對宋家的态度,“殿下那日忙,奴總見不着您,其實您走後的幾日,宋大人私下到東宮門口尋過奴。”

“哦?他來找你說了什麽。”

宋歡歡不信,東宮的守衛,沒有和陸矜洲說過宋畚造訪東宮。

“宋大人沒和奴多牽扯,只留下兩句話,說無論何時何地,奴都是他的女兒,他都是奴的生父。”

陸矜洲聞言,眸子裏染上幾分笑意,他還有心情開玩笑。

“瞧啊,你爹都知道要拿你來對付孤了。”

“朝政的事情,奴一介女子,自然是不明白的。”

“三姑娘既然提到朝政,孤自然是要滿足你的話,解解你的不明白。”好好說着話,男人的手卻沒歇下來,順着小姑娘的裙擺。

一點一點,像撥鳳尾箜篌那樣,這是陸矜洲最拿手的樂器,是曾經皇後還在的時候教他的東西。

箜篌不比旁的絲竹管弦,用的巧勁多。

“前些日子,康王謀逆企圖造反,三姑娘親眼所觀,後來自然是被孤給處置了,至于宋畚這個亂臣賊子麽,孤看在他給孤造了一個好玩物的份上,免了他的死罪從輕發落。”

“你爹的一根手指頭,孤都不曾動,這一切就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就算小懲大誡,宋畚在朝中的日子也不會好過,如今誰都避諱他,恨不得不沾邊,這才是戳人戳到痛處,言官最在乎面子,陸矜洲非要叫所有人都不用給他面子。

陸太子說這句話的時候,手下可沒有一絲一毫的留力道,恨不得要将宋歡歡揉破了。

好擠點什麽東西出來。

宋歡歡閉嘴,她本來是要叫陸矜洲手下不必留情面的,奈何這閻王又拉臉子,真不知道是何處又惹了他不痛快。

“三姑娘為父償還,要知道知恩圖報,肚子争氣些,為孤生個一兒半女,孤扶他做皇位,孤偷得了閑暇,日日與你逍遙可好。”

小姑娘一臉難受,她還小,還不想生孩子,矢口否絕道不,小腦袋瓜子甩得似撥浪鼓。

“為何不,生了孩子,三姑娘的日子好過,孤的日子也會好過,為什麽搖頭說不,不想給孤生孩子,是想好了要給別人生是不是!”

他說這句話,可是發了狠心了,宋歡歡眼淚連成絲線滾落出來。

“沒、沒有....只是太早了。”

“不早,三姑娘的好時辰,孤瞧着你年輕氣盛,能生許許多多,孤扶持一個起不來,還能将念想放在第二個,第二個不行那就第三個。”

“殿下失心瘋了,您不要說這些孩子話。”

宋歡歡揪着被褥,死命咬着牙,陸矜洲眼底一片清冷,說到要給他生孩子,就一副要她命的模樣,當真是養不熟的小娼婦。

愛那個虞思謙,他偏要将宋歡歡弄大了肚子,去他面前晃一晃。

讓他知道知道,這幺女到底是誰的人。

許是見她可憐,好一陣風雨,陸矜洲才停下手上的動作,慢慢的。

“今兒個孤去了國子監。”

宋歡歡咬着下唇,靜靜聆聽,這一下沒輕沒重,她難過又不想哼出來,舌頭都破皮,全依仗太子殿下沒有規矩。

“三姑娘怎麽不回話?”

太子殿下最喜歡在不正經的時候和人聊正事,這說不上來是怕耽誤什麽,正人君子是不是都如同他一般,衣冠楚楚,底下不是人的作為。

“殿下說話,奴婢插不上嘴,奴聽着。”

“先生說三姑娘在國子監很沒有規矩,勾搭外男,有沒有這回事。”宋歡歡覺得不可能,先生的性子淡薄,不是這種亂嚼舌根的人,要說不聽話,只怕是陸潮汐告的狀。

“殿下明鑒,奴是殿下的人,在殿下的地盤,豈敢胡來。”

“奴聽不進學,殿下不要再送奴去國子監了罷,奴與殿下分開了許久,這些日子不見您,總覺得心裏空落落的,上課難免不專心些,許是先生傳錯了意思。”

科舉結束了,小道士想來不會去國子監了,她還去國子監做什麽,這時候要好好待着,實在不行,賴在陸矜洲身邊就好。

只需要知道陸矜洲要做什麽,她才能跟着陸矜洲轉。

“三姑娘很會說話,孤聽着你說,心裏覺得舒坦極了,你有好本事,天大的氣都能順下來,若是有你在父皇身邊,父皇或許能長生不老也不一定。”

宋歡歡不接話了,她覺得莫名羞恥,陸太子耍瘋,不能一味的順從。

既然不能反駁,那就默抗。

“好了,不與你小家氣的女人鬧,明兒個有太醫上門,仔細你的身子骨,好好将養着,孤适才說的話可不是孩子話,莫不若別人都像你,愛賭一時的意氣。”

宋歡歡不想知道他說的話到底是個什麽意思,但總歸男人的手停下來了,她也有了喘息的機會。

“孤吩咐你往日後要吃什麽,你都必須吃完。”

不出一月,這幺女肚子必然要揣着東西,也就一月夠了,多的時日他也不能忍。

科舉結束後,國子監走了大批的男門生。

雖說又有新送進來門的人,但總歸要等幾日,國子監一下空了,不似從前那般人滿為患。

“小道士不來了,太子哥哥養的小婢女也不來了,我這生活可真是無趣得緊。”

“你有沒有打聽出來,小道士去哪裏任職了?太子哥哥給他什麽官職?”

陸潮汐來了國子監只聽了一堂學,便收拾了東西,帶着婢女出去,沒了人好無趣,只剩她在一旁幹坐着。

“小道士才學匪淺,奴婢瞧他放榜的位置在第一個,想必是很高的官職罷,至于是個什麽官位,殿下不清楚,奴婢跟在您的身邊就更不清楚了。”

“你怎麽什麽都不知道,能不能學了機靈一些,學學太子哥哥身邊的小婢女,你有那個口齒,小道士的胳膊肘也不至于往外拐了,我真是...”

陸潮汐揚起來繡帕要打人,卻打不下去,負氣趴在一旁的窗。

“還說給他送個帕子當賠罪禮和恭賀禮呢,這可是本公主親自繡的,如今人也找不着,繡了也沒地放。”

陸潮汐揣着這帕子,貼心口放好些時候了。

就盼着什麽時候能見到小道士,拿給他。

“你出的什麽歪主意,你看看你看看,本公主的手心紮了那麽多針,如今都還疼着,做這些有什麽用嘛,他都一點不會在乎我。”

“眼裏只有太子哥哥的小婢女,我還要替他瞞着,就怕太子哥哥因為他勾搭了小婢女,所以扣了他本來該有的位置,本公主什麽時候這麽對人好過! ”

“他有什麽了不起的,那那小婢女不就是比我好看那麽一丁點,至于要往她旁邊湊嘛,本公主那巴掌又不重,只是想給他長個記性,他倒好!我對他的好全都被他忘掉了!”

一旁的婢女知道陸潮汐是有氣找不到地方撒氣,說的都是氣話,卻不敢和她辯駁回嘴。

“公主惦記小道士,不若和小婢女幾分面子,您和小婢女撕破臉,小道士在中間或許也也不知道怎麽勸。”

陸潮汐提起來宋歡歡,跟對方是她殺父仇人一般,才不想給宋歡歡半分面子。

“你腦子進水了罷,她就是太子哥哥身邊一個低賤的小奴婢,何至于要讓本公主主動與她示好?上回的事情,難不成你也覺得是本公主錯了?”

陸潮汐在氣頭上,侍女哪裏敢和她作對。

連忙擺手說不是,好聲好氣哄勸,替陸潮汐說話,“您自然是沒有錯的,都是小婢女和小道士不識擡舉冒犯公主。”

陸潮汐翹着嘴,收回來手中捏得發燙的帕子,她繡的帕子上頭是一朵鳶尾花,歪歪扭扭,沒有鳶尾花的花樣,大概也只有她才知道這是一個鳶尾花樣的帕子。

手指撫摸過上頭的花樣,臉上滿是失落,喃喃自語道。

“若是母妃還在,能親自教我女紅便好了,母妃的女紅手藝是最好的。”

話說到這裏,她又埋怨起一旁的侍女,“你從前怎麽不勸我。”

“往日跟着嬷嬷多學一些,今日也能多繡好一些,不至于這般不好瞧。”

“或許不是我拿不出手,送不出去,而是小道士根本就不會要罷,街上買的帕子都比我的好。”

侍女知曉陸潮汐的性子,當然知道她在想什麽了。

“街上的帕子好看都是千篇一律的,殿下親自繡的別出心裁,奴婢瞧這帕子雖然可能不太如意,但您有心,這是用錢買不到的,何況您留的料子,自個都舍不得用,尋常物哪裏比得上。”

侍女這番勸下來,陸潮汐心裏好受多了,她将帕子仔仔細細對折起來。

“你說得對,只盼着那小道士不要似上回一般不識擡舉,否則我再也不要搭理他了。”

陸潮汐捧着帕子傻笑,世界上的公主只有一個,小婢女千千萬呢,可不就是這個意思。

“我們去東宮,太子哥哥一定知道小道士去了哪裏,我真是一刻都等不及了。”

陸潮汐和上回一樣撲了個空,陸太子這些日子整頓朝廷,陸矜洲只有晚間時候才會回來耕耘,不過冤家路窄。

如今已過荷花盛開的季節,東宮新建的池塘裏,還有許多盛開不敗的荷花。

宋歡歡坐在長廊下,小巧的足上沒穿靴子,一下一下撥着池裏的水,手裏拿着喂魚的餌料,時不時撒一些下去,她粉黛未施,眉眼精致,像一朵成精的荷花精。

“你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恬不知恥,靴子也不穿在這裏玩水,真是有傷風化。”

兩人一見面就是掐,陸潮汐恨不得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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