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脈象如何?” (1)

聽到陸矜洲這句話, 陸潮汐才算是撥雲見日有了盼頭。

她被宋歡歡的手腕心計壓得喘不過來氣,處處都碰壁,沒給人訴說, 沒個人給她拿主意出頭,本想着陸矜洲這頭難搞些, 不成想,她這哥哥私下還是知道替她出頭的。

無論是為着什麽,到底是想要那小婢女,還是想要, 總之叫她如願了, 就是好的。

是以,陸潮汐笑彎了眼睛, 甜咪咪喊了一聲,“謝過太子哥哥。”

陸矜洲眼都不太擡, 瞧也不瞧陸潮汐一眼,生叫她熱臉貼了冷屁股, 抽了一冊奏折, 略一擡手,叫陸潮汐出去。

陸潮汐蹦蹦跳跳走了, 陸太子的目光流落到一旁的糕點果子上。

本想着拂袖扔了, 但腦子想到那幺女的饞樣子, 她最喜歡吃這家的甜膩, 買都買了, 硬着聲音喊潭義,“将東西送去寝房。”

兄妹二人的話,潭義在外頭守門,自然是聽得一清二楚。

眼觀鼻鼻觀心拿了糕點果子, 好生端着,給寝房院裏送過去,他就知道,公主廢這麽多口舌,又有何用?

殿下心裏最是惦記三姑娘了。

沒有哪日不想着,冒雨給三姑娘買糕點也不是頭回。

這糕點最終還是要進三姑娘的肚子,殿下就是舍不得,妹妹又怎麽樣啊,別說不是一個娘胎出來的,就算是,那碰上帳中香,該輸還得輸。

潭義搖搖頭啧聲看着沒甚重量的糕點感嘆,冤孽喲。

陸潮汐探得了虞思謙的官職,不管不顧眼下是何時,忙匆匆往大理寺跑,她也難得機靈了一會,人在東宮和陸矜洲說嘴的時候,背在後頭的手,也不忘記給小婢女使招。

叫她去東宮包了一封糕點,一道給虞思謙送去。

“公主,還是熱乎出爐的,全叫奴婢給您拿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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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潮汐瞅了一眼,她将包着糕點的油紙拿掉,每樣糕點都包了一塊,就用她繡好的帕子,包得方方正正,一旁的婢女難以理解,等到陸潮汐做完這一系列動作才問道。

“公主,糕點油膩,你費心繡的帕子裹上去,這都髒了。”

陸潮汐撇她一眼,“你懂甚,這樣才會不顯得刻意,本公主何時為人繡過帕子,要是讓小道士知道了,他指定得意忘形,本公主這是替他思慮周全,不叫他受寵若驚。”

免得他不敢受用自己的心意,陸潮汐說完話,雙手托着腮,就看着桌上包好的糕點。

腦中閃過國子監裏虞思謙吃着宋歡歡給她的糕點,她明眼睜的大,看的一清二楚,那小婢女的心計,不就是用自己的帕子弄髒了,好叫小道士收下。

這些小婢女的心思,就是深沉。

陸潮汐為之不恥,磨牙一直在咒罵宋歡歡,心裏的醋越熬越濃,想到虞思謙貼身放着宋歡歡的帕子,就恨不得扯過來給她撕碎了,扔在地上用腳踩。

小家子氣的女人,小家子的東西,也能和她的東西比。

她什麽東西不是太子哥哥給的,都是她陸家的東西,借花獻佛,她倒是會賣弄。

“慢死了,馬車趕快些....”

陸潮汐朝着婢女吆喝,婢女連忙傳達她的意思,車夫揚起來鞭子抽了好幾下馬屁股,馬車轱辘聲越趕越快,往大理寺趕。

馬車來得巧,拐彎時扯了缰繩不急,正撞上了出門辦案子的虞思謙。

陸潮汐摔了一個踉跄,臨了還不忘護着桌上的糕點,罵罵咧咧責怪着車夫,侍女攙扶着她,她這頭還沒發難,就聽到對頭的馬夫兇罵道。

“哪裏來得不長眼的東西,敢在大理寺門前縱快馬,沖撞了寺卿大人,找官司吃?!”

虞思謙一身新裁的官服,他剛要出門去查案子,豈料在門口就被人撞了,雖說陸矜洲拔掉了康王的爪牙,從前的大理寺卿主李傾。

但在大理寺卿裏,許許多多大小的官員都是李傾的人,沒少對着虞思謙這個白面小生奚落。

小道士新官上任三把火沒燒起來,反而吃了不少陰陽怪氣的冷嘲。

就連他沒頭發這件事情,都有人拿出來說,就說他是個吃齋念佛的和尚,在大理寺卿這個每日見刀見血的地方,說他會不會被吓暈倒了,說他的長相陰柔。

這可不,随行的少卿李回,就是爪牙之一,見到虞思謙被突如其來的碰撞,險些摔了,他仗着自己先抓住了動作沒怎麽出醜。

對着虞思謙就是一頓冷嘲,“真是嬌貴的,這都抓不穩。”

跟在虞思謙身旁的随從,倒是個忠心的,雖說人是剛撥來的人,但忠心護主,虞思謙脾氣好耐着性子由了大理寺卿的那些人,他可不好惹。

瞪了李回一眼,扶起來虞思謙,對着陸潮汐那邊的馬車就是一頓臭罵。

“小道士?!”

真真是冤家,大理寺卿就一個人坐,陸潮汐聽到聲音,忙從馬車上跳下來,在門外就問,“是小道士麽?”

要不是婢女攔着說不合規矩,她沒規矩慣了,肯定要掀簾子進來。

一旁的李回是看戲的,聽到外頭是個女人的聲音,秉着看好戲的眼睛,“外頭有人尋大人的,聽聲音還是老相好,您也不下去瞧瞧。”

“不是下官說您,大理寺是清正廉明的地方,您手頭的風月事情,可別牽扯進來,女人窩裏的事情鬧到大理寺門口,別說您不要面子,覺得無所謂得緊,咱們大理寺的人,可都緊着一張皮。”

話裏話外無一不過分,忠心的随從當下就怼回道。

“李大人好大的威風,若叫旁人不知道,還以為是寺卿在責人發難少卿呢。”

李回怕什麽,虞思謙是個軟柿子好捏,早上一句不吭聲,随從就是他身邊的一條狗,“主人都沒發話,狗就開始叫喚了。”

李回說話随了跟着李傾一個拽樣子。

虞思謙忍了一路,剽了李回一眼,回頭對着随從,叫他別說了。随從替他抱不平,不滿他的忍氣吞聲道大人。

虞思謙下了車,沒敢多看,躬身朝陸潮汐致歉行禮道。

“下官忙于身上的公務,不料沖撞了公主,還望公主恕下官的罪責,不與計較。”

陸潮汐見他便開心,撞馬的陰霾一掃而空,還沒仔細看人,小道士低着頭行禮,她忙叫人起來,“你與我這般見外做什麽,不知道的又以為我在欺負你了。”

李回下馬車看戲,聽那女聲與虞思謙的熟稔的語氣,本以為對方是他身邊的紅塵爛賬,不料對方的來頭不小,竟然是官家的公主。

戰戰兢兢跟在虞思謙後頭行禮,“下官李回拜見公主。”

顫驚之後又在想,虞思謙認識公主,看他一臉白面相,再看公主的樣子,難不成他是蠱惑了公主,才換來了今天的官位。

這是捅破天漏下來的醜聞啊,皇室的醜聞。

說不定還能有到用處,李回垂着頭,腦子裏亂糟糟的思忖,李傾被砍頭的事情,叫他至今懷恨在心,恨不得有翻身的機會。

如今可算是拽到一點點有尾巴的,就算是影子,他也要做文章。

陸潮汐滿心滿眼都是虞思謙了,哪裏能聽得進去旁人的名字,拉着虞思謙要走,要将手裏的糕點送給他吃。

虞思謙卻與她拉遠了距離,沒叫陸潮汐碰到自己的一點袖子。

“......”

當着衆多人的面,他到了嘴邊的公主自重四個字,想想不合規矩,又死命憋了回去。

想不明白,陸潮汐怎麽追到大理寺。

“思謙,你跟我走,我有話對你說。”

旁邊的人多,陸潮汐也不好直接将東西給他,便叫他與自己過去少人的地方,但小道士卻不想,一來是不想與陸潮汐獨處,二來的的确确是有公務在身。

身上的官府來不及換掉,也是因為上京城昨夜出了一起案子,在上京的北郊廟裏,死了人,不是上京城的人。

死狀慘烈,心肺腸子都被人掏了煮熟了,就扔在廟裏。

“下官有公務在身不便耽擱,請公主放行。”

陸潮汐想耍橫,不讓他走,但一旁的侍女扯了扯她的手袖子,陸潮汐正正臉色,清咳一聲,裝模作樣壓低了聲音,湊到思謙的耳邊與他說話。

“是關于小婢女的事情,你究竟要不要跟我去,你若是推辭,我便在此刻說了也無妨。”

一聽是關于宋歡歡的,思謙那頭點了,腳也跟着陸潮汐去了沒人的拐角處。

兩人的腳步才停下來,思謙便開口問,“她還好嗎?”

陸潮汐一聽這關懷的,心裏就來氣,宋歡歡能不好嗎,吃飽穿暖還有人伺候着,東宮幾百號人天天圍着她轉悠,可仔細她的動作,又養又不用上國子監受先生磋磨的。

還能跟着她趾高氣昂了,那臉都胖了,能不好?

“你一上來就問她相關的,你怎麽不問問我好不好?”

陸潮汐逼近他一步,思謙低着頭退了一大步。

兩人好些時候沒見了,他不再是從前的清衫模樣,身上的官服将他襯得玉樹臨風,多添了幾分凜然之氣,烏紗帽戴着,縱使沒有頭發,眉眼還是那副眉眼。

不知道為何,就這麽看着她,陸潮汐感覺到自己的心越跳越快,一點都不受控制。

他再也不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小道士了,而是大理寺卿衆星捧月的虞大人,再也不能叫他小道士了。

他必然也是不喜歡這個稱呼的,否則也不至于每次一叫他便皺眉頭。

“我.....”

陸潮汐一手揪着胸前的衣襟,想要穩穩自己的心緒。

思謙長高了,從前比她高好一個頭,他沒有頭發也好看,上京的貴胄男子那麽多,身家比他好的,會哄人的,會寫文章的,卻也沒有一個能比得上他。

能叫她如此心中喜悅,無論說些什麽一字一句,她都會無比的期翼。

太子哥哥也和思謙一般高,兩人的身量更差不多,若論起相貌來,太子哥哥的相貌更勝一籌,但在陸矜洲面前,陸潮汐心裏只有敬畏和規矩。

但到了虞思謙這裏,她便只剩下小鹿亂撞了。

“公主站在這裏,公主自然是安好的。”

不管好還是不好的,陸潮汐今日前來就是要見他,要給他送禮,還要為之前的事情,低個頭,要讓思謙知道。

那個事情,她并沒有放在心上和他計較,看在太子哥哥的面子上,也沒有和那個小婢女過不去,挑宋歡歡的毛病眼子。

她陸潮汐不是國子監那群人嘴裏不辨是非,刁蠻嬌縱的人物。

“你只顧着問別人,怎麽不問問我?還有上回的事情....”

上回的事情是她不對,不該動手打人,提到心虛的地方,陸潮汐利索的話也變得吞吞吐吐。

“上回的事,我不該打你....”

她連忙解釋,就怕思謙再誤會第二次,再也不理她。

“我也不想打人啊,我只是....只是想吓吓她而已,誰知道你忽然沖進來,我的手就沒有收回來,巴掌就落到你身上了,你、你還好吧?瞧着應當是仔細敷藥了,沒留下什麽傷疤就好,否則要被人恥笑。”

說到上回的事情,陸潮汐的目光落到虞思謙的臉上,見他的臉完好如初沒有半絲傷痕,心下微吐出一口氣,真要劃破臉,還不知道如何愧疚。

“上回的事情,是下官莽撞了,只是她向來乖巧,若是她有得罪公主的地方,思謙代她向公主賠個不是,還望公主海涵。”

陸潮汐不喜歡他說客套話,捏着糕點上前好幾步,“為了一個小婢女你非要和我生分嗎?”

聽了半天,虞思謙哪裏不明白,陸潮汐找她不為宋歡歡,只是找了一個宋歡歡的由頭騙他過來說些廢話而已,心下不悅,便請了辭。

“公主若是沒有背的事情,原諒下官不能奉陪,便先告辭了。”

“剛來就要走,我們都沒有說上幾句話!”陸潮汐伸開雙臂攔在前面。

“你就不能好好和我說一會話嗎,失手打了你,我心裏也放不下,好些時日都睡不着,你不會因為上回的事情還在怪我罷,你若是真的生氣不要憋在心裏,你罵我幾句,就當給你還有那小婢女出氣了。”

陸潮汐倔牛脾氣上來,拉拽着思謙的袖子,拖着他的手,往自己的臉上呼。

“一個巴掌夠不夠,若是不夠,你再打我幾下,給宋歡歡出氣,只有一點,你打了以後就別再生我的氣了,我也不是故意要打人的。”

她這麽做,也是豁得出去。

心裏只想着虞思謙不理她,心裏難過的,幾巴掌算什麽,敷點藥就好了,她也不信虞思謙真下得去手。

果不其然,虞思謙甩開她的手,聲音又平又淡,幾乎沒有因為她說的話,她的動作有什麽起伏,還是過來時候的冷淡樣子。

陸潮汐心裏難受委屈,便拉了臉子,幾乎是要哭,一直盯着他。

“你要同我置氣到什麽時候?”

思謙不想與她多費口舌,拱拱手作禮,欲打算離開,瞧他這副絕情的樣子,只怕是那帕子,拿出來也送不出去,他是不會要了。

陸潮汐再讨厭宋歡歡,這時候也不得不将宋歡歡的名頭搬出來留住思謙。

“你這麽急着走...她托我給你帶的東西你也不要了嗎?”

陸潮汐提了宋歡歡,虞思謙果然轉了腳步,三步并作兩步走到陸潮汐面前,歡喜問道,“她托公主帶了什麽?”

虞思謙心裏最記挂的便是宋歡歡了,放榜那日,他都來不及修書給家裏去一封,頭個就往國子監跑,但找遍了國子監,就是不見宋歡歡了,

思謙壯着膽子,跑去東宮的門口,看了很久,對着東宮的朱紅宮門道

——歡兒妹妹,我高中了。

他終于在上京城裏也有自己的地位,有個能拿得出手的地方,再也不用請宋歡歡吃路攤邊的陽春面,和不值多少錢的素銀簪子。

瞧男人臉上爬了期待,陸潮汐心裏就是一陣酸澀。

想賭氣轉身就走,但又怕下回再見他一面很難,只能不情不願從身後遞給他藏了一路包着糕點的帕子,糕點油浸濕了帕子,她手上都是。

“這是她叫我給你帶的糕點,說是祝賀你高中狀元,得任高位。”

帕子包的糕點,的确是小女子的心思,思謙半信半疑接過來,打開帕子,瞧見是上回宋歡歡給他送的糕點的樣子,拿了一塊嘗,味道都是一樣的。

的确是宋歡歡從前給他吃的那些糕點,思謙兩只手接過來,臉上可算是有笑模樣了。

“思謙謝過公主轉贈,也希望公主能代安好給歡兒妹妹。”

歡兒妹妹歡兒妹妹,叫得真親切啊,與她就是下官和公主,又生分又生疏。

陸潮汐不回答思謙的問題,只問,“你是不是想見她?”

思謙點點頭說想,他早起在大理寺已經用過早膳和午膳,如今這糕點竟然一直在吃,和上回一樣,半點碎渣都不剩下。

陸潮汐靜等着他吃完,目光落在帕子上,還沒等陸潮汐開口。

思謙瞧見上面的鳶尾花樣,眸光緊縮了一下,他最喜歡的鳶尾花,不會認錯的,就是鳶尾花樣,難不成是歡兒妹妹知道他的心意,不好意思親自給他,便新繡了一塊帕子代為轉達。

這麽說,歡兒妹妹是知曉他的心思了嗎?

上回的蝴蝶活靈活現,為什麽這回的鳶尾花繡得如此雜亂,歡兒妹妹是不是不想讓他知道,娘說過女孩子面子皮薄,總是容易難為情。

他該理解的,他也能理解的。

“這個帕子,也是歡兒妹妹叫公主代為轉達的嗎?”

那個帕子,上面的鳶尾花露出來,思謙指尖腹摩挲着花的紋路,陸潮汐的心都咬住了,他真是緊張又害怕。

“是...是她讓我給你的。”

以別人的名義,能得到思謙的善待,雖然很失落,心裏酸得不成樣子,但是帕子總歸是送出去了,他要了就成。

別是無功而返,這才最叫人窒息。

鳶尾花和上回的蝴蝶放在同一個地方,疊得方方正正,放在心口的位置,思謙出城的路上,心口都是甜的。

反之,兩道馬車分開後,陸潮汐一路上都沒有話,一進公主府,一路直回寝房,整個人撲到床榻上哭得不成樣子。

侍女在一旁二丈摸不着頭腦,怎麽勸陸潮汐都不聽,拼了命地掉眼淚,床榻都濕透了,哭得眼睛發腫,眼尾發紅,才哽咽着,上氣不接下氣說道。

“他怎麽那麽死心眼,那宋歡歡有什麽好的,太子哥哥對她好,思謙也惦記着她,誰都放不下她,誰都惦記,我那麽努力給小道士繡帕子,還不能說是我自己繡的。”

“若說是我自己繡的,他指定就不要了,只不過提了幾嘴宋歡歡,只要跟那個女人沾邊的東西,他都寶貝得不得了。”

陸潮汐坐起來,還在哭,她用力拍拍自己心口的位置。

“我一提宋歡歡,他就開心,糕點吃完了,帕子還要寶寶貝貝收着,貼心口放着。”

“他哪裏是寶貝帕子,他就是寶貝帕子的人,你說錯了,他不會稀罕什麽名貴的布料,就是找到世上頂好的繡娘,用上世間最名貴的布料,只要不是宋歡歡挑的,不是宋歡歡繡的,不是跟宋歡歡沾邊的。”

“他瞧都不會瞧一眼。”

“本公主到底哪裏比不上宋歡歡?我做這些有什麽用,他根本就不喜歡我。”

陸潮汐覺得頹敗,感覺自己做的這些都是無用功,做得再多,也比不上宋歡歡給他的一點小恩小惠。

“虞思謙虞思謙!臭道士臭道士!”

洩恨一般,不能對着當事人說的話,陸潮汐對着進貢的織雲錦枕頭用力亂捶打一氣,将那枕頭打得棉不成棉,樣子不成樣子。

手都酸了,這才停下來手上的動作。

侍女見她氣消了七七八八,這才敢将冰糖梨茶端過去,“殿下您喝一口吧,清涼解渴潤嗓子。”

又端來一盆百合汁子兌的水給陸潮汐洗手,重新給她洗臉梳妝,梳篦沾了玫瑰花的頭油,聞着很香,陸潮汐閉着眼睛理心緒。

自幼陪在她身邊的侍女,一如既往給她出謀劃策。

“依奴婢之見,公主您上了心思給小道士好處,他既然軟的不吃,您不如就跟他來硬的,給他使些手腕。”

陸潮汐神情懶散,一臉疲憊,哭得眼皮都腫得像個核桃,整個人提不起什麽精神,嗓子也有些沙啞,“什麽硬法子?”

還能有什麽硬的法子,能夠将小道士拿下來,眼看着兩人之間的距離,是越來越遠了,還能有什麽法子,她已經是沒有法子,才回窩囊的龜縮起來哭鼻子。

侍女接着說道,“您去求殿下賜婚呀,如今小道士身居四品官,殿下疼您,陛下順您,這門親事肯定能成。”

賜婚!

侍女嘴裏一說出來兩個字,就好比往才平靜的水潭裏丢下去一塊巨石,激起好一層大波濤,攪合得人不安寧。

陸潮汐人都吓傻了,賜婚!她可從來沒有想過,賜婚!

陸潮汐猛地回頭,侍女正給她梳頭發,繞着梳篦拉着了頭皮,侍女都皺眉了,她渾然不覺疼。

心裏還在想着賜婚。

找父皇頒布聖旨,只需要一封宣召,天下皆知。

真要賜婚了,那就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再也沒有人能夠拆散她和小道士。

但她又猛地搖頭甩腦說不行,“我要是真找了父皇求聖旨,小道士會恨我一輩子的,雖說他和小婢女不可能,但我也不想用這麽卑鄙的手段得到他的人。”

“更何況,人的一輩子有那麽長,本公主如今對他只是有點興趣,又不是非他不嫁不可,真叫賜婚了,豈不是給他臉,又叫宋歡歡得意,說本公主慌不擇路,才要這樣留住人。”

許是适才傷心過頭沒了理智,大哭一場洩恨後,如今理智回籠,她才清醒。

陸潮汐是陷進去了,侍女替她出謀劃策好心勸解,奈何陸潮汐就是不聽,陸潮汐好面子,說什麽都不應。

“不可能,不要再說了,本公主還想在上京城混呢,真要到了賜婚一個地步,那些國子監裏的人指不定怎麽笑話我。”

若是沒有國子監打人的事情,或許她真會認真考慮請旨賜婚的事情,但如今面子都丢了,她如何能再丢,自然是撿起來一點,就往臉上拼湊一點。

“您糊塗呀,面子重要還是小道士重要?”

這話算是問到了陸潮汐的心坎上,她磕磕巴巴說出來當然是面子,但侍女跟在她身邊許多年,看事情有通透,自然明白她是口是心非。

“殿下許多年才能遇見一個讓自己開心的人,又何必讓他平白無故在掌心溜走了,不如牢牢攥在手心裏,不叫她人奪去,自己受委屈啊,那宋歡歡再得太子殿下喜歡,終究是賤奴的身份,您是公主,見多又識廣。”

“那你說本公主要如何做,才能将小道士牢牢攥在手心裏。”

侍女用篦子給陸潮汐悠悠梳着頭,“奴婢覺得您不如忍一時的意氣,索性朝那婢女低個頭,朝她學些東西,就看看她平日裏是如何狐媚子裝樣,引得殿下和小道士為她出頭。”

這種學人的法子,陸潮汐可是略有耳聞,她自然清楚得緊,想當初,這番話,可是她勸解朝瑰公主往宋歡歡身邊湊,讓朝瑰公主多學學,宋歡歡如何讨得太子歡心。

曾幾何時,婢女就勸到她身上了。

“你都說了,她的手段下作皮子又賤,本公主金枝玉葉怎麽能學?這不是明擺着打本公主的臉嗎?”

陸潮汐的反應可不如從前大,說明她自己還是想學的,婢女只需要給她造好臺階端到她的腳下,讓她踩着下來就行了。

“公主糊塗了,宋歡歡手腕厲害,上京城都尋不到對手,抛開她的身份來講,有許許多多可取締的東西,您若是肯彎下腰學會了,上京城裏還有誰是您的對手,況且,您同宋歡歡接觸,太子殿下知道了指不定也會幫着您,那您就是在暗處,宋歡歡在明處了。”

“假以時日,這個小婢女打壓了,自然不必愁上京城裏還有誰是您的對手,也不必擔心有新人搶走小道士了,小道士如今得任高位,又年輕氣盛,您就不擔心日後殿下給他賜婚啊。”

自然是擔心的,但陸潮汐又覺得空想,太子哥哥既然答應了幫她,就不會随便同意思謙的賜婚,但若是...

若是小道士鬼迷心竅,他尚且不知道宋歡歡和太子哥哥的牽扯。

若是他以後的試圖蒸蒸日上,仗着手中的權勢,有了一定的實力,求了太子哥哥給他賜婚,那就不好說了。

都是賜婚,她不能叫虞思謙被人迷暈頭了,和太子哥哥作對。

既然要賜婚,那她就要讓虞思謙親自開口,親自讓他和太子哥哥說,他要做驸馬,不管用任何手段,這點面子都不能丢。

不就是第一回 頭麽,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陸潮汐想了好久,緊緊臉皮子,咬緊牙齒,終于說了一聲好。

上京的雨淅淅瀝瀝,一天能來好幾場,又落又停,早間時候出門,天還是晴朗的,下一瞬那小綿雨揚揚灑灑就來了,壓根猜不透這天。

才剛進十一月,宋歡歡渾身提不起力,陸矜洲閉宮不見人。

不是在宮裏處理政事,回了府上,随時随地壓着宋歡歡耕耘,水灌多了,花骨朵都怏怏的,過猶不及的道理,耳聰目明的陸太子似乎不懂。

得了空便使勁折騰人,寝房裏每一處他都要來,這将近一個月,宋歡歡不說要是酸的,乏的,便是見到那窗臺,腿就打顫。

陸太子不當人,夜裏回來也不洗,抓了她,在窗桕那處玩過好幾次。

小臀都磨破皮了,況且舊的沒好,新的又來。

她那軟墊子坐下去,都要撲成軟軟的。

東宮裏雖然花樣多,楊管家前三日請人來弄牛皮影戲,後三日就請花旦,再幾日又請人舞獅子。

吱吱呀呀鬧,敲鑼打鼓,震耳欲聾。

宋歡歡沒有精氣神出門,一來二去的,朝瑰公主也來瞧,兩人搭在一起玩,從每日說上幾句,後來話多了,人也就熟了。

朝瑰本就是活潑的性子,在柔然的時候也是千寵萬愛的小公主。

宋歡歡從前就喜歡和性子歡脫的人玩,兩人關系近了以後,話也就多了起來,朝瑰在東宮和宋歡歡交上了朋友,沒有別人的時候,也不似從前端着。

今兒個戲臺子上的人在唱娘子關,朝瑰看得興起,尤其是娘子軍衆志成城抵禦外來人的時候,她手心的琥珀糖都拍飛了,大呵一聲好。

宋歡歡在一旁昏昏欲睡,一手撐着頭打瞌睡,被朝瑰公主這一聲激呵,驚得打了個冷顫醒了,觸着秀氣的眉頭,看着眼前險些手舞足蹈的女人。

“......”

再看臺上又是毫無趣味的花臉譜子戲,她最近的身子又乏又累,腰酸腿又疼。

可禁不起折騰。

不想攪了朝瑰公主的興致,招手讓淑黛過來扶着她,欲打算回了寝房好生睡一覺。

朝瑰耳朵靈,聽到後面的動作,收起手上的起勢。

“你就要走了?娘子關正唱到緊要時候呢,你往臺上瞧瞧,多好看的戲。”尤其是娘子關裏有個女将也耍回馬槍的,手上那風雲流暢的動作,真叫一個漂亮。

話對着宋歡歡這邊說,眼睛卻還留在臺上,挪都不想挪。

她過來說話,也不想分心。

宋歡歡知道她迷戀,點點頭與她說,“你自個先看,我身子不大爽快,回去躺躺。”

朝瑰知道陸太子對她的疼愛,囑咐淑黛兩句,也不陪她去,自個留下看戲了。

宋歡歡才出戲園子,正碰上楊管家帶着一個郎中打扮的人過來,看穿着打扮的模樣,不是郎中,果不其然,楊管家介紹道。

“三姑娘,殿下想着您近日總吃不下東西,便宣了宮裏的太醫來給您看看身子。”

宋歡歡表面賠笑道着謝,心裏可沒有爽快,她就盯着那太醫的模樣,陸矜洲說過的,不出一月,她肚子裏就要揣東西,耕耘不止不說,防她就像是防賊一般。

除了身邊跟着的淑黛,還派了個沉默寡言的婢女在她身邊。

日日瞧着她的吃食,不防什麽毒,看她動手動腳,宋歡歡起夜都跟着那瞬間起,宋歡歡就知道,陸太子是怕她耍什麽手腳,讓他的辛苦耕耘出什麽大問題。

距離上回陸太子說過的一月之期,已有一月,他果不其然就派人過來了。

宋歡歡很是順從道,“勞煩太醫。”

太醫搭上脈,“折煞了,折煞了,不敢擔姑娘的一聲勞煩。”

這名太醫是陸矜洲身邊最得力的人,往日裏照看梁安帝的脈象,萬和宮進進出出,跟在陸矜洲身邊的時日也有些了。

自然清楚東宮裏養着的這位三姑娘地位有幾何重要。

搭脈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楊管家淑黛等一幹人等,全都屏了呼吸,唯獨宋歡歡跟着沒事人,眼皮子搭下來,聞着屋內的安神香和沉水香的混合香。

人已經昏昏然有些要睡過去了。

太醫搭了一次脈象,似乎沒有摸準的意思,叫宋歡歡換了一只手,重新給她把脈,将近又是小半刻鐘,宋歡歡的呼吸平穩,太醫才收了脈。

淑黛想問,但宋歡歡已經睡過去了,她做奴婢的不好開口,只能在後面看着楊管家将太醫送出去。

太醫回了宮裏,陸矜洲一早便等着了

斟酌再三,太醫擦幹淨額頭上的汗,但這臉上的汗是擦掉了,卻止不住心裏打顫,後脊背梁都是密密麻麻的細汗,一顆顆合着汗毛立起來。

“脈象如何?”

太醫跪在下首,只得如實相告,“三姑娘并未有孕,且...”

陸矜洲終于擡起來頭了,一雙劍眉下的眸光冷得叫太醫和潭義一哆嗦,“沒有?”

自從康王政變,殿下就變得沉默寡言,就連潭義都摸不清他的路子。

殿下變得喜怒無常。

太醫不得不據實相告,點點頭說是。

潭義也覺得宮殿裏寒冷,雙臂都是寒意,忍不住抱臂取暖,殿下這算是沒有成功了,這些日子楊管家處處搜羅人找那些坐胎的藥食方子,三姑娘身子都長了一些肉。

殿下這頭出的力氣不少,不曾想,殿下依舊沒有如願。

這事擱誰身上,都是要火大的,潭義心裏明白得緊,自然也不敢多話,就在旁邊,想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陸太子那火氣,一下子飛到他的身上來。

“你過來。”

太醫顫顫巍巍站起來,弓着身子,到陸太子一旁的書案旁跪下。

本以為陸太子會責罰他醫術不精,要一刀将他結果了,豈料陸太子伸出來手,讓他“瞧瞧。”

這是懷疑到自己身上來了?

太醫連忙過來,拿出脈枕,陸矜洲搭上手,很快脈把好了,太醫的頭垂到地上去,他可算是知道什麽叫刀架在脖子上,進退兩難。

“殿下的脈象沖和有力,并無大礙,也...沒有任何的問題。”

陸矜洲收回來手,一臉不愉,開口說的那話也是冷得很,“既然都無大礙,為何會懷不上孩子?”

太醫連磕兩個重重的頭,上了年紀的人,本該是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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