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45

沈秋羽迷迷糊糊睜開眼。

窗外天光大亮,油畫室內空蕩蕩的,已經沒有周欽琛人影。

他揉着眼睛坐起身,身上忽然有什麽東西滑落在地,低頭看,是條很柔軟的羊絨毛毯,應該是周欽琛給他披上的。

看來周欽琛也不算很讨人厭。

沈秋羽心想。

沈秋羽揉捏着酸痛地後頸站起身,活絡各部位關節,說真的,這皮椅睡着真難受,他現在渾身肌肉都疼,像經過什麽超強運動量。

做完拉伸運動,他身體稍微舒服些。

沈秋羽慢慢環顧油畫室內,除去肖像畫,也有少量風景油畫,有幾幅風格好像跟什麽莫奈梵高有些相似。

他也不是很懂油畫,不确定記錯沒有。

沈秋羽又跑去看周欽琛畫的自己,但畫布上只鋪了色塊,看不出什麽細節,他意興闌珊地看其他油畫。

在室內看了會兒,他忽然瞥見什麽,走到一幅人物油畫前站定。

這幅油畫背景濃黑,人物置身深暗環境,從外形看應該是個青年,衣着純白襯衫,膚色白皙,跟其他畫有一點區別。

這張臉畫着人物的眉眼,杏眼圓潤,眉峰微揚,帶了幾分明豔朝陽。

好眼熟。

好像在什麽地方見過……

沈秋羽凝眉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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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久,他也沒想起在哪裏見過。

這會兒正餓得發慌,他很快把疑惑抛之腦後,滿心只有離開油畫室去吃恰飯。

沈秋羽到餐廳時,那名外籍保姆也在。

周欽琛正在翻閱梵高畫冊,手裏端着熱牛奶,慢悠悠地喝着,頭也不擡,沒有搭理他的意思。

沈秋羽撓頭問:“周老板,我的員工早餐哪?”

周欽琛撩着眼皮看他,沒說話。

沈秋羽:“?”

在沈秋羽跟他傻愣愣對視半分鐘後,周欽琛給了外籍保姆一個手勢,對方遞給沈秋羽一顆白煮蛋。

沈秋羽眼巴巴等着,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他杏眼瞪得溜圓:“就這???”

周欽琛悠然放下牛奶杯,陰郁蒼白的俊臉正對沈秋羽,“你昨晚的表現,讓我很不滿意。”

沈秋羽邊啃雞蛋邊問:“哪裏不滿意,我改還不行麽?”

周欽琛眼皮一跳,“哪裏都不滿意。”

沈秋羽失望地“哦”了聲。

周欽琛見他哭喪着臉往外走,喊住他問:“你去哪兒?”

沈秋羽理直氣壯道:“出去買早餐,你不給,我還不能出去買麽。”

周欽琛:“……”

最終沈秋羽還是吃到外籍保姆做的西式早點,又喝了兩杯熱牛奶,他滿足地癱在餐椅上,整個人都懶洋洋的,像只餍足的大懶貓。

周欽琛沒見過這麽愛吃又懶散的人,不禁覺得有趣,他推過去一盤碧根果,微眯着眼命令。

“再吃來看看。”

沈秋羽睜開眼看他,瞥了眼,怎麽都覺得周欽琛這語氣像極了投·毒的犯罪分子,他搖頭拒絕投喂。

周欽琛臉色頓時不好看。

“你如果不吃,午餐和晚餐也別吃了。”

沈秋羽:“……”

沈秋羽心底罵罵咧咧,上一秒不給吃,現在又逼着吃,這周欽琛果然有病,顧濯不喜歡他是有原因的!

那點披毛毯産生的好感瞬間跌零。

周欽琛滿意地看着沈秋羽啃碧根果,一顆一顆地往嘴裏塞,吃得慢吞吞的,腮幫子微微鼓動着,莫名像金絲熊倉鼠,弱小無助但能吃。

只是……這沈秋羽可不弱小。

周欽琛單手托腮,睇着餐桌對面的沈秋羽,微眯着眼睛,似笑非笑。

他似乎非常喜歡看着別人吃東西。

什麽怪癖。

沈秋羽腹诽,這人指不定有啥大病。

他吃了半盤碧根果,腮幫子都嚼得發酸發軟,停下手不吃了,周欽琛倒也沒再勉強,讓他去畫室原地坐好,他們繼續昨晚沒完成的畫。

周欽琛上色時,外籍保姆輕叩房門,繼而端進來磨好的咖啡。

微澀奇特的咖啡香味在室內彌漫。

咕咚。

有人在吞咽口水。

周欽琛轉眸,看向直勾勾盯着自己……手中咖啡的沈某某。

沈某某眼巴巴的問:“好喝麽?”

周欽琛轉身回到畫架前,蒼白俊臉揚起笑容,“沒你的份,老實坐好。”

沈秋羽:“……”

沈秋羽攥緊拳頭,周欽琛你等着。

沈秋羽在周欽琛家艱難度過三四天,過着吃不飽的悲慘生活,那幅寫生的人物油畫終于快完工,他險些痛哭流涕,總算能擺脫周欽琛這個瘋批狗。

周欽琛停下上色的手,瞥向蠢蠢欲動的沈某某,喊來外籍保姆,用意大利語跟她交流着什麽。

沈秋羽曾經自學過意大利語,學習時間雖不長,但勉強能聽懂一些對話,周欽琛跟保姆聊天內容是餐點。

這似乎也不是什麽機密的事,保姆也能聽懂中文,周欽琛為啥要用意大利語溝通,莫非想背着他開小竈?

沈秋羽拳頭秒硬。

克扣他餐點就夠了,現在居然瞞着他開小竈,周欽琛這就很過分!

沈秋羽憤憤瞪着周欽琛。

他預備在保姆給周欽琛開小竈時,把餐盤扣他臉上。

然而。

這份開小竈做出來的杏仁餅和香炸奶酪卷,卻被保姆輕輕放在他面前。

沈秋羽:“?”

保姆腔調生硬道:“先生,給你,吃。”

沈秋羽扭頭看了眼畫室中改動細節的周欽琛,悄悄用意大利語感謝保姆,保姆微愣,看他的眼神奇奇怪怪。

沈秋羽也沒在意,反正感謝過,那這盤吃的就屬于他了。

他端着餐盤在院子周圍散步,邊走邊吃,忽見前方長滿紅薔薇的鐵栅欄下有什麽東西,葉片一直在顫動。

走過去,看見一只很小的小奶狗。

是只德牧幼犬。

這小奶狗好像被卡在鐵栅欄與薔薇花枝的縫隙間,進不去出不來,在地上使勁兒抛土,已經挖出拳頭大的土坑。

它好蠢。

沈秋羽心說。

他吐槽完這句。

又突然意識到哪裏不對勁。

好像幾周前他也被卡過,還被顧濯一杆子捅回盥洗室,整個人摔得四仰八叉,額頭都紅了。

這話仿佛在罵自己。

沈秋羽把話迅速撤回。

他往嘴裏塞了塊杏仁餅後,放下餐盤,拍拍手過去蹲下幫忙,把幾根薔薇花枝條撥開,伸手抱起這小奶狗時,卻發現它脖子上戴着犬項圈,有牽引繩。

繩索盡頭順鐵栅欄延續至外面。

沈秋羽用手拽了兩下,見拽不動,就疑惑擡頭,想看怎麽回事。

倏然。

他對上厲北野滿臉震驚的表情。

站栅欄外的厲北野翡翠綠眸睜大,看看沈秋羽,又看看門牌號,似乎猛地想起什麽,臉色立時十分難看。

“你怎麽在這兒?!”

啪嗒。

沈秋羽嘴裏的杏仁餅掉地上。

十分鐘後。

滿牆豔紅的薔薇花下。

夏風徐徐。

剛編完的沈秋羽臉不紅心不跳。

他摸摸小德牧的腦殼,說:“事情就是這樣,我只是個卑微打工人。”

厲北野狐疑看他,“你只是來他家兼職繪畫模特,跟他沒別的關系?”

沈秋羽眨巴眨巴眼睛,假裝無辜。

“我跟他能有什麽關系?”

他說話時,很認真的注視厲北野。

企圖糊弄過關。

厲北野不大相信,冷哼了聲。

他轉頭看盤腿坐在臺階上的沈秋羽,他懶散地靠着牆壁,鮮豔薔薇花襯得他膚白如雪,唇色比花還豔。

那雙凝視而來的杏仁眼像蘊藏着星光,明亮又清透,他眼中只看得到眼前的人,仿佛他心底也只有眼前的人。

這家夥眼睛真好看。

厲北野心想。

四目相對。

砰砰砰。

有什麽東西在瘋狂撞擊胸腔,一下一下,好似野馬般要從束縛中掙脫開。

動靜大得無法忽視。

厲北野六神無主地摁住胸膛。

掌下那顆熾熱的心髒撲通撲通在狂跳。

心率不停加快。

加快。

沈秋羽正等着厲北野回答。

誰知厲北野突然站起身,動作幅度很大,撞得薔薇花簌簌落了一地,花瓣不住飄飛,撲了沈秋羽滿臉,迫使他伸手去摘。

沈秋羽眯着眼仰頭:“厲少?”

“叫什麽叫,閉嘴。”

厲北野面紅耳赤地喝止。

他抓起小德牧犬,兇巴巴丢下句“不準跟來”,就飛快跑得沒人影。

沈秋羽:“???”

沈秋羽看了半會兒厲北野離開的方向,依舊雲裏霧裏。

這啥情況啊?

怎麽突然就跑了?

他甩甩頭,沒理厲北野這莫名其妙的舉動,找到剛才翻過來的位置,轉身抓着栅欄,正翻身往裏跳——

“放着門不走,翻什麽牆。”

熟悉聲音倏然響起。

吓得沈秋羽腳下差點踩滑。

他僵着脖子轉頭,見周欽琛端着那盤甜點,站在不遠處的正門口,目光越過高低起伏的綠植,有幾分陰冷。

沈秋羽瞠目結舌半晌,憋出一句話。

“我看你家栅欄防賊不。”

周欽琛意味不明地冷笑一聲,端着餐盤轉身進入室內。

沈秋羽心慌慌,壓根不知道周欽琛什麽時候站在那裏的,又站了多久,是不是聽到他和厲北野的對話。

他好方。

真的好方。

沈秋羽心虛地從正門回到客廳。

周欽琛坐在沙發邊,手裏捏着根細長的薄荷煙,他金棕短卷發披散,沉默吞吐着煙氣,沉郁眉眼一片陰鸷。

沈秋羽暗戳戳坐下,不敢開腔。

他得等周欽琛先說話,才能知道周欽琛聽見多少。

周欽琛沉默抽完一支薄荷煙,煙蒂在玻璃煙灰缸中撚滅,保姆迅速走來拿開煙灰缸,并遞給他一管口腔噴霧。

周欽琛噴了兩泵,遮去薄荷煙的味道。

他撩着眼皮看沈秋羽,能看出對方的心虛和慌張。

“你想跑?”

周欽琛問。

沈秋羽:“啊?”

周欽琛慢條斯理地放下噴霧,慢聲說:“不用跑,等會兒我讓人送你回去。”

沈秋羽愣然兩秒,立刻頓悟。

周欽琛沒有聽到他和厲北野的對話,他甚至可能不知道厲北野來過。

沈秋羽長舒一口氣。

那顆提在嗓子眼的心也沉甸甸落回去。

周欽琛看他滿臉放松,微眯着眼問:“你□□出去,沒立刻離開這裏,在外面碰到哪個熟人了?”

沈秋羽心頭陡然咯噔一下。

他強自鎮定道:“我看你家薔薇花長得好看,想拍照給你看看。”

“是麽?”

沈秋羽瘋狂點頭,“薔薇花開得那麽好看,你不畫,就很可惜。”

周欽琛笑道:“那你去那裏坐着。”

沈秋羽問:“坐那裏幹什麽?”

周欽琛繼續深笑,“單畫薔薇花多無聊,再畫個你,就很有趣。”

沈秋羽:“……”

這瞬間,沈秋羽想打爆周欽琛狗頭。

周欽琛沒再繼續這個話題,他似乎又想起什麽,又說:“月底我有宴會需要參加,你跟我一起去。”

沈秋羽問:“在哪裏?”

“你不用關注地點,我會派人去接你。”

“……行吧。”

沈秋羽也沒繼續問,反正蹭個飯的事,屆時他專心幹飯就行了,周欽琛有什麽目的都跟他無關。

周欽琛并不清楚他那點小心思,目光掠過他衣着,提醒道:“那天穿正裝。”

沈秋羽比劃OK手勢,示意自己了解。

周欽琛放心點頭。

晚餐結束。

周欽琛派人送沈秋羽離開別墅。

沈秋羽離開前,暗戳戳問:“那個杏仁餅和香炸奶酪卷我沒吃完,能打包不?”

周欽琛:“……”

周欽琛沒理沈秋羽,轉身回室內。

不多時,外籍保姆拿着用食用紙盒裝好的兩樣點心,送到沈秋羽手裏。

沈秋羽用意大利語說了“謝謝”。

外籍保姆扯着嘴角,對他笑了下。

沈秋羽回家休息一夜,次日帶上住院需要的洗漱用具,前去醫院。

沈安手術安排時間在下午,沈秋羽上午過去陪伴沈安,給他緩解手術前的緊張,以免他害怕。

沈安是重型β珠蛋白生成障礙性貧血,根治他只能選擇造血幹細胞移植,但醫生也告訴過沈秋羽,目前這項手術不是很成熟,有一定風險。

這件事沈秋羽告訴過沈安,因此怕他術前緊張,想提前過來陪他。

沈安心态倒還好,沒有表現出害怕。

沈秋羽稍微放心些。

下午四點。

沈安被推進手術室。

沈秋羽一直在走廊等着,直至天黑,有護士推着移動病床出來,讓沈秋羽看術後注意事項,并簽字。

沈秋羽簽完,醫生正好出來。

醫生笑着跟他說手術非常成功,後期需要好好修養,雖然不能說是完全恢複健康,但至少能像正常人一樣生活。

沈秋羽不禁放心,感謝醫生後,他和護士推着沈安回去病房,護士交接工作後離開。

不多時。

接班護士進來給沈安挂藥水輸液。

直至九點半,沈秋羽正在嗦酸辣粉,沈安麻醉過去後,悠悠轉醒。

他懵懵地望着天花板,嘴巴動了動。

“哥、哥哥……”

沈秋羽把酸辣粉放下,坐到床邊問他:“你醒了,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沈安遲緩地搖搖頭。

沈秋羽看他表情呆滞,估計他麻醉效果還沒完全消退,擡手給他蓋好棉被,說:“有些困的話,就再休息會兒。”

沈安閉着眼點點頭。

沈秋羽坐回去,準備繼續嗦粉。

沈安弱弱的聲音又傳來,“哥哥,我可不可以牽着你的手。”

沈秋羽看他虛弱,心想沈安到底是個小孩子,做完手術依然有些後怕。

他一只手嗦粉,一只手伸給沈安,任由沈安握着。

沈安抱着他的手,安心地閉上眼睡覺。

等沈秋羽吃完這份簡單的晚餐,沈安閉着眼睡得很熟,他悄悄把手抽回來,輕手給沈安掖被角,然後拎着外賣盒下樓扔掉。

夜間醫院依然人來人往,他不自覺地仰頭看天空。

今天是滿月。

沈秋羽斂回視線,上樓回病房。

他走到病床邊,見沈安已經醒過來。

沈安揉着眼睛問:“哥哥剛才去哪兒了?”

沈秋羽給他倒了杯水,随口說:“下樓扔外賣盒。”

沈安點點頭,沒再說話,只手捧水杯小口喝着,很安靜。

沈安手術後需要一段時間恢複,等确認身體指标沒問題,才能辦理出院,這段時間沈秋羽也在醫院照顧他。

術後一周,沈安開始做各項檢查。

這天。

沈秋羽幫沈安在前臺簽到,剛從護士那裏拿回手機。

“沈秋羽。”

有人在叫他。

醫院內人聲嘈雜。

他沒法辨認出是誰的聲音,茫然回過頭,目光在人群中晃過,一眼瞧見站在人群中格外醒目的顧濯。

他今□□着很簡單,穿了身休閑的深灰運動裝,比往常看上去更鮮活些,少了平時的冷冽薄戾,有種清泠泠的氣質。

周圍很多偷看他的人。

顧濯越過人海,徑直走來。

沈秋羽看看他臉色,琢磨他估計已經沒生氣,賊高興地跑過去打招呼。

“阿戳,你怎麽也在這兒?”

顧濯瞥他,“……阿戳?”

“什麽阿戳?我說的是‘真不戳’。”

沈秋羽面不改色的狡辯,順便飛快甩鍋。

顧濯無語看他。

沈秋羽轉移話題道:“你來這裏看病?”

顧濯否認:“過來送請柬。”

沈秋羽忽然腦抽,“你要結婚了?”

顧濯:“……”

沈秋羽又很快反應過來,“哦”了聲,欠收拾地咯咯直笑,“剛想起來,你沒對象哈哈哈。”

顧濯:“……”

顧濯也笑,“扣三次晚餐。”

皮這一下的沈秋羽頓時笑不出來了。

沈秋羽扒拉着顧濯胳膊,苦苦哀求。

“戳戳,我倆認識那麽久,又在荒島共患難十天,四舍五入就是親兄弟,你別這麽狠,我不笑了還不行麽。”

顧濯冷漠無情,“不行。”

沈秋羽繼續纏着顧濯不放,他這樣逼逼叨個不停,平常人簡直要被他煩死,但顧濯神色如舊,絲毫不受影響,眉宇間的冷意也淡去幾分,似乎心情不錯。

念叨得嘴皮發酸,沈秋羽終于閉嘴。

顧濯見他舔舔唇瓣,遞去自己剛在飲料機買的檸檬味脈動,沈秋羽接過,憤憤然灌了幾口。

沈秋羽正喝着。

旁邊顧濯默然摘下兩只耳塞,細心裝回收納盒,相當氣定神閑。

沈秋羽:“……”

這一幕真是該死的熟悉。

顧濯垂眸看他,“一起吃晚餐?”

沈秋羽注意力瞬間跑偏,咕咚咽下飲料,急匆匆點菜。

“排骨蓮藕湯、水煮肉片、梅菜扣肉。”

顧濯皺眉,“只能點一道葷菜。”

沈秋羽苦瓜臉看他。

顧濯不讓步。

沈秋羽心想,不跟你吃飯了。

但他又惦記着顧濯那超高的廚藝,怕他以後不給自己做飯,就滿臉憋屈地改掉另外兩道葷菜。

顧濯道:“周末做給你吃。”

沈秋羽眼睛蹭地亮起,“那也行。”

離開醫院前,沈秋羽特意發短信給沈安說了聲不回去吃飯,然後跟着顧濯坐上他那輛賓利車。

選擇晚餐地點距離醫院不遠,是北城非常有名的中餐廳,開店有幾十年,大廚是位老師傅,手藝精湛。

沈秋羽和顧濯進包廂點餐,不多時,房門被人敲響,去而複返的服務員領着兩個陌生大爺進來。

兩人一個清瘦,一個微胖,正笑盈盈看着他們。

沈秋羽:“???”

沈秋羽正懵逼着。

旁邊顧濯倏地站起身,頗為禮貌地跟兩人打招呼,依次喊着“陳老”“袁叔”,似乎跟他們很熟悉。

清瘦那位陳老笑道:“小顧,好久不見。”

袁老板也笑得眯縫眼,熟稔地調侃說:“你這小子,過來也不提前說,如果不是店裏前臺認出你,我們都不知道你偷偷跑來,今天又是跑來跟你陳師傅讨教?”

說着,袁老板轉眸看了眼沈秋羽,“這漂亮小夥是你朋友?”

顧濯“嗯”了聲。

袁老板立刻熱情招呼,又是讓服務員送餐前點心,又是給沈秋羽倒茶。

沈秋羽受寵若驚,婉拒對方,自己接過茶壺倒水,他看得出來這兩人跟顧濯關系匪淺,況且又是長輩。

幾人簡單閑聊。

沈秋羽從只言片語得出信息,顧濯那驚人廚藝是在這家老店學的,師傅就是眼前這位清瘦幹練的陳老,而袁叔是顧父朋友,也是這家老店的第三代傳人。

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顧濯曾經居然在這裏兼職過!

沈秋羽仿佛發現新大陸。

這消息太震驚了,原著都沒提過。

袁叔憶往昔的說:“別看顧濯現在這副好好學生的高冷樣,這小子初中那會兒,可棘手得很,你顧叔假期把他扔我這裏,就是磨他性子來的。”

沈秋羽立刻來了興趣,“顧戳……顧濯他以前脾氣很差麽?”

袁叔遲疑道:“也不是,就是他——”

“袁叔,喝茶。”

顧濯送去茶水,打斷袁叔後話。

袁叔越過沈秋羽,看了顧濯一眼,笑到不行,“原來你小子也會害羞啊。”

顧濯面色如常,“袁叔,外面客人找你。”

袁叔看外面确實有服務員在叫他,他施施然起身,拍拍顧濯肩膀,什麽也沒說,就笑着走出去。

陳老無奈搖頭,跟沈秋羽說:“袁老板說話一向這樣,別介意。”

沈秋羽嘴上說沒事,心底卻抓耳撓腮,特別想知道袁叔未盡那話的後半截,可偏偏卡在這關鍵地方。

好急。

他好急。

陳老跟顧濯說了會兒話,也回後廚。

包廂瞬間就空下來,剩沈秋羽和顧濯兩個人。

沈秋羽按耐不住滿心好奇,挨着顧濯湊過去,“剛才袁叔說你初中時候特別棘手,怎麽個棘手法啊,你跟我說說呗。”

顧濯黑眸睐他,沉沉若水。

“你想知道?”

沈秋羽不住點頭。

顧濯唇角輕揚,“想知道這個和剩下的三十多次做飯次數,你選擇一個。”

沈秋羽擰眉,“啊這……”

顧濯慢條斯理地組裝一次性筷子頭,動作優雅細致,極其耐心地等着沈秋羽做出最後抉擇。

沈秋羽糾結數秒,突然恍然大悟。

他挺直腰杆,“只有小孩子才做選擇,我當然是全都要。”

顧濯:“……”

然而到晚餐最後。

沈秋羽也沒從顧濯嘴裏撬出來半點想知道的信息,好氣哦。

他心想,鴨子嘴都沒顧濯那麽硬。

顧濯看他氣成河豚,寒潭般沉靜的黑眸掀起一圈漣漪,那點情緒很快被低垂的眼睫遮去。

顧濯送沈秋羽回醫院前,從副駕駛手套箱中取出一張白金色的精致邀請函,他遞給沈秋羽。

沈秋羽問:“這是什麽?”

顧濯不緊不慢地發動引擎,順便回答說:“打開看看就知道。”

沈秋羽照他說的那樣翻開邀請函,粗略看了眼,問顧濯:“你媽媽生日宴?”

顧濯點頭。

沈秋羽低頭細看邀請函的內容。

這種上流人士聚集的宴會,說實話,沈秋羽是不愛參與的,但既然是顧母顧父特意邀請,那他不得不認真對待。

只是送禮物這點,讓他比較頭疼。

太昂貴,他恐怕負擔不起,太便宜,對顧家這種身份地位,又顯得不尊重人。

好頭禿。

“她喜歡蘭花。”

顧濯倏然說道。

沈秋羽驀然擡眸看他。

他心底直呼卧槽,顧濯真的沒在他心裏裝什麽監控麽?!怎麽他分分鐘就知道他在想什麽?!

沈秋羽表情管理逐漸失控。

顧濯餘光看他,說:“選擇好養的金邊小桃花就可以,太名貴的品種,我媽手笨,養不活。”

沈秋羽:“……”

真·親兒子。

郁阿姨知道你這樣造謠她麽?

沈秋羽又想起那次顧濯面無表情勸他放棄他哥,甚至不惜造謠他哥脾氣差,敢情他還是慣犯。

現在又說顧母手笨,養不活蘭花。

沈秋羽看着顧濯哼哼兩聲,“沒想到你是這樣顧戳戳。”

顧濯:“……”

很快,兩人到醫院門口。

沈秋羽下車時,還扭頭以那種“真沒想到”的表情看顧濯。

顧濯“……”地看了他幾秒,冷漠臉搖上車窗,甩沈秋羽一臉汽車尾氣。

沈秋羽心情好,不跟他計較。

他轉身回住院病房,到病房時,沈安正開着燈在畫畫,畫得很認真,都沒注意有人進來。

沈秋羽低頭瞄了眼畫板。

他畫的是兩個手牽手的男生,特征抓得挺明顯,一眼能認出這是沈秋羽和他。

沈安剛伸手捏了捏酸軟的肩膀,徒然見旁邊站着個人,吓了好大一跳,轉頭看是沈秋羽,怪道:“哥哥,大半夜的,別吓人行不行。”

沈秋羽是典型不知錯、卻認錯賊快的人,他立刻跟沈安道歉,又拿糖哄人,哄着哄着,糖就莫名跑他自己嘴裏。

沈安簡直哭笑不得。

他哥怎麽比原來嘴饞那麽多。

接下來幾天。

沈安經過多項檢查,醫生也确認他各項指标趨于正常,兩人便着手出院的事,辦理出院手續後,沈秋羽帶着沈安去自己租住的房子。

沈秋羽租的那套房是一居室,但在前段時間,經過沈秋羽的加工,在客廳隔出一個小房間。

沈安倒挺喜歡,勤快地鋪着自己被套枕套什麽的,沈秋羽在沙發懶散地鹹魚躺,一點也不想動。

沈安忙活完自己的,又順便幫沈秋羽也換了套幹淨的被套床單。

等他整理完,整個一居室煥然一新。

沈·生活廢物·秋羽感動得熱淚盈眶,這種勤快弟弟請再給他來幾個!

沈安來了過後,立刻承包日常三餐,沈秋羽高興得不行,他有吃的就行,雖然沒有顧濯做的好吃,但他不挑,并主動接過洗碗拖地的活。

兩人倒相處得很融洽。

如果沒有陸謙每晚跟他視頻上課就更完美了。

其實上課也無所謂,當上班打卡,可關鍵每次上完課,陸謙都能廢話半個多小時,話裏話外表示協議結束後就得獨自學習,他沒法再幫他。

聽得沈秋羽滿頭霧水。

哪怕是原主,也知道報個補習班啊。

沈秋羽揣摩了下陸謙這話的意思,心說他是不是在暗示自己要提前結束協議,讓他有個心理準備。

于是沈秋羽委婉表示,他不介意提前結束協議。

這話一出口,陸謙三天沒理他。

沈秋羽當時就“???”了幾分鐘。

第四天。

王助理聯系沈秋羽,說陸總有吩咐,要他陪同去參加宴會。

沈秋羽把日程記在備忘錄,他邊記邊想,這個月好日子可真多,居然有那麽多人辦宴會。

這話剛腹诽完,原尚助理楊嚴又聯系他。

沈秋羽試探問道:“楊哥,該不會原哥也讓我陪他去參加宴會……吧?”

楊嚴微頓,“也?”

沈秋羽幹笑,“最近好日子有點多。”

楊嚴那邊沉默幾息,沒說話。

沈秋羽忐忑極了。

片刻。

楊嚴語氣冷淡道:“原尚讓你月初到劇組來,他想見你。”

沈秋羽松口氣,“哦哦哦,那沒事。”

他這口氣舒到半截,那邊楊嚴安靜瞬息,突然改口。

楊嚴說:“原尚說讓你陪他去見個長輩。”

沈秋羽:“……”

這個月到底怎麽回事?!

好事紮堆麽?!

作者有話要說:秋崽:這是紮堆辦宴會麽!

陸老師/原哥/周老板:不,只有一個

秋崽:我人沒了

顧戳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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