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唇色

蘇酒近日春風得意。

開鑿運河一事全權交于南閣, 沿線千裏運籌帷幄都在他一念之間, 隆宣帝對他的親信可見一斑。是以年節走動, 百官皆是客客氣氣, 奉迎吹捧。

他想讓他爹看看,哪怕在他眼裏自己沒法成為他的接班人, 那并不是因為他無能,只是因為他不适合生存在黑暗裏——至少, 不如程漆适合。

他本就該走出來, 走到萬丈金光下, 讓所有人都看見他。

北樓在暗, 南閣在明,如今他再也不會不甘, 也不再稀罕那個位置。他覺得自己有底氣站在蘇兆言面前, 讓他知道程漆并不比他強。

應酬了一整天,蘇酒臉上還帶着笑,坐馬車回了府邸, 進門卻正碰上蘇兆言面無表情地往外走。

蘇酒連忙攔住:“父親, 您這是……?”

蘇兆言看他一眼, 仿佛是不明白他為什麽攔自己:“我走了。”

蘇酒眉頭一皺, “父親, 這還有兩天就是三十了,您這時候走,打算上哪兒去?”

蘇兆言眼底發黑,不解地看着他:“我何時過過年?”

蘇酒一怔, 半晌後笑一下,讓開了身子。

他以為今年會有些不一樣的,今年他風光歸京,又深得天子寵信,他覺得自己會讓他驕傲的。

蘇兆言莫名其妙地掃他一眼,然後便擡腳向外走。他身形高而瘦,只穿一件薄薄的長袍,遠看像一根單薄的晾衣杆。

蘇酒捏緊拳頭,不甘心地喊了一句:“父親,開鑿運河一事,陛下交給我……”

但遠去的人絲毫不感興趣,很快就消失在視線之中。蘇酒咬咬牙,朝一旁使了個眼色:“跟上,看看我爹住在哪裏。”

手下立刻施起輕功追上,跟着那道瘦長的背影一路追到城外,卻忽然見他向左一拐,不見了蹤影。手下拔腿就追,不過須臾之間,到拐角一看,哪裏還有那人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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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回來的梅花都鮮嫩着,陶枝不敢耽擱,把自己原來的房間當成作坊,桌上擺滿了用具。

各色花瓣分別從枝上摘下,收成一小捧放入不同的臼子裏,加少量水,再放入着色用的蘇木,用小杵碾碎成花瓣碎末,再隔着布擠出花汁。

因為只是試色,陶枝便用花汁浸泡成花片,一張張整齊擺在竹篾子上。

程漆過來的時候,她剛擺好,蔥白指尖沾着紅豔的色澤,煞是好看。

他抱着胳膊看她半晌,陶枝聽見動靜也沒擡頭,低頭把事做好了才擡起來。程漆這才看見她鼻尖凍得通紅,膚色又白,那一點紅就格外明顯。

程漆眉一蹙,大步走過去把床上被子展開,裹她身上,低聲罵:“怕冷不知道點火盆?大過年擎等着生病?”

陶枝搓搓指尖,感受到他身上熱力,屁股挪一挪靠近他,讨好地笑:“太熱了做出來的不對……”

程漆斜她一眼,幹脆現在被子坐她邊上,把人摟自己懷裏,下巴朝桌子一揚:“現在是幹嘛,等着幹?”

陶枝點點頭,手指上花汁鮮妍,彎彎眼睛,壞心地把那顏色抹到程漆雪白的衣領上:“很快就幹了的。”

程漆低頭,看見自己衣領上點點紅痕,哼笑出聲:“幹嘛,爺可沒出去招蜂引蝶,你弄這玩意兒毀我清白。”

的确,他領子嚴絲合縫,深沉禁欲,那點紅痕便顯得格外旖旎暧昧。

陶枝哼一聲,手指在他脖頸上輕輕撓一下,極小的聲音:“你敢……”

“喲,”程漆耳尖地聽見,立刻掐着她坐自己腿上,臉貼耳邊故意逗她,“我只聽我媳婦兒的,你是嗎?”

陶枝覺出自己話裏的撒嬌意味,有點臉紅,忙裝着去看花紙幹沒幹。程漆輕哼一聲,手指卷着她臉頰的發,低聲說了句什麽,陶枝沒聽清,卻聽出來其中缱绻意味。

竹篾上擺了三排花片,從上到下分別是宮粉、江梅和紅梅。紙上花汁幹得快,這會兒已經現出了顏色上的分別,陶枝眼睛眨巴一下,回頭問程漆:“哪個好看?”

在程漆眼裏,這仨色兒基本沒差別,他随便掃了掃,指着最豔最紅的那個:“這個。”

陶枝最不喜歡那色,撇撇嘴:“俗人。”

程漆嗤地笑一聲,掐她腰一把。

陶枝扭扭身子,從他懷裏跳出來去取鏡子。沒了程漆的懷抱,屋裏實在冷,她拿了鏡子就跑回來,乖乖地坐回他懷裏,程漆滿意地笑笑。

她先拈起宮粉的花片,手指夾着扇了扇,有點忐忑地對着鏡子,花片放到唇間,慢慢抿住。

程漆就在她身後,不看鏡子,低頭看她,喉結莫名滾動了一下。他還從不知道女子描妝時是這副模樣,嬌嬌怯怯的,讓人恨不得揉進懷裏。

确定整個唇瓣兒都沾上了顏色,陶枝才松了口。把花片取下來,對着鏡子看自己唇色。色兒倒是好看的,但太清淺了些,和陶枝想象中的還是有出入。

她左看右看,又回頭問程漆:“這個顏色好看嗎?”

不知什麽時候程漆的手已經環到她小腹前,下巴枕在她肩膀上,她一回頭,淺粉的唇便差點蹭上他鼻尖。

程漆瞳孔墨一樣黑,伸手惡劣地揉了揉她唇瓣,然後拿着她的手拈起最下一排紅豔豔的紅梅花片,湊到她唇邊,聲音低啞:“……試這個。”

陶枝聳聳鼻尖,就着他的手咬住花片,用力抿一下。程漆擡手把花片取下來,捏着她的下巴看,眼神晦澀。

“什麽樣兒?”陶枝想照鏡子,卻被他按着不能動,“是不是太豔了?”

她上唇薄,下唇卻飽滿,平日裏是淡紅的,合着琉璃一樣透的眼珠,讓人覺得幹淨又清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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