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山花

程漆在旁邊守着, 陶枝睡得沉, 雖然醒過來之後就不認賬要把他踹下床去, 但精神明顯好了不少。

程漆把她壓懷裏膩了一會兒才起來, 吃了飯之後去武館。

街上行人比往常多,手裏提着雞鴨魚肉, 還有大包小包來探親的。程漆看着,琢磨着這兩天帶陶枝去花市。

校場裏冷清得很, 程漆沒找着能過兩招的, 懶散走進後院裏, 迎面梁蕭走上來, 低聲俯在他耳邊:“哥,師父來了。”

程漆聽完, 原本懶洋洋的姿勢頓時一正, 腰背挺直,神情正經起來:“這就去。”

中年男子坐在程漆的圈椅上,擺弄着他桌上的一把金柄小刀, 刀片鋒利削鐵如泥, 在他指尖不停翻轉, 不傷分毫。男子聽見響動, 擡起頭:“來了?”

程漆規規矩矩地走進來, 站好:“師父。”

北樓初代樓主蘇兆言,這幾年神龍見首不見尾,把攤子甩給後輩之後就四處游歷。程漆已經有三年沒見過他,不知道怎麽今年回來了。

如今再見, 發現他也生了白發,臉上溝壑更深,眉間那股郁氣更深重,整張臉時時帶着股憂郁似的。單看他如今樣子,怎麽也想不到二十多年前這人一手建起北樓,手下亡魂不知凡幾,是天下第一魔頭,孩童夜裏的夢靥。

師徒久別重逢,也沒什麽好聊的。北樓之內的師徒本就和世人不同,沒有溫情,即便是所謂傳承,也是陰影下的交易,有血味兒,沒人味兒。

但程漆到底是對他有念想的,不為別的,因為他走前告訴他,他是要去看看,這人到底該怎麽做。

如今他回來了,程漆等他的答案。

兩廂沉默了片刻,蘇兆言問:“家裏都挺好的?”

程漆垂眸笑笑:“挺好的。”他舔一下嘴唇,猶豫片刻還是道:“家裏還多了個人。”

蘇兆言擡起黑沉沉的眼眶,了然:“女人?”

程漆微微勾起唇:“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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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兆言沉默一會兒,點頭:“挺好。”

程漆還是站得筆直,有些東西刻在骨子裏,就比如在蘇兆言面前,他的身體根本不會松懈一刻。可他神情是軟的,點點頭:“是挺好。”

說完這些,兩人都沒了話。過了好半天蘇兆言才突然開口:“我先往南走了一圈,久聞苗疆蠱毒,千奇百怪……”

程漆眉一挑,下意識挺了挺背。

“但沒有一個蠱師見過我身上這種,”蘇兆言在胸口自上而下劃了一道,搖搖頭,“呆過一陣,沒用處。”

程漆神色不變,但眼神中還是有淡淡的失望。

“然後我繞了個大圈,去了北疆,差點死在大漠,”驚心動魄都被他輕描淡寫一帶而過,死氣沉沉的臉上劃過一點微末笑意,“遇到個老小子,嗯,有點收獲。”

程漆護腕下的拳頭緊了緊,盯住他:“怎麽樣,有的解?”

蘇兆言卻沒再細說,反而擡眼問他:“你想沒想過,若是解得,之後要如何?”

刀再鋒利,不過是一柄鐵器,若是那天這刀尖朝向了自己,那就會有人把它熔成鐵水,重新鍛一把聽話的刀來。

程漆靜了片刻,道:“師父,唐大人全家流放北地,您知道?”

蘇兆言怔了怔,半晌後長嘆口氣:“這世道……”

“沾好人血,再毒的刀也要腐化。”程漆站得筆直,一絲不茍,“我從十年前就想逃,而且,我成過。是您把北樓交給我,您就該知道,我要把它帶去哪裏。”

他話音一落,蘇兆言手裏的金柄小刀驀地飛出,下一刻便被程漆穩穩夾在指尖。

“改天帶你見見我從北疆帶回來的那個人,”蘇兆言站起身往外走,邊說邊搖頭,“那人,瘋癫得很。”

他出了武館,走在京城平闊的大街上,看見道旁人家貼的紅楹聯,才陡然驚覺,好像是要過年了。

他猶豫片刻,還是擡腳向一個方向走去,到一座府邸前,敲敲門。過一會兒,出來個下人帶他進去,走到府中書房前。

蘇酒推門走出來,笑一下:“父親,別來無恙。”

晚上又下了一夜雪,第二天早上地上屋瓦上都積了些。程漆喝完粥,筷子挑着小碟子裏的幾根鹹菜,偏頭問陶枝:“今天忙嗎?”

陶枝咽下粥,搖搖頭。

程漆捏捏她手腕:“去花市?”

陶枝眼睛一亮,忙點頭。

程實正覺得他哥對姐姐動手動腳的有點不正經,一聽說出去玩便抛到腦後,捧着碗問:“去哪兒的花市呀?”

快過年,私塾也停了課,他每天閑得都快長草,正是無聊時候。

程漆掃他一眼,夾個豆包塞住他嘴:“去哪兒也不帶你。”

“為什麽!”程實有點委屈,“為什麽帶姐姐不帶我!”

他覺得他哥最近越來越偏心了。

晚上會給姐姐燒水打水,街上賣的點心給姐姐帶不給他帶,他還老看見他哥大搖大擺地進姐姐房間裏半天不出來,不知道說什麽悄悄話。

陶枝臉有點紅,連忙扯住程漆的袖子,“帶小十一塊兒去,人多熱鬧。”

說完又看向阿婆,阿婆卻不說話,只看着他倆樂。

程漆掃她一眼,看她粥碗見了底兒,勾着她胳膊往上一帶,回手用力捏一下程實的臉蛋:“為什麽帶她不帶你?自己好好琢磨琢磨。等你琢磨出來,我就帶你。”

說完,帶過陶枝的襖子讓她穿上,又多加了層鬥篷,才帶着人出了門。

地上有雪,不好走,程漆牽了馬,摟着她一前一後坐着,駕得很慢。

陶枝靠着他,安心想着要買的花,在心裏列了單子,末了有有些憂心:“平日見花市賣的也都是帶莖葉的花,梅花都在枝上,也不知有沒有。”

程漆神态懶散,伸手撓一下她下巴,“沒有也沒事兒,能給你找着。”

到了花市,拴好馬,程漆拉着她的手往裏走。人還不少,在這天寒地凍的日子裏往家裏擺一束花,聞着那香味,便覺得春天不遠了。

走了一圈,果然擺攤的多是水仙春蘭,找到兩三個賣梅花的,也多是最鮮妍的顏色,稍嫌俗氣。

陶枝抿抿唇,仰頭問程漆:“怎麽辦?”

程漆笑一下,拉着她又出來,回馬上告訴她:“京城出南門五裏,有座小山,叫白沙山,知道嗎?”

“不知道。”

程漆給她把鬥篷的領子往上提了提,擋住她耳朵,只露出一雙水潤透亮的瞳孔。

“山不大,沒什麽看頭,但是山裏有個谷,叫梅溝,”見她懵懂,又多解釋一句,“就是開滿了梅花的溝,知道了?”

陶枝聽明白,眼睛頓時亮了。

程漆揉揉她眼底皮膚,揚起馬鞭:“附近的人才知道,這會兒估計也沒什麽人,夠你随便撒歡兒。”

到了程漆說的地方,陶枝下了馬,差點沒叫出來。

滿坡綻放的野梅花,姹紫嫣紅,蒼瘦的枝幹和鮮嫩花瓣上還托着昨夜的殘雪,滿目紅白,一眼望去,如疏枝綴玉,雅極美極,叫人移不開眼。

程漆随手揪了朵花瓣叼着,看陶枝興奮地往坡下跑。即便身上穿得厚重,遠遠看去也只有清瘦的一點。

陶枝在樹叢間到處亂跑,鼻息之間滿是梅香和雪的清冽,整顆心都揚起來,滿臉笑意。

瘋了一陣,想起正事。她掏出随身帶的小冊子,對應着分辨各種花型。白梅素雅,但顏色太淺,難以入色。宮粉梅花是淺淡的粉,江梅比它稍深些。紅梅最豔,原本稍俗,可讓白雪一壓,登時清麗雅致。

陶枝還要拿回去試色,因此并沒有采很多,各種梅花各采了一兩支,抱在懷裏,心滿意足地去找程漆。

沒想到一回頭,他就在身後。

程漆低頭看一眼:“就這些?”

陶枝捧着花,花色襯得臉白如羊脂,“還要拿回去試色的。”

程漆揚眉,不置可否。看她小臉映着繁花,鼻尖微微一點紅,好看得不得了,胳膊悄悄摟住她後腰,“所以完事了?”

陶枝笑着點頭,一心想着回去試色:“完事了,我們……”

程漆等她點了頭,便忽然托着她腿把人抱起來,放到了梅樹的樹幹上。

陶枝叫了一聲,連忙推他:“你幹什麽!這樹枝瘦,承不住的。”

不光瘦,還矮,坐上去陶枝也就比他高一點,角度正好。程漆十分滿意,在她腰上揉揉:“我看承得住。”

樹枝一搖晃,便有碎雪簌簌地落下來,陶枝眯了眯眼,不滿嘟囔:“你又做什麽。”

程漆湊近,舌頭舔掉她鼻尖的落雪,壓低聲音:“這兒滿山就咱們兩個人,你說我想做點兒什麽?”

陶枝心下一顫,臉泛紅,伸手又推他一下。結果樹枝搖晃,又掉了雪下來,她晃了晃頭,罵他:“不正經。”

雪停下,陶枝睜開眼,對上程漆含笑的目光。

他一身黑衣,嚴絲合縫的交領,原本是深沉冷肅的,可眼下卻是站在滿樹紅白花前。平時陶枝就知道,程漆是好看的。此時此刻他略白的臉映着花,發上落了雪,劍眉之下眼如寒星,叫花色襯出了幾分輕佻,說不出的風流。

陶枝咬咬嘴唇,忽然覺得他格外好看。

程漆看見她含羞的眼神,心尖一縮,勾着唇角湊近:“你不想對我做點兒什麽?”

陶枝垂下眼,往一邊看,“不想。”

程漆捏着她下巴把臉轉回來,聲音低沉好聽,在滿樹花下,帶着誘惑:“真不想?不想抱抱我,親親我?”

這人忒不要臉。可她又忍不住地心跳。

陶枝臉紅得像懷裏花一樣,手指絞動着。她平日裏受了程漆太多主動,總是羞怯的瑟縮的,她知道如果自己主動一點,程漆會很高興……

程漆揉揉她下巴:“嗯?”

陶枝絞着手,慢慢擡起鞋尖,紅着臉勾住了他的腿。

程漆感覺到,眸色轉深,擡着她的腿緊緊勾住自己的窄腰,低笑:“那我現在要對你做點兒什麽了。”

陶枝臉紅着,一擡眼,就被他壓在樹幹上,鋪天蓋地的親吻落下來。

他用力地咬過她舌尖,帶起酥麻的戰栗。咬之後便吸吮着,動作狠厲,像要吞吃她,蕩出讓人臉紅的水聲。

陶枝背抵着粗粝的樹幹,手足無措,被親得暈沉,隐約想擡起手摸一下程漆的臉,擡到一半卻被捉住,然後完全打開。

十指相扣,掌心相抵。

聽見程漆喘氣聲裏的低嘆:“乖死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七哥要開始勾引人了~

甭管有啥配角他倆都會好好戀愛好好結婚好好養娃的啦

都安心~

感謝【博博熙熙、數字菌】兩位天使的雷!!

感謝【者“”,寶寶,祁紅,“.”,木工廠】同學們的營養液!!(空格和點點兩位同學太可愛了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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