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溫泉

茫茫沙漠之中, **的陽光幾乎要撕掉人的臉。

沈青玉伏在滾燙的沙子上,舔了舔幹裂起皮的嘴唇,眯着眼盯着遠方。

這次剿匪比上次還要艱難。隆宣帝派她來無非是因為她熟悉這幫沙匪,但同樣地, 經過幾個月的纏鬥, 他們也熟悉她。

這次沈青玉還沒到西邊,這群沙裏的蠍子就已經得了信兒, 一連五天,他們在沙漠裏躲貓貓,沈青玉愣是沒能抓到他們一根頭發。

連日的追捕極大地耗光了衆人的耐心和精力, 她調用的西北官兵早已沒了鬥志,各自趴在沙堆後邊打瞌睡。此時她身邊只有一個北樓的兄弟和她一起強撐着,維持着這場曠日持久的埋伏。

小兄弟為了打起精神, 低聲和她說話:“青玉姐, 這幫匪手裏到底有什麽?值得我們三番五次地來剿他們?”

沈青玉被曬得頭昏腦漲, 喉嚨早就幹得開裂, 一出聲就疼, 泛着血腥的甜味。她用力咽了口唾沫, 低聲道:“油,地裏的油——那是皇帝的命根子,挖一勺都不行,更別說他們是一缸一缸地挖了。”

這次那幫亡命之徒直接開出了一整條礦脈,隆宣帝對她下的是死令,若是拿不住他們, 那死的就是她了。

小兄弟還要說什麽,驀地被沈青玉按頭往下一壓:“噓——”

蒼茫的視野盡頭,浮起一層塵土,若不是目不轉睛地盯着,怕是會讓人誤以為是眼花。

沈青玉立刻精神起來,壓着嗓子呵斥道:“都給我精神點!要睡,幹完這仗回家摟着婆娘睡去!”

官兵們也緊張起來,握緊手中刀槍,依照沈青玉的指令,借着沙丘的掩護漸漸合圍起來。

沈青玉眼前發花,狠狠地眨了兩下,視野中那陣浮土越來越近,直到她能看清為首那人的座下的馬匹——

不對!

為了這條礦脈,西邊幾乎所有零散的沙匪都彙集到了一處,怎麽可能只有這點人?

她因為連日暴曬缺水而暈眩的大腦飛速運轉,當機立斷下了指令:“撤!先回大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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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已經來不及了。

身後平靜的沙土忽然如同怪物一樣張開了血盆大口,數不清的匪徒從沙丘中冒出來,揮着尖刀,眼中嗜血,瘋狂向他們撲來,聲勢極為迫人。

官兵拿刀的手都在發抖,短兵還未相接,這仗就已經輸了。

沈青玉知道這次對方為了置她于死地,也是拼了命了,猛地咬破舌尖,掌間黑氣淬過刀刃,率先沖了出去。

“殺!——”

大漠遼闊,殘陽如血。

沈青玉是被颠簸醒的,一眨眼,渾身的疼痛便跟着清醒過來,她悶哼一聲,意識到自己正在趴在別人背上。

她的小兄弟幾乎是跪在地上背着她走,聽見她的聲音卻沒力氣回頭,哽咽着道:“青玉姐,你沒事?”

“沒……事,”沈青玉費力地撐起身子,“放我下來。”

“你放心,”小兄弟抓緊她的胳膊,眼底血紅,已經流不出淚,“我就是死也會把你帶回京城,找到樓主——找到七哥就好了!”

沈青玉嘆了口氣,手頹然垂下。

還能回去嗎?

像七哥說的那樣,做一個普普通通的人,生兒育女,安穩一生。

還能嗎?

沈青玉視線模糊,神智昏昏沉沉,隐約看見一個人沖她笑着,溫和地喊着“青玉”。

南下鎮壓暴民,程漆全權交給葛話,留梁蕭在京中。當夜,葛話就帶着程漆的囑托連夜趕往南方,相距并不算遠,以北樓的腳程,約莫一日就能趕到。

在葛話抵達南方運河沿線,照他所說的以鎮壓為名煽風點火之時,程漆坐在山中的竹院裏,手上拿着一把淬毒的匕首。

真到了這天,陶枝還是緊張得渾身發冷,手心微濕。

程漆看他一眼,旁若無人地展開她捏緊的拳頭,在掌心輕輕吻了一下。

而後陶枝看着他們,感覺像是一個從未接觸過的世界向自己張開了大門。

蘇兆言手裏拿着一個小小的瓷瓶,盛着一點透明的液體,他說,那就是北樓。無色,無味,幾乎和水一樣,卻是世上最毒的毒,攀附在人的血液裏,一生如影随形。

老叫花子盯着那小瓶看,渾濁眼珠裏一片火熱。

程漆**着上半身,從蘇兆言手中接過瓷瓶,然後穩穩地執着匕首,刀尖對準自己的小臂。

劃破皮肉,筆直的三寸線條,沒有一絲彎折,不差毫厘。

他的胳膊也沒有一絲顫抖,陶枝卻閉上了眼睛,難受地偏開頭。

而後的過程她沒有細看,但她能聞到空氣中氣味的變化。無色無味的毒藥與血相融之後,驀地變了,森冷,妖冶,帶着濃重的苦味,霎時掠奪了所有人的鼻息。

而後她聽見老叫花子不耐煩的催促,也沒錯過某一瞬間他的抽氣聲。

她知道那是北樓種在了他的身上。連這種不怕疼的奇人都會有感覺,陶枝難以想象十多年前那個十來歲的少年,要如何面對這種疼痛。

陶枝喉嚨堵着,眼底發熱,不知過了多久才聽見程漆低沉叫她。

睜開眼的一瞬間,看見程漆略微蒼白的臉,她心中的疼和畏縮忽然奇異地消失了。

因為眼前的人需要她,而她做得到。

老叫花子的情況比她想象得還要嚴重。盡管只是條三寸的血口,還被封住了幾個大穴,但那整條胳膊下的筋脈竟全部呈現不祥的紫黑,皮下似有蠕蟲一般,不停虬結扭動,竟像是要沖破皮囊!

老叫花子的額頭滲出寒意,卻還笑着:“原來這就是北樓的滋味兒,老夫終于嘗到了!”

蘇兆言無奈道:“你少說兩句。”

程漆在發愣的陶枝背後輕輕一拍:“來,等不到他血液融合,北樓會沖破他的穴位。”

陶枝回過神,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清澈瞳孔裏似有千言萬語,卻終究不置一詞。她鎮定地伸出細嫩手掌,貼在老叫花子的手臂上。

程漆看着她清瘦的背影,墨黑秀發長及腰,發尖帶着彎兒,程漆知道摸起來有多細膩柔軟。

可這時他忽然發現,那個軟軟的小小的姑娘,不知什麽時候開始,從他身後走了出來,走到他身側,和他并肩而立,毫不遜色。

如此耀眼,發着光一樣。

他退到一邊,焚起鎮定北樓用的香灰。

陶枝掌下聚起熱意,冷冽檀香逸散而出,順着血口鑽入皮膚。和那股北樓的力量相互抗衡着。漸漸地,老叫花子整條胳膊通體發黑,可那攪動不止的經絡卻肉眼可見地停止下來。

蘇兆言神色微凝,緊緊盯着看。

這一次不僅僅是試毒那麽簡單,這同時也意味着陶枝能否真正解開北樓。

老叫花子捧着那條漆黑的胳膊,嘴角泛紫,卻大聲笑道:“有意思!太有意思了——老夫這輩子還沒見過這麽有趣的事!”

陶枝收回左手,深吸一口氣,擡起右手,看了程漆一眼。

程漆點點頭,勾唇一笑:“別怕。”

陶枝抿唇點點頭,心裏忽地生出勇氣。

而後她把掌心落下,草木香卷起清風,瞬間洗滌淨化了空氣中的檀香。

那條胳膊也迅速地褪去黑色,一寸一寸緩慢地恢複原狀。在場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着,直到最後一寸黑色褪去的那一瞬——

“噗!”

陶枝愣了愣,忽然凄厲地喊了聲:“程漆!”

程漆身形一晃,屈膝跪在地上,嘴角淌下一溜血,卻勾着唇笑:“好、好姑娘……”

陶枝慌忙撲到他身邊,焦急地問:“這是怎麽回事?!”

蘇兆言長長地嘆了口氣。

他蒼老暗沉的臉映着日出的光,一時竟帶着釋然。

“別怕,沒事……”程漆蹭掉嘴角的血,聲音嘶啞卻帶笑,幹淨的拇指揉揉她的眼角,“好事……”

陶枝緊緊攥着他的胳膊,透亮的眼珠上蒙着一層水意。

老叫花子甩甩自己的胳膊,“啧”一聲:“看明白沒有?用自己血種出去的北樓,一旦被人解開,就會被反噬。”

“一次兩次被反噬,還能保命,若是撒出去的種全被人破了……”

程漆調息壓下體內那陣暴動,朝老叫花子一拱手,恭敬道:“多謝前輩。”

老叫花子揮揮手:“謝你家丫頭。”

陶枝終于反應過來,有些激動地扯住程漆衣襟:“所、所以,只要我把你們身上的北樓解開,那個、那個人就……”

程漆笑笑,攬住她的腰,貼在耳邊道:“對。”

懷裏人又暖又軟,誰能想到這樣一具小小的身體裏蘊藏着這樣大的能量。

蘇兆言望向他,眼中神情彼此都懂。他微一颔首,“明日解毒。”

程漆摟緊陶枝,眼神堅定:“嗯。”

“明日就要解毒了,你別裹亂!”

雖說已經成功過一次,但明天要解程漆身上的北樓,陶枝還是心神難安,早早地就想休息養神。

可程漆卻記着之前說的溫泉,大晚上的非拉着她過去,甚至還帶上了幹淨衣物。

“就是讓你放松去的,”早春的夜晚還是冷,程漆摟緊她,壓低聲音吓唬她:“再鬧信不信給你打暈了弄過去?”

陶枝自然不信,在他懷裏掙紮半天,最後被整個騰空抱起來。

山裏格外幽靜,偶爾林木間有窸窸窣窣的聲音,而後又消失不見。晴夜,月光如水,溫柔地散在山間。陶枝掙紮了一會兒,到底由他去了。

難得有這樣獨處的寧靜時間,老實說,她也珍惜。

程漆看她老實了,在她額頭上親了下,“乖,這就到了。”

地方不遠,在後山一個小山谷裏。陶枝正覺察到一股濕熱水汽,就聽程漆低沉帶笑的聲音:“到了。”

她被放下來,眨着眼睛打量這一彎天然的水池。

水很清,能見着底下的石壁,白色水汽蒸騰着。陶枝走過去摸了摸,驚異道:“真是熱的?”

程漆嘴邊噙着不懷好意的笑,貼到她背上,在耳邊低聲道:“跟你泡木桶裏一樣,還寬敞,好不好?”

清冷夜裏,能浸泡在溫水之中,自然是種享受。可這畢竟是野外,頭頂着天,四下空曠,陶枝無論如何也不敢脫了衣服的。

早料到她會搖頭,程漆哼笑一聲,慢條斯理地開始解自己的衣服。

沒幾下,他精壯結實的身體便大大方方露出來,程漆含笑看她一眼,然後進了池裏,熱水一直漫到胸口,他滿足地喟嘆一聲。

陶枝一個人站在岸邊,氣得想踹他。

“我要回去了。”

“回什麽?”程漆伸手勾住她腳踝,擡眼看她,“冷不冷,嗯?舒舒服服泡一會兒,待會兒爺把你好好送回去。”

陶枝瞪着他半晌,覺得這角度難受,于是在岸邊坐下來,試圖講道理:“我不能在外邊——”

程漆眼底閃過促狹的光,拽着她的腳腕驀地一扯,就把人扯下了水,胳膊護在她身後,沒讓她磕着半點。

陶枝驚叫一聲,怕嗆了水,慌忙抿唇屏息,下一刻便有滾燙的東西貼了上來,狠狠咬住她唇瓣。

水汽之中,她白皙的臉盈潤得能掐出水一樣,衣服早濕透了,貼在身上,勾勒出玲珑曲線。程漆眼熱,用力吻過她的鼻尖唇舌,吞掉她不滿的聲音。

“程、程漆——”陶枝用力掐着他的窄腰,“你混蛋!”

“是,都是我不好。”可這混蛋認錯态度良好,手底下卻一點沒含糊,幾下扒掉了她的濕衣服,剝出了她柔軟潔白的內裏。

衣服被他随手撇到一邊,飄散在水面上,暗紅的絲縧浮動着,豔麗又暧昧。陶枝一眼瞥見,臉騰地紅了。

她到現在可算知道了這人叵測居心,氣得想哭,可随着他四處着了火似的動作,她又難以自控地軟下來,伏在他身上不住地喘息。

陶枝被壓在石壁上,背後是粗粝的石塊,身前是他滾燙堅硬的身體。

熱水放大了她的感官,讓所有動作都清晰不已。

陶枝雙眼失神,淚珠滑落臉頰,掉進水池中,泛起的漣漪卻消失在不斷震動的水波中。

程漆不住地親她咬她,說着那些下流話,卻牽動着她的每一次心跳。

良久之後,水波終于停止了晃動。兩人換了姿勢,程漆背靠着石壁,陶枝坐在他結實的大腿上。

他從身到心都非常滿足,一句接一句地逗她,卻半天沒得到回應。過一會兒笑着含住她耳垂:“生氣了?”

陶枝不睜眼,眼尾通紅,身上也有無數指印,模樣甚是可憐。

她薄薄的眼皮上有淡青色血管,嘴微微撅着,明顯一副生氣了等哄的樣子。程漆喜歡得要命,一下下親她,努力克制聲音裏的笑意:“我錯了。”

陶枝哼一聲。

“真錯了,”程漆貼到她耳朵邊,“不該讓你哭那麽狠……”

陶枝水底下的手拍了他一巴掌,濺起水花。

程漆笑着,忽然一手托她膝彎,一手搭在背後,借着水的浮力把人擡了起來。

陶枝感覺身上驀地一涼,終于驚得睜開眼:“你幹什麽!”

“你也得體諒體諒你男人不是?”

程漆笑眼看她,月夜之下,有種說不出的溫柔。然後他低下頭,緩慢地、虔誠地吻上她光滑平坦的小腹。

“咱家還缺個小東西。”

陶枝看着他英俊眉眼,心口忽然跳得厲害。半天之後才移開眼,軟軟地哼唧:“……急什麽啊。”

還不都是你的。

作者有話要說:  來晚啦!今天多寫了點!

往後要反擊了!走過這一段,就都是好日子~

感謝【晚來風,雲翎,寶寶】同學們的營養液!

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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