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齊心

“所以說, 那狗皇帝的血會影響到你們?”

程漆點點頭:“從前是通過某種焚香觸發體內的北樓,動彈不得也沒法呼吸,所以一直沒聞出這裏邊有血的味道。”

這次事出緊急,隆宣帝認出了他是北樓的人, 情急之下直接劃出傷口放血, 這才讓程漆發現蹊跷。

老叫花子摸摸下巴,和蘇兆言對視一眼, 各自一副深思的表情。

程漆挑眉,問道:“怎麽?”

蘇兆言解開他帶回來的布袋子,手指拈了點香灰, 解釋道:“北樓一旦種在身體裏,和南疆的蠱有些像,平日蟄伏着, 似乎沒有影響, 但一旦受到蠱主召喚, 便會活動。”

“除此之外, 和下蠱一樣, 毒物長時期存在于身體中, 日複一日地損害經脈,于壽數有礙——這你看我也知道了。”

老一輩的北樓已經四散,存活于世的不過寥寥,程漆自然明白。他擡頭,看了眼在院子另一頭侍弄新種的花的陶枝,暗自捏緊了拳頭。

他接手了她往後的一生, 也一定會,把自己的一生給她。

“但不同的是這狗皇帝算是下了血蠱,”老叫花子饒有興趣地笑着,“倒是個狠人。”

程漆聽說過南疆養蠱人的事,血蠱是種很邪性的東西,曾有被自己心血養大的蠱反噬的蠱主。他隐約意識到什麽,道:“北樓對他……?”

蘇兆言點點頭:“還不确定,但若是以血種毒,他自己身上也一定有毒根。如同蠱主和宿主一樣,一旦宿主身上的蠱被除去,蠱主必會受到影響。”

程漆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試試。”

若是他解開了身上的北樓,究竟下毒之人會發生什麽。只要他們也下一次毒,再解開,如此試驗一次便知道了。

問題是,北樓畢竟是兇毒,誰來試?

老叫花子猜出他心中所想,嘬嘬牙花子:“當然是老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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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他睨一眼程漆:“你下。”

程漆義不容辭地點頭:“是。”

蘇兆言無奈地嘆口氣,難得勸道:“你歲數也不小了……”

老叫花子呿了一聲,幾個起落翻到了幾丈之外,聲音遠遠傳來:“老夫好得很!”

蘇兆言只得應下,轉頭對程漆道:“事不宜遲,我調出北樓後便試。”

程漆點頭,随後垂下眼:“今日恐怕還要進宮一趟。”

昨夜之事,隆宣帝必然不會姑息,自己養的狗學會了偷東西,這是他決計不能容忍的事。

果然,程漆一到武館,就看到整個後院裏已經列好的隊,安靜地等着他。

程漆一一掃過他們的臉,問梁蕭:“進宮?”

梁蕭點頭,低聲道:“皇帝急诏入宮,樓主,你……”

程漆颔首,轉頭看向自己的兄弟們。仍有北樓人散落在九州之內,完成着世人難以想象的艱難任務。他們有一樣的來處,來自一樣的淤泥深處,而今程漆在尋找一個去處,他們給他的,只有無聲的信任和托付。

他吸了口氣,坦然道:“昨夜是我進宮,偷走了寝殿香爐裏的香灰。”

北樓衆人眼中劃過驚訝,卻無人質疑,他們知道程漆一定有理由。

“現在還不能确定,但我會盡快,”程漆說得緩慢,目光堅定,“五天之內,我會給你們答案。”

“而那時,就是你們選擇的時候。”

後院沉默了一會兒,葛話率先笑嘻嘻道:“樓主帶我們走!”接着人群中不斷有人揚起笑臉看着他。

程漆也慢慢勾起唇:“只要你們來。”

一炷香後,深宮無人的校場上。

玄色勁裝的北樓站成一列,四周圍着三層嚴陣以待的禁軍。

隆宣帝臉色陰沉地坐在椅子上,冷毒的目光一一掃過他們的臉,在程漆臉上停留的時間最長。蘇酒站在他身後,臉上笑眯眯的,盯着程漆看了好久,程漆的目光卻沒有偏移一分。

“昨夜竟然有人,膽敢闖進朕的寝殿,”隆宣帝陰恻恻地開口,“朕勸他自覺站出來,否則……”

幾十張臉是一模一樣的面無表情,盯着自己跟前的地面,一言不發。

“好——”隆宣帝怒極反笑,“你們北樓一條心,等朕找出這個人,朕叫你們一起陪他受罰!到時候可要怪他,別怪朕——”

“都給朕脫衣服!”

被迫脫衣服本就是折辱,何況是在一衆禁軍的圍觀之下。

程漆率先擡起手,面無表情地用修長手指挑開了衣領。随後,其他衆人才開始脫衣服,心裏一致慶幸,幸虧沈青玉此時不在。

蘇酒笑吟吟地看着,擡起袖子不怎麽用心地擋了擋笑意。

不過片刻,校場上露出幾十具精壯上身,刻着詭異的黑線,有些還帶着未愈的傷。

隆宣帝冷冷地盯着他們的身體,胸口傷、腿傷、腰傷……他記得非常清楚,昨晚那一箭,他射中了那人的肩膀,右肩。

天子的視線移到程漆身上,看着他兩肩平闊光滑,眉心一跳。

幾十個人,沒有一人肩上有傷。隆宣帝臉上陰晴不定,過了許久才開口,也不讓他們穿衣服,只道:“南邊運河沿線,有暴民擾亂工事,朕令你們一半人即日出發,鎮壓暴民,維持秩序。”

衆人領命稱是。

說完,隆宣帝又漠然地盯了他們半晌,才一揮手:“走。”然後頓了頓,又道:“——七留下。”

雖然他身上沒有箭傷,可據蘇酒所說,他的夫人可是身懷奇術之人……

程漆停下腳步,平靜地轉過身,穿好上衣。

隆宣帝皺起眉,不知怎麽,他這副态度讓他非常不悅。

他的手指點了點,眯起眼:“朕忽然想起來,還未祝賀你新婚。”

程漆淡淡道:“多謝陛下。”

隆宣帝陰冷一笑,瞥了一眼蘇酒,道:“聽說,令夫人竟是個奇女子?似是有……生死人肉白骨之術?”

程漆瞳孔驟縮,冰冷目光射向蘇酒,帶了殺意。

隆宣帝嗤笑一聲:“朕雖是不信,不過若真有如此異士,朕倒是想見見。”

程漆冷淡道:“不知陛下是從何處聽聞,但內子只是尋常女子。”

“哦?”隆宣帝挑起眉,“既如此,就更要見見了——這次南行由你親自去,回來之後,帶着令夫人來給朕瞧瞧。”

程漆舌尖頂過上颚,沉默應下,心裏想:等不到了。

必須盡快。

從宮中出來,程漆面色冷沉,聽見身後腳步聲,故意拐上一條冷僻小路。

蘇酒轉過街角,不意外地看見程漆抱着胳膊在等他。

“在北樓裏确實鍛煉人,”蘇酒笑一下,“我看你們身盤都挺結實的。”

程漆線條鋒利的眼皮壓成一條線,看死人一樣地盯着他:“我不知道你從哪聽來的狗屁消息,再敢亂嚼舌頭,老子讓你再也張不開嘴。”

蘇酒笑了笑,意味深長:“消息真不真,你自己知道——”

他看着程漆難看的臉色,心中甚是得意,悠然道:“況且,我已經知道我爹為什麽把北樓交給你——不是因為你比我強,只不過是因為你身體有那個東西。”

蘇酒眼中閃過奇異的光彩:“若是沒有北樓,你什麽都不是,拿什麽和我比?”

他話音剛落,程漆已經消失在原地,下一刻,陰冷的勁風驟然拂上他的臉。蘇酒下意識閃躲,程漆卻出現在他躲避的方向,屈膝擡起,重重地頂上他的腹部。

接着他一拳攜風而出,照着他的臉頰打下去,在巨大的力量下,蘇酒整個人斜飛出去,“嘭”地砸在牆上。

如果說之前程漆看在他是蘇兆言兒子的份上,看在阿婆心裏他還是那個天真的小酒的份上,他還稍有收斂,這一回就是完完全全地想弄死他了。

他臉色可怕,根本不給他喘息的時間,瞬間抽身跟上,一腳踩在他腿上,一字一頓道:“老子根本,不稀罕,和你比。”

蘇酒呸出一口血,兇狠而狼狽地盯着他:“因為你走了捷徑,這根本就不公平!”

程漆冷淡地捏住他手腕,“啪”地斷了他的腕骨,聽見他壓不住的痛呼,然後瞬間又給他接上。

“你以為是因為毒?”程漆直起身,甩了甩自己的手,那奪命的黑氣沒有洩露一分,“沒了毒,老子一樣能殺你。”

“這水本來就不是你該蹚的,蘇酒,”程漆難得正眼看了他一次,“下次真的是最後一次了。”

說完,程漆轉身離去。

“程漆!”蘇酒咳着血叫住他,“你現在不殺我,以後我絕對會讓你後悔的!”

程漆微微一頓,半側過臉,神情晦暗。

“……那你就等死。”

陶枝聽說了他們要試毒的事,晚上等程漆回來後,便憂心地問了好多。

“若是我解不開呢?若是我救不及時呢?”陶枝根本坐不住,在屋子裏轉來轉去,“毒上加毒,萬一你身體受不住呢?”

程漆在她第三次經過時終于拉住她,稍一使勁把人拉進懷裏抱着。白天的焦躁郁火慢慢沉澱下來,摟着懷裏溫暖柔軟的人,他就感到一片寧靜。

陶枝的頭靠在他胸口上,哭喪着臉:“怎麽辦啊?”

程漆無奈笑道:“只是試毒,用胳膊試一下就行,又不是全身。”

說完,又半真半假道:“就是真的救不及,就把胳膊砍了呗。”

陶枝立刻捶了他一拳:“你瞎說什麽!”

“砍一條也什麽都不礙着,”程漆在她臉上親了口帶響兒的,“爺還是非常能幹。”

陶枝恨他這種時候還不正經,氣得喊了句:“你斷胳膊我就不要你了!”

程漆立刻把臉一沉:“不要誰?”

陶枝瑟縮一下,咬咬嘴唇,聲音明顯弱了下去:“不要你……”

“膽兒肥了,”程漆抱着她往床上一壓,把人上下揉搓了一頓,“是不是在山裏閑的,啊?”

陶枝按着他的手,臉兒通紅:“我沒有。”

程漆側躺下來,手搭着她的腰:“知道在這兒無趣,再等一陣兒,咱們就回去。”

陶枝哼哼兩聲:“我倒希望一直在這兒……”

回去,意味着程漆要披荊斬棘,越過重重阻礙。她舍不得。

程漆捏捏她的腰,忽然想起什麽,笑一下,湊到她臉前,“後山有溫泉,知道嗎?”

陶枝心裏全是事,根本不感興趣,可有可無地哼唧一聲。

程漆不滿意,捏着她的下巴看向自己:“等明天試完毒,帶你過去玩兒。”往後一段時間會越來越忙,因此他要抓緊一切能共處的時間。

“溫泉有什麽好玩的。”陶枝垂着眼。

“自然是有。”程漆笑得意味深長,壓低了聲音說了句什麽。

陶枝走着神,沒聽清,回過神時問他:“說什麽?”

程漆笑而不語。

他是說……還沒在水裏做過。

作者有話要說:  不好意思來晚啦!

七哥就是這種大事面前也不能放棄和媳婦卿卿我我的男人!

所以明天有糖嘎嘎嘎

感謝博博熙熙同學的地雷和晚間風同學的營養液啦!麽麽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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