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酒吧燈光很暗,音樂聲很大。

顏鏡從二樓包間出來,走到欄杆那裏,往一樓掃了一圈,毫不費力就在人群中看到了那個人。

男人坐在距離DJ臺不遠的一個卡座上,穿了一件深麻灰色襯衫,領口的扣子沒系,脖頸一片冷白,姿态松散,翹着腿,露出削瘦的腳踝骨節。

似是感知到什麽。

沈過悠悠擡頭,視線同顏鏡窺探的目光相遇。

他修長的手遞酒杯到嘴邊卻沒了下面動作,那雙眼睛深不見底。也就幾秒的光景,他低下頭,好整以暇把酒喝了個幹淨。

絲毫沒有慌張。

顏鏡不悅。

這就是他說的在開會?

與此同時,顏鏡發現他身邊還有兩個人。

一男一女。

男的相貌上等,如果放在普通人群裏必定是鶴立雞群,偏偏此時他身邊的人是沈過——

那男人相貌天賦異禀。

太驚人。

女的單眼皮,嘴巴有點大。

但顏鏡不得不承認的是,這女人妝後只能達到五分,氣質卻渾然天成,一下子把她形象提升到八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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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側目跟沈過說了一句什麽,他嘴角輕輕上揚,右腮酒窩微陷。

他竟然!

笑了!

還是因為!

別的女人!

顏鏡頓時覺得自己像是幹了兩大缸老陳醋,酸水一個勁地往心髒那邊湧。

現場進入高潮,音樂聲震耳欲聾。

倏然間被人拍了一下肩膀,顏鏡回頭。

是錢海潮。

“你怎麽沒走?”

顏鏡沒說話。

轉回頭,繼續往那個方向看。

從剛才開始,沈過沒再擡頭看過她。

“我操。”順着她視線,錢海潮在看到人以後沒能忍住,語調一揚,“你這麽看,不怕他發現你啊。”

“我有什麽好怕的。”

“祖宗,你是不是忘了,周子冉這人陰鸷殘暴,睚眦必報,你那時候玩他玩的那麽狠,讓他發現你了,肯定要會報複回來的。”

聽到這話,顏鏡睫毛顫動了一下。

卻說:“我不怕。”

“哇。”錢海潮忽地驚嘆一聲,“他身邊那不是唐佳期嗎。”

“你認識?”

“何止認識,我倆是同學。”錢海潮說,“她爸是那誰...”

想了半天沒想起來,撓撓額頭:“那個賣香皂的,她媽倒是挺出名,原來是影星。”

錢海潮吐出一個上世紀知名影後的名字。

顏鏡了然。

怪不得,氣質這麽壓人。

“你跟她熟嗎?”顏鏡問。

“不熟。”錢海潮笑,“人家就不稀得跟我們這群學渣玩。”

哦。

細想一下,高中時沈過一直是全校第一來着。

“走吧,別看了。”錢海潮握住她的胳膊,硬拉着她離開,“一會讓他發現你了。”

被人拽着,顏鏡目光還是投向那裏。

意外地再次跟那道視線撞上。

沈過眼睛仿佛暗礁一般,深邃、冷冽。

觸不到,看不透。

已經進入六月,出了酒吧門,深夜的風從西北方向吹過來。

沾染了夏天的味道,濃重孜然和羊肉香。

“時間還這麽早。”錢海潮擡腕看時間,“不然咱們一起去吃燒烤吧。”

他将近有一個月沒回國了,回來以後還沒跟顏鏡好好敘個舊。

“不去,我先走了。”

顏鏡走向自己停車的方向。

錢海潮手機震動,打開一看是群裏消息,有人已經攢了第二個局。

想到一晚上顏鏡興致都不高,他不放心地追上去,此時顏鏡已經坐進車裏,關門時他跑過來,手撐在車門上,不讓她關門。

錢海潮:“我送你回去。”

“不用。”

“那你也得下來。”錢海潮提醒,“你喝酒了。”

附近代駕不少,剛下單就有人接了。

她倆就站在路邊等。

錢海潮從兜裏掏出煙,抽出一支遞給她。

顏鏡沒接,淡聲道:“戒了。”

聞言,他把煙扔自己嘴裏。點火,吐出白色的煙圈兒。

“什麽時候?”

“三個月前。”

“怎麽突然戒煙了?”

被逼的。

三個月前,顏鏡跟沈過重逢,兩個人上了床。

第二次床事之後,洗完澡,她照例拿起香煙抽。

女士香煙,味道其實沒有那麽沖。

然而沈過從浴室出來還是聞到了味道,他拿起衣服就往外走。

她追上去,笑嘻嘻問人什麽時候還能再見面。

“等你把煙戒了再來找我。”

沈過如是說。

“嗯?”錢海潮鼻音拉回她的思緒,見她遲遲不回答,又追問,“為什麽?”

“沒什麽。”顏鏡搖頭,“抽煙有害健康。”

說話間,一個身穿騎着折疊單車的女人轉到她們這裏來,開口就問:“誰是錢先生?”

女人身穿藍色馬甲,上面有“XX代駕”的字樣。

錢海潮掐斷煙,迎上去:“我是。”

代駕把自己電動車折疊起來放到後車廂,顏鏡則坐到了副駕駛位置。

錢海潮手機響了兩次,他接起來“嗯”了兩聲:“我不去了,你們玩吧。”

那邊很快傳來抱怨,顏鏡都能聽到那句“你不來就是不給我面子”。

錢海潮直接挂斷電話,面向她,“奶奶,我送你回去。”

“不要,我自己回去。”

“這麽晚了。”

“你擔心什麽,代駕是個小姐姐。”顏鏡又補充了一句,“更何況現在是法制社會。”

錢海潮握在手裏的手機又響起來,看都沒看,直接挂斷。

他剛要張口。

“過去吧。”顏鏡說,“你不去,那群人不會罷休。”

過了幾秒。

“好吧。”錢海潮妥協,“那你注意安全,回家給我打電話。”

顏鏡對他做了個“ok”的手勢。

不能親自護送顏鏡回去,錢海潮就站在路邊一直等她車不見了蹤影才攔車前往下一個場所。

而顏鏡她們剛剛走到第二條街,代駕小姑娘心中的八卦之魂就按耐不住了,她目視前方,突然問:“小姐姐,剛才那個男生,是你男朋友嗎?”

“不是。”

“啊?”代駕有些詫異,“那他為什麽喊你奶奶?”

“他親奶奶是我表姐。”

從小到大,這個問題顏鏡聽過無數次,早已習以為常。

她和錢海潮以及魏珏是一個城中村出來的,往上倒三代,三家都是親戚,尤其是拆遷之後,她們三個父親一起開始做生意,走的就近了一點。

按照輩分,她是錢海潮的奶奶,卻要喊魏珏小叔。

說起來是小時候總開玩笑,彼此之間會這麽喊。

後來也不知怎麽地,錢海潮就這麽一直喊了下來。

代駕“哦”了一聲,又問她回家走和平路可以嗎。

顏鏡:“可以。”

她靠着窗戶,往外看了一眼。

眼看代駕要往另一邊拐,她又出了聲:

“等等。”

“師傅,你再開回去吧。”

酒吧裏。

“不好意思,打擾一下。”擁有酒紅色卷發濃妝豔抹的女人站在沈過正前方,盈盈一笑,輕撩頭發,格外的風情萬種,“我能請你喝杯酒嗎?”

沈過眼睫微垂,打量了她一眼,無動于衷的吐出兩個字:“不行。”

很少被人拒絕的女人一怔,很快又挂上笑臉,她身子微微往前彎,圓潤的曲線一覽無餘,雙手合十,語氣似央求,又似撒嬌:

“我剛才跟朋友打了個賭,拜托拜托,不會耽誤你太長時間。”

她的目光往一邊瞥。

順着她視線,果然旁邊卡座還有幾個人。

男男女女,伸着脖子,像是在看熱鬧。

“還是不行。”

沈過話很絕情,接着沒再看人一眼。

漂亮女人臉挂不住,悻悻離開之時,還不忘吐槽一句:“有什麽了不起。”

三個人靜默了一陣。

尹九雲哈哈兩聲:“這都第幾個了。”

“第六個。”唐佳期拿起酒杯在手裏把玩,餘光瞥向沈過,“果然不能跟他來這種地方。”

“來這裏不是你提議的嗎。”尹九雲輕笑一聲,又問沈過,“剛才那女人挺漂亮,你怎麽一點面子都不給人家。”

沈過不以為意:“漂亮嗎?”

尹九雲:“已經算九分美女了。”

“這也算九分?”沈過嗤笑,“你多久沒見過女人了。”

“那你見過什麽大美人。”尹九雲挑眉,“哦,難不成是鏡子小姐?”

“什麽鏡子小姐?”唐佳期插話。

“佳期你不知道吧,最近沈過在跟一位鏡子小姐談戀愛。”

“談、談戀愛?”

唐佳期臉色微變,良好的家教讓她看起來并沒有很失态,她看向沈過,仿佛在等一個答案。

沈過拿起酒杯,略過這個話題:“還是談談綠城項目吧。”

唐佳期的心沒由來微微一驚。她明白,沈過沒有否認相當于默認了這件事。

她想問清楚這件事,但也知道,如果沈過不想說,這個話題不會繼續下去。

思慮再三,唐佳期決定一會兒詢問一下對這件事知情的尹九雲。

唐佳期:“關于綠城項目,我的想法是...”

“先生女士,不好意思,打擾一下。”剛開了個頭,她的話再次被人打斷,一個身穿酒吧制服的服務員舉着托盤,上面有一杯淡藍色雞尾酒,“有位小姐,請這位先生喝杯酒。”

聞言,三個人齊齊向服務員指的方向看去。

燈光半盞,黑衣黑發的女人坐在吧臺那裏晃着腿。皮膚是雪一樣的白,妝容清淡卻不失風情,學生裝被她穿的格外顯眼。

漂亮勾人。

她一只手支撐着頭,大方跟三個人對視。

“哇哦。”

尹九雲忍不住驚嘆。

“那位小姐說,如果可以,想跟您交個朋友。”

話落。

服務員把酒放到了尹九雲面前。

酒杯落下來,仿佛摁下靜音鍵。

明明周圍環境那麽嘈雜,幾個人卻都感覺安靜的要命。

就像是有一股來自北冰洋的寒流吹過,把他們凍在了那裏。

“請等一下。”出聲的是尹九雲,他喊住要走的服務員,指向自己,“你确定那位小姐是想送給我酒嗎?”

“是的。”顯然服務員也确定過一次,他禮貌地笑道,“那位小姐說要把酒送給這桌戴眼鏡的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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