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全】
“怎麽回事?”俏姐不是大驚小怪的人,葉姿直覺得這件事情非同小可。
俏姐用最快的語速講解來龍去脈:“還記得當初收購胭脂鋪的事兒嗎?那間鋪子原本是盛京貪官的財産,聽說那個貪官被捕,小妾就立馬賣了鋪子,結果昨晚有人闖進去,說他是鋪子的主人!”
領着葉姿匆匆往胭脂鋪而去,俏姐邊走邊道:“那人不要命似地往裏沖,巡邏護衛這個點還沒開工呢,咱們的看守攔都攔不住,結果呀,就出事兒了,那人說這是他唯一的産業,非要拿回去,不然就死在鋪子裏讓咱沒法做,這會兒正滿身是血,再不勸服他讓大夫用藥,怕是會鬧出人命!”
葉姿一聽也急了,“請大夫了嗎,人在哪兒?”
俏姐打開鋪子後門領着他們進去,指着貨架旁邊:“就在哪兒!這人死活不肯讓大夫幫他止血,聽守夜的夥計說這血都流了半個時辰了!”
葉姿伸長脖子,看着坐在牆角蓬頭垢之人手臂上的刀口,“這是有多少血啊……怎麽辦,不能讓他太激動,要不先給劈暈吧?”
“讓我來!”一直跟在她們身後的齊慕查自告奮勇,看着突然回頭,一致用不相信的目光望着他的兩個女人:“吳伯年紀大了,我是咱家唯一的男人,出事了讓我來,不對麽?”
“咱家?”
“嗯哼。”
“好樣兒的!”俏姐本想拍齊慕查的肩以示鼓勵,發現夠不着,只好跳起來拍了一把:“好小子,上!”
齊慕查疾步上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随手那麽一劈,那個血流不止還一個勁兒嚷着要死要活的男人一下子就躺了。
“有勞李大夫了,他還有救嗎?”
“還好傷口不深,否則流血時間這麽長,怕是早就一命嗚呼了。”
齊慕查雙手環胸,靠在葉姿身上不冷不熱,慢吞吞道:“我親愛的小葉子,你要知道此人是來求財的,怎麽會割太深?問這樣的問題,真是個小傻瓜。”
葉姿沒好氣地推開他不老實的腦袋瓜:“我這不是見他流血太多,你瞧瞧這滿地的血,多吓人呀,太沒有同情心了吧你?”
齊慕查聳聳肩,“我的同情心只屬于你。”氣定神閑的蹲了下去,在地上劃了一下,伸出染血的指尖:“看到了嗎,這是一種和血顏色相似的染料,不是人血。連我都不敢保證流這麽多血不死,不要太相信其他人有這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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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姿第一反應是被騙了,相較她的驚訝,俏姐的反應就大多了。
“這混蛋死老頭貪官,居然連老娘都給騙了!”說罷一把掀開那人臉上的亂發,“老娘倒是要看看你是何方神聖,膽兒還挺肥!”
葉姿下意識的去看那人的臉,然後整個人都驚呆了。
——此人居然是和她沒有血緣關系的父親,葉世仁!
看樣子他的傷口并不嚴重,反倒是被齊慕查那掌劈得更慘。葉世仁昏睡了片刻,醒來之後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往外跑。
“葉世仁你站住!”
聽到這道熟悉的聲音,一心往外跑的男人背脊一僵,愣在原地許久都沒有動靜。
“是你?”意外的同時,他一臉慌張:“葉姿……你……你怎麽會在這裏!”
葉姿走向他,全身顫抖着,竭盡全力克制住不讓自己給他一個耳光。
“原來你就是盛京那個貪官,原來這間鋪子是你送給小妾的。呵,葉世仁,在天牢的時候你口口聲聲說愛我娘,會落到今日這地步都是因為對我娘的崎愛,結果呢?”
“不……不不,我對你娘是真心的,在牢裏說的話全都是真的,我沒有騙你葉姿,真的,如今我只剩這一點點産業,沒想到那個賤人這般狠心,虧我如此護着她,還打算帶她一起走,結……”
“你給我住口!”葉姿忍無可忍地咆哮,“到現在你還在怪別人,葉世仁我問你,你從天牢逃走,把所有的罪都讓我一個人擔着的時候,可有想過我會不會被處死?可有設身處地的為我着想過?我放你走,讓你活着,是讓你去找我娘贖罪請求她的原諒,而不是讓你來這裏找你的小妾拿你的銀子!”
齊慕查一把抱住激動失控的葉姿,“別生氣,小葉子你別生氣,這樣的壞蛋咱不認識他,不認識他,乖,別哭。”
被曾經視為至親的人欺騙,全然不顧她的死活,連最後一點親情都消失無蹤,葉姿失望到極點,徹底崩潰,緊緊抱住齊慕查,試圖用這種方式來尋找一絲溫暖。
她終于知道楚戈為什麽要殺他,過去她一直不敢相信蘇蔓信中所言的事實,認為當年之事定有隐情,她還是相信曾經為她父親的男人不是沒有良知的人。
如今看來,她放走了這樣一個無恥之徒,楚戈幽禁她兩個月的确不算什麽。
“讓他滾!我不想再見到他……”
把葉姿的腦袋按進懷裏,“好,讓他滾。”齊慕查輕聲細語,舉手打了個手勢。
一直跟随保護的暗衛立刻出現,只需一個眼神示意,暗衛立刻心領神會。
葉世仁很快被駕着離開。
“他已經滾遠了。”齊慕查拍打着葉姿的背脊安撫她,“別哭了,本來就醜,再哭本王子怕你醜到拿不出手。”
葉姿本想推開他說聲抱歉失禮之類的話,不想被他一把抱了起來,當街沿路把她抱回客棧,完全無視她的掙紮和抗議。
已經從悲傷的情緒中回來,葉姿望着頭頂這張年輕的面龐,像是自言自語,又像在發問:“齊慕查,你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齊慕查扯出個無邪的笑,用無比認真的口吻道:“我是你的母雞,有我的地方就有熱騰騰的鹵蛋,你永遠也餓不着。”
“……你真是……”
葉姿對自己突然的忍俊不禁感到意外。在這樣的情況下她居然還能被他逗笑,難道真的是她變幼稚了?
看似親密無間的兩人并沒有注意到他們身後,不遠處馬背上的那個神秘男人。
“廖軍。”
“屬下在!”
年輕男人冷峻的面龐絕美,透着與年齡不符的城府,那對黑眸最是漂亮出色,長睫微垂,掩去不少眸中冷意。
他微微垂首,深不見底的眸子好似一汪寒潭,讓人不敢逼視,油然而生一股冷漠的距離感,好奇的路人即便窺視,也不敢多看他一眼。
“事情都辦妥了嗎?”他問,眼神一瞬也沒離開已經走遠的那對男女。
“回主子,南齊王已經答應我們的條件,相信這兩日事情就會有進展。”
“很好。”他滿意地收回視線,“绫羅山莊這邊可已安排妥當?”
“主子放心。影兒姑娘那裏也已經交代下去了。”
“很好。”
三天後,齊慕查被南齊王急召回國,看他随從緊張的樣子,應該有什麽重要的事情。
葉姿可算松了口氣,不用再思考一個既不傷人又能繼續做朋友的拒絕方式。
想要忘記一個人很難,要接受一個對他不存在感情的人更難。
處理完胭脂鋪的事,葉姿自做生意以來第一次遇到棘手的問題。
昨日俏姐說一直為她們提供染料和布匹的商家突然終止了合作,無論說什麽問什麽,負責人都不肯透露不合作的原因。
“東家,庫房裏的染料已經用光了,再不補給,今兒染坊恐怕得停工。”
“绫羅也只剩下五十匹,還有上等絲綢,這個需求量很大,今日最後一批貨送完,庫裏就沒有多餘的了,交貨期原本定在明天。”
葉姿一臉苦惱,“這下可如何是好。”
兩間鋪子掌櫃見此情形,自覺告退,嘆息一聲:“您也別着急,我們再去想想辦法,看能不能讓他們寬限幾天交貨。”
兩位掌櫃剛走,主鋪的掌櫃又急匆匆跑來。
“東家,盛京那頭催着咱們交貨,還有宮裏那批,尚衣局的新管事剛剛上任,跟咱交情不深,塞銀子不管用!已經下了最後的指示,最晚後天,再不交貨就要上報定咱們的罪!您看……”
葉姿終于坐不住了,“早上讓您去打聽的,绫羅山莊的主人肯見我了嗎?”
“這……绫羅山莊的人說楠姨不在莊中,除了山莊大小姐之外,他們也做不了主,可是绫羅山莊的大小姐跟咱沒打過交道,怕是不肯幫這個忙。”
绫羅山莊如其名,是一直以來為葉姿的幾間鋪子乃至帝國之內所有布莊提供原材料的地方,供貨源源不斷。他們的镖車更是走遍全國暢通無阻,黑白兩道見到他們的骠騎,沒人敢造次,可見山莊背後的勢力有多大。
山莊的負責人是個叫阿楠的中年女人,大家都叫她楠姨,葉姿見過幾次,的确不太好對付,這個時候人不在,顯然是不想見她。
“看樣子是有人從中搗亂。”葉姿絞盡腦汁,是如何也想不起自己曾得罪過什麽人,為何這人要将她逼上絕路?
“這樣,實在不行,宮裏要的那批貨先做,從別的同行手裏高價收些原料先頂一頂,記住了,虧本也得買。至于其他商家,合約書上給他們便宜兩成,條件是寬限交貨期半個月,希望這樣能降低對咱們信譽的影響。”
“是,我這就是辦。”
“小葉子!”
掌櫃的剛走,俏姐就搖着扇子進來了,看樣子是有好消息要說。
葉姿正焦頭爛額,見到俏姐一臉輕松立刻如釋重負,“您可算回來了,如何?”
“俏姐我出馬,什麽事兒會不成?”壓低聲音:“這兩天我找了幾家關系,花了不少銀子,可算約着楠姨的女兒了,她答應跟你見面,快準備一下,這裏就交給我吧!”
葉姿狂喜,“還是俏姐最厲害!”
說走就走,葉姿立刻吩咐車夫,快馬加鞭趕往與南齊交界處的那座大山。
半山腰處,一座宏偉大氣的建築十分引人注目,此建築正是享譽帝國的绫羅山莊。
葉姿被邀請到正廳用茶,但茶幾上并沒有任何茶水,等了将近一個時辰才見到傳說中楠姨的女兒。
年輕的女子一身合體紅衣,長發被高高束起,顯得幹練十足。
她毫不避諱地打量完葉姿,這才在她旁邊的位置上坐下,舉止不受束縛,十分的随意,但也明顯有怠慢客人的意思。
“你就是那個葉姿?”她問。
看到她一身紅衣的時候,葉姿止不住一愣。
這讓她想起楚戈,他喜歡她穿紅衣。像是故意和他唱反調,離開皇宮後,她便再沒穿過紅衣。
晃了晃腦袋,葉姿忍不住自問,都什麽時候了還想他,瘋了嗎她這是!
“正是,葉姿見過影兒姑娘。”
女子傲慢地笑了一聲:“呵,不錯嘛,連本小姐的小名都打聽到了。”
葉姿偏頭,皺了皺眉,是她多心了麽?從這位大小姐眼中,她竟看到了妒忌和顯而易見的敵意。
“影兒姑娘既然肯見我,想必已經知道我的來意,那就不拐彎抹角了,說個數,能接受的話,我立刻交銀子。”
“爽快!”女子站了起來,拍手道,“葉姿姑娘財大氣粗,敢以女兒身示人做生意,我娘最喜歡的就是你這種人。”她盯着葉姿的臉,“不過,我今日見你,并非是要跟你合作。”
預感到什麽不對,葉姿不說話,靜待下文。
女子笑了笑,繼續道:“而是單純的想看看……令當今聖上着迷的女人,到底長什麽樣。”
葉姿猛地仰頭,驚訝地看着面前的女子。
“這麽一看,你也不過如此嘛。”女子用輕蔑的目光看着葉姿:“除了長得漂亮,有幾分膽識之外,也不比本小姐好到哪裏去!”
話已經說到這份上,再想求她合作是絕不可能的了。
葉姿輕笑一聲,壓住心中諸多疑問,面不改色說道:“葉姿行商,一身銅臭,豈能與影兒大小姐作比較。既然大小姐做不了主,那麽我只好告辭了,改日待楠姨回來再登門拜訪。”
女子臉色一變,“站住!”繞到葉姿面前:“誰說本小姐說話不作數了?”不大情願地指了指正廳左邊那扇門:“我娘不在,不過绫羅山莊的真正主人來了,你從這扇門直走,拐彎第一間屋子就是了。”
意料之外的驚喜讓葉姿瞬間抛開這女子對她的不尊重,露出笑容道了聲謝,快步往側門而去。
紅衣女子站在廳中,滿臉不甘低聲道:“要不是陛下有旨,本小姐是如何也不會放你進來,看你如何勾引陛下!”
楠姨果然不是山莊的正主,這和俏姐的猜測一樣。
山莊的院子裏幾乎沒有人,要不是她心中知曉,恐怕難以相信這雅靜別致的地方會是帝國最大的材料供應地。
院子裏種了許多桂花,葉姿喜歡這樣的味道,深吸口氣,這幾天的疲勞緊張感一下子得意緩解幾分。
緩緩步入那扇大門,屋外一個把守的人都沒有,這讓葉姿感到意外。
難道這位大財主就不怕被人暗殺謀財?套用俏姐的話,此人膽兒還挺肥!
整了整裙擺站在門外,“葉姿拜見莊主!”
裏頭沒有動靜。
葉姿又道:“還請莊主移步,賞臉出來聽小女子說幾句話!”
房門終于被打開,從內走出個年輕男子。
男子神色肅穆,看了看葉姿,道:“你是葉姿?”
葉姿忙道:“正是!您是……?”
男子聞言面色緩和,随後畢恭畢敬地遞給葉姿一張紙條。
“這是我家主人交給姑娘的,請按照紙條上頭的話做,只要姑娘通過我家主人的考驗,自會答應姑娘的所有要求。”
葉姿半是疑惑地點點頭,打開紙條看了一眼,不可置信地望着男子,神色變化無常,最後下定決心似地問道:“請問……你家主人貴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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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戈的一點番外——
半個月前,長生殿。
他是帝王,一直以為女人是觸手可得的‘東西’,只要他願意,天下的女人都是他的。愛是什麽他不懂,在他的世界裏只有殺伐和占有,直到遇到她。
那時候的她天真無邪,眼神清澈,燦爛的甜笑總能讓人暫時忘記仇恨。她毫無目的,陪他說話,幫他康複……
但這一切都被他的一次疏忽給毀了,強占過她的身體之後,他以為可以做到用她來填補母妃之死帶給他的痛,後來他一直在想,為何會更痛?
她不再沖他笑,不再與他說個不停,她有了自己的目的,一心想着離開,甚至不惜讓自己一輩子不能生育,只因不想與他再有瓜葛。
從什麽時候開始,單純的她變得這般狠絕?
被褥枕頭上是她的味道,睹物思人,他頭痛得厲害,喚人吹滅了寝殿中所有的蠟燭,這樣就不會看到她的影子。
他閉目養神,毫不在意劇烈的頭痛。
他曾疑惑,那個叫葉姿的女人在他心中的分量真有這麽大?
這半個月食之無味,夜不能寐的事實告訴他,是的,他離不開那個不聽話的女人。只有擁有她才能感到安心,已經超出他在意一個人的範圍,那不是占有欲。
——她竟敢不愛他,竟敢離開他。
帶着這樣的痛,他昏睡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我媽身體不舒服住院,最近要陪她做檢查什麽的,肯能會更的少,大家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