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皇後

禦花園內,歲杪跟在王福身後不遠處,清荷在一旁撐着傘擋住了落在歲杪身上的雪。

歲杪伸出手輕輕的接了一片雪花,看着它融化在掌心,纖細的指尖微卷,“王公公,我問你個問題。”

王福心中咯噔了聲,旋即咽了咽口水,“蕙妃娘娘請問,老奴定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歲杪瞧了王福一眼,嗓音軟糯糯的,“我還沒問呢,你就吓成這樣,難不成我會吃人麽?”

王福捏了一把冷汗,旋即搖搖頭道:“老奴只是有些冷罷了,不是吓得,蕙妃娘娘若是有什麽想問的,便問,老奴定然會如實回答的。”

歲杪低低的笑了,“我問你,皇後是誰,可是本郡主認識的?”

王福聽見歲杪還稱呼自己為郡主,并非本宮,他就知道歲杪心中的那口氣估計還沒咽下去,怕說多錯多,王福只能支支吾吾的道:“回蕙妃娘娘的話,老奴近日都不在皇上身邊,許多事都是老奴的徒弟小德子待辦的,老奴并不是特別清楚......”

歲杪才不信王福不知道,但索性也快到承天了,歲杪也沒再為難王福,而是笑了笑道:“行,那等會兒本郡主就親自去看看,到底是誰,讓我們三哥這麽放心尖尖上。”

王福低着頭,只想趕緊把歲杪送到承天宮去。

索性願合宮和承天宮距離隔得不遠,繞過一條小路便到了,推開承天宮門的那一瞬間,王福背着歲杪松了口氣,下一瞬臉上便帶着笑看着歲杪道:“蕙妃娘娘,承天宮到了。”

歲杪淡淡的嗯了聲,旋即跨過門檻進到了裏面,幾乎是雙腳剛踏進殿內的那一刻,身後的大門便被關了起來。

歲杪耳尖的聽見了門把鎖起來的聲音,她直覺有些不對勁,轉身像開門,卻發現怎麽都推不開,後知後覺嚴翊居然幹了這種不入流的手段,歲杪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旋即坐在了座位上,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桌面上擺了幾串葡萄,還有一些小糕點,她拿起一顆葡萄,一邊往嘴裏塞一邊嘀嘀咕咕道:“我倒想看看,那個人到底是誰,居然讓他這麽在意。”

歲杪的注意力已經完全被嚴翊的皇後給吸引住了,她是真的好奇,到底是誰,居然讓嚴翊這麽保護着。

估摸等了一陣子,她把桌上的葡萄都吃完了,隐隐有些瞌睡的現象,歲杪揉了揉自己有些酸脹的眼,睡眼惺忪的看向門口,殿內地龍暖和,她沒撐多久便趴在桌子上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是隐隐聽見門口有輕微的動靜,似乎是聽見誰“噓”了一聲,她沒太在意,小腦袋動了動,正欲翻個面繼續睡,卻忽然一陣寒風鑽了進來,她被迫睜開雙眸,便看見門口站了一個男人。

男人穿着龍袍,順着他看去,外面的天空已經落日了。霞光剛好灑在他的肩上,歲杪忽然看的有些癡沉,他登基那日,她在後宮處理太後的東西,沒空去觀賞,她從未見過他穿的如此隆重,今日算是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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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後的門下一瞬便被宮人關上,隔絕了外頭的冷風瓢進來的幾個雪點子。

“歲杪,”殿內忽然響起嚴翊的聲音,低沉有力,他的視線緊緊的盯着歲杪,半晌後,嗓音帶着零星的笑意道:“可睡得舒坦了?”

這話問的,屬實是在歲杪糟糕的心情上又添了一把堵,她徹底清醒,旋即站起身看着嚴翊道:“托三哥您的福,我睡得可好了,想不到你居然會把我鎖在承天殿,怎麽,你的皇後就這麽見不得人?”

嚴翊自然知道她在氣什麽,理了理袖口,擡腳往裏走,經過歲杪身旁時,頓住了腳步,輕聲慢語道:“皇後見不見得人,你等下便知了,今日把你放在這,是朕得不對,但是若是你真的出去搗亂了,朕要如何應對,這不是給文武百官看笑話去了嗎?”

歲杪盯着嚴翊,半晌後沒心肝道:“那你直接同我說不就好了,關着我傳出去像什麽話,況且,你若是給我去江南,我還至于會鬧你的冊後大典麽,你若是大大方方,我也大大方方的給你送納後大禮了。”

嚴翊除裘衣的手忽然一頓,嗓音忽然變得有些沉,“送什麽大禮,你安安分分的呆在願合宮就是對朕的大禮。”

說到願合宮,歲杪徹底的惱了,但是理智讓她知道現在的自己不能任性,于是她破天荒的開始講起了道理,“我們先把皇上和妃子的身份放在一旁,我叫你一聲三哥,你就把我關在皇宮嗎,外祖母當時可是同我說,任我想去哪就去哪,怎麽到了你這,就被關在願合宮,還當了你的後宮妃子呢。”

歲杪說的急,有些上氣不接下氣,嚴翊淡定自若的給她倒了一杯水,修長的手指輕觸杯子,緩慢的推到了她的面前,眼神示意她喝下這杯水。

歲杪原本不想喝的,可是吃了許多的葡萄,現在口中發膩又澀澀的,她不争氣的端起了杯子,一口飲了下去,旋即,又死死的盯着嚴翊。

男人側眸,将她喝完水的杯子拿了過來,又添了一杯進去,只是這次卻沒遞給她,而是自己飲了下去。

歲杪看着男人的動作,聯想到那個杯子是自己用過的,旋即怒斥道:“嚴翊,你——!”

話音未完,嚴翊将空杯子放下,旋即一本正經的看着歲杪,仿佛共喝一個杯子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語氣也淡淡道:“總之你呆在宮內,朕不會虧待你,也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歲杪:“我不是說受委屈和虧待!”

“那你說的是什麽,”嚴翊道:“想出宮?那你便想想就好,我留你在宮內,自然是有我的打算,你大可相信我。”

歲杪看着嚴翊,見他一臉認真的模樣,她忽然沉默不語,現在的朝堂的确是動蕩不安,她之前依着太後和皇上,他們二人多寵愛她,她是知道的,外界自然也知道,眼紅的人自然也不少,如今太後和皇上不在了,只剩下一個并不被人看好的新帝,外界指不定多少人等着宰她呢。

歲杪竟一時之間忘了這一點。

她光顧着猜測是嚴翊同自己有仇,想把當年幼時受過的欺負都還回來,卻沒往更深一層面想去。

歲杪倏地想起什麽,問道:“對了,我還忘了問,你的皇後是哪家大臣的還是你自個兒藏着的地方女子?”

話音剛落,外頭王福尖細的嗓音便響起了,“皇後娘娘駕到。”

嚴翊垂眸,嗓音淡淡道:“宣。”

宮殿的門被推開,寒風跟着灌了進來,歲杪擡眸便看見一個女人穿着紅色的衣裳往這邊走來,頭上的金簪随着步伐一搖一晃發出動靜,面容嬌小,一雙杏眼楚楚動人,朱唇不點而紅,待走近了些看,歲杪眼眸忽然睜大了些,眼前的女人,不就是那日在承天宮門口瞧見的麽......

京都第一才女,左相的女兒!

“臣妾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李茵葉跪在殿內,輕聲細語的道。

敢情那日進宮來是進來說親的?看來左相一直要求納妃的原因,是在給自己的女兒争取,那她這個後位,到底是左相給争取到的,還是嚴翊心中自個兒喜歡的,歲杪在心中嘀嘀咕咕的,看着某處出神發呆,連嚴翊何時說了平身,李茵葉何時起身了,她都沒有察覺,還是李茵葉身邊的宮女叫喚了一聲,方才讓歲杪回神。

宮女傲氣道:“不知這是哪位,見了皇後也不行禮,還需人提醒麽?”

歲杪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宮女說的那個人是自己,她眨巴了幾下眼,看向了李茵葉和她的貼身宮女那邊,卻看見李茵葉也一直盯着她這邊,眼神裏的情緒,有些難以辯駁。

歲杪心中多少不樂意,但是想起這畢竟是嚴翊的妻子,多少還是得給點面子,換做往常,她早就直接甩手而去,或者當即給主仆二人一人一嘴巴子,可如今,她不能。

太後先帝不在這,眼前又是嚴翊的皇後,她若是因為這事鬧起來了,估計沒人會給她撐腰。

歲杪不是那種不過腦子做事的人,此刻沒人撐腰,她也不會貿然就鬧事,心中寬慰了自己一番,歲杪從座位上站起身,正欲欠身行禮的時候,一直站在一旁的嚴翊倒是說話了。

聽着,倒像是在護着她。

“朕都沒說話呢,”嚴翊看着宮女道:“你倒是敢替朕吩咐蕙妃了?”

李茵葉笑容頓時有些僵硬,交疊放在腹部前的手用力的握住,眼瞧着嚴翊的臉色漸漸變了,她立刻轉頭對着宮女呵斥道;“放肆,蕙妃是你能吩咐的!”

嚴翊和李茵葉的話讓宮女頓時吓得臉色蒼白,跪地道:“皇上恕罪皇後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都怪奴婢多嘴,奴婢只是一時口快,還請皇上皇後饒命!”

李茵葉垂眸看着宮女,可餘光卻一直盯着不遠處的歲杪。

怎麽總是你。

歲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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