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争吵
恩玉宮內,所有人屏息凝神看着殿中間的方向,順便時不時掃一眼坐在主位上,辨不出喜怒的皇後。
因為看熱鬧吸引了視線,她們都沒發現人群中一個宮女悄悄地溜走了。
“按臣妾說,今日是皇後您入宮的第一天,這位妹妹便敢如此藐視宮規,算什麽呢?”小嫔妃邊說,還邊在歲杪的身邊轉來轉去,似乎是對上了歲杪的視線,發現歲杪臉色不好看,她笑得愈發的猖狂,“怎麽,自個兒請安遲了,皇後娘娘同我不過是說了你幾句,你怎麽就臉色不耐呢?”
“姐姐也不是故意想為難你,”小嫔妃莞爾道:“只是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姐姐也不過是想讓我們一群人更加的和睦相處,不要恃寵而驕。”
小嫔妃說完,然後轉頭看着皇後,道:“皇後娘娘,您說臣妾說的對嗎?”
李茵葉盯着小嫔妃,沒有立刻答這句話,而是先問了句,“你是哪個宮的?”
被皇後這麽點名問,小嫔妃自然是歡喜的,她方才做的這一切,無非就是因為想要以後自己的宮妃之路順利些,她明白,在後宮中無依無靠是不可能走得長遠的,她只能仰仗在後宮中地位最高的人,那麽今日,這個遲到的藐視宮規的嫔妃,便是她拉攏皇後的好辦法。
坐在高位上的人,沒有一個會願意自己的尊嚴和地位受到打壓。
她就賭這一次,若是賭贏了,她以後的路比起別人起碼順遂些。
“回皇後娘娘的話,臣妾是翠善宮的,”小嫔妃道。
李茵葉有些記不起來,于是轉頭看向了一旁的嬷嬷,嬷嬷低頭道:“皇後娘娘,翠善宮住着的是麗嫔。”
李茵葉還想說什麽,一直欠身行禮的歲杪卻忽然站了起來,旋即側眸緊緊的盯着麗嫔,朱唇輕啓,語氣輕蔑,帶着淡淡的調侃:“翠善宮?”
“翠善宮,據我所知,當年我在皇宮住着的時候,裏頭最高的位份不過也就是個嫔罷了,”歲杪掩唇笑了笑,“若我沒猜錯,你便是嫔位吧。”
麗嫔頓了頓,她其實一直覺得自己一進宮當了麗嫔已經是很光宗耀祖的事了,可怎麽到了她的嘴裏,嫔位就這麽的上不得臺面,麗嫔心中不舒服,可只能強撐着,“對,我是嫔,那你呢,又是哪位貴人?”
“你暫且不用管我是誰,”歲杪理了理自己的袖口,看向麗嫔道;“你只要知道,你讓我因為早起而煩悶的心情變好了。”
麗嫔急了,“你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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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杪掩唇笑,環視了周圍一圈,溫聲細語道:“還能什麽意思,自然是覺得你這人像是一條流浪犬,哪裏喚了你一句,你便搖着尾巴往哪裏跑。”
把她比喻成狗!
麗嫔氣的胸膛起伏極大,旋即轉頭看着皇後,道:“皇後娘娘,您瞧瞧她,來遲了不認錯,還在你的宮殿裏說我的不是,這哪裏輪得到她說,皇後娘娘,你評評理!”
李茵葉看了眼歲杪,忽然想起昨夜的事,心口都在發澀,她開口道:“蕙妃,暫且不論今日妃嫔向本宮請安這件事你是否來遲了,可就看現在,本宮都未曾叫你平身免禮,你便直接起來,這像什麽話。”
歲杪側眸看向李茵葉,只在心中吐槽了嚴翊一番,納後的眼光未免也就這樣,還以為李茵葉能有什麽吸引人的地方,沒想到也是一個俗人。
自懂事開始,先帝和太後都未曾讓她如此委屈。
請安?
別說向皇後請安了,當年向太後請安,因為她起不來,太後都免了她每日的請安。雖說太後和先帝沒了,但是她歲杪也不是吃素的,哪能任由一個小嫔妃和剛入宮的皇後在頭上撒野。
“你算什麽東西,”歲杪笑了,看着麗嫔,又瞄了一眼皇後,“想當年先帝和太後免我禮數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裏蹦噠呢。”
麗嫔聽見先帝和太後時,眉心一蹙,還沒仔細想,宮門口卻忽然響起了太監尖細的聲音。
“皇上駕到!”
只見全部妃嫔們像是見到了什麽稀奇的古玩似地,一個一個的低頭理着自己的衣裳和發飾,旋即都站了起來,包括坐在主位上的李茵葉,只是她面色不像衆位妃子們那般高興,反倒有種不安的感覺。
嚴翊面色一如往常那般冷峻,看上去喜怒難辨。
以李茵葉帶頭的一衆宮妃們欠身行禮:“臣妾、嫔妾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而當全部人都欠身行禮時,只有一個歲杪站在原地,動也沒動。
麗嫔:“蕙妃娘娘,你不向皇後請安,不把皇後放在眼裏,如今見了皇上都不行禮,是皇上都不放在眼裏了麽?”
歲杪淡淡的看了眼麗嫔:“區區一個小麗嫔,我讓你說話了嗎?”
麗嫔:“你!”
歲杪見她如此氣急,嘴角諷刺的笑容便越深。
“好了,都別吵了,”嚴翊沉聲道。
麗嫔瞬間委屈着小臉道:“皇上,你看蕙妃娘娘,今日是她請安來遲了,我不過說了幾句實話,她便如此不把你們放在眼裏,還......還把先帝拿出來說。”
“你又是哪個宮的,”嚴翊蹙眉問。
麗嫔眼底劃過一抹笑意,她覺得自己賭對了,“回皇上的話,嫔妾是翠善宮的,封號是皇上給的,麗。”
嚴翊屬實想不起,他納了不少妃子,全都給了封號,并沒有任何人是特別的。
“都平身吧。”
嫔妃們站起身後,麗嫔似乎就是和歲杪過不去,還沒站穩,便道:“皇上,蕙妃娘娘——”
“朕都沒說話,輪到你教朕怎麽做事了?”嚴翊面色不善,氣氛驟然降到了冰點,他睨了一眼李茵葉和麗嫔,淡淡道:“蕙妃不用向任何人請安,這是先帝早早就定下來的規矩,輪不到你在這說三道四。”
嚴翊看了眼李茵葉,後者垂下了頭。
他将目光一轉,看着麗嫔道:“念你也是不知情,朕便饒你一命。”
“王福,”嚴翊道:“麗嫔以下犯上,将麗嫔降為貴人,收回封號和翠善宮,和其他貴人共用一個宮殿。”
嚴翊話一出,全部人都瞪大了眼,看着一直站在原地面無表情的歲杪。
李茵葉垂落在袖口的手微顫,不敢再聲張。
麗嫔最後是給拖出恩玉宮的,拖出去時,眼淚一直往下掉。
歲杪并未在恩玉宮呆久,幾乎是麗嫔被拖下去的那一刻,她便借口也跟着離開了。雖說麗嫔今日這般大鬧,可她卻沒有真正意義上的生氣,可如今,她忽然有些惆悵,若是以後日日都如此,今日一個麗嫔,明兒一個德嫔,她可沒這個精力。
歲杪越想,心裏頭越不舒服,連帶着面色也不悅起來,清荷跟在身後,鼓足勇氣便上前道:“蕙妃娘娘——”
像是一下就觸碰到了她的燃點。
“別叫我蕙妃!”歲杪擡高聲音道:“什麽勞什子蕙妃,我才不稀罕——”
她說着,提着裙擺往前賭氣的走了幾步。
“你又在鬧什麽脾氣?”身後忽然傳來男人的聲音,随着一聲無奈的嘆息。
也正是這一聲嘆息,讓歲杪隐忍了一早上的怒火燃燒到了頂點,她不看都知道是誰,于是她随手團了一個雪球,轉身便朝身後男人砸去。好巧不巧,正中心口。
男人穿着明黃色的華服,手下意識地拽住了她砸過來的雪球。
王福和清荷大氣都不敢喘,也不敢上去攔,畢竟歲杪不好惹阿。
嚴翊蹙眉,“你在鬧什麽!”
都是眼前的男人讓她在這裏,不是他她早就去江南了!
歲杪怒了,跑了起來,企圖跑到嚴翊面前,卻沒曾想就在快到他面前時,她忽然被雪絆倒了。
整個人像是給嚴翊行了大禮一樣,跪在了他面前。
“連老天都欺負我!”
歲杪眼眶瞬間紅了,可心底的怒氣卻沒有一點點減少,她看着嚴翊,開口大罵道:“什麽叫做我鬧!?我還想問問你呢,我要去江南,你把我留在這裏,說是什麽保護我,你保護我你封我為妃做什麽!誰稀罕當你的妃子,我告訴你,今天就讓我出宮,我受夠了在皇宮的日子!”
嚴翊看着向他“行大禮”的歲杪,被她這些話刺得心口和耳膜生疼,他神吸了一口氣,嗓音帶着隐忍的怒意,一字一頓道:“暫且不論保護你這件事,朕問你,當朕的妃子,你就——”
話還沒說完,歲杪便搶先一步道:“對!令我讨厭!你今天放我出宮,我明日就要去江南!”
嚴翊深呼吸了一口氣,企圖把歲杪從雪地上拽起來,修長的手剛伸出去,就被歲杪一把拍開。
嚴翊吸了吸腮,好脾氣道:“如今去江南不安全,路上太多人盯着了——”
“哪怕路上被人殺了,我也要去江南——”歲杪紅着眼,“我不喜歡這裏,我讨厭這裏!”
嚴翊的隐忍到了極限,他徹底沒了好脾氣,一把将耍賴不肯起來的歲杪拽了起來,壓低聲音道:“你喜歡與不喜歡你都給朕呆在願合宮,等朕徹底的忙完了手頭上的事,朕會帶你去江南!”
歲杪有些被生氣的嚴翊吓到,可她還是強忍着眼眶的酸澀,一字一句的道:“誰要你陪我去,我自己去!”
“朕最後再說一遍,”嚴翊拽着歲杪的手因為怒意,青筋凸出,“去江南只能朕陪着你,還有,你以後的身份就是蕙妃,沒有什麽郡主,朕也會交代下去,你只安心呆在願合宮就好。”
嚴翊說完,轉身便走了,留下歲杪站在原地,紅着眼看着他的方向,越想越氣,她蹲在地上又團了一個雪球往嚴翊的背後砸了過去。
嚴翊腳步一頓,喉結滾動,繼續往前走。
身後的雪球一直落在背上,他無奈的嘆息了聲,只當給身後的小家夥洩洩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