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輕哄

寒風瑟瑟,風刮過,吹的人瑟瑟發抖,臉都生疼,平日不大不小的雪,這會子到了晚間愈發的大了起來,歲杪的願合宮內,雪積了厚厚的一層,宮人們踩上踩下,發出響聲,留下了一大一小的腳印。

清荷站在殿門口,面帶着急的看着往這邊走來的宮人。

“快點快點,”清荷催促道:“裏頭等着用藥呢。”

宮人們急匆匆的将藥遞到了清荷的手裏,殿門口兩邊各站一個小太監,見清荷端着藥來了,于是一人便立刻舉起擋風被,另一個推開殿門,這樣一來,寒風便被擋在了門口。

清荷快速的走了進去,殿門再次被關了起來。

裏頭一股濃郁的藥味,清荷一聞到,臉上心疼的表情就藏不住,她輕手輕腳的往裏間走去,一邊走,一邊看向了躺在床榻上,一直低低咳嗽的女子。

“早就同你說雪地呆不得,你不聽,這下好了吧,苦了自己,”清荷邊說,邊拿着湯匙在碗裏攪拌,等藥冷了一些的時候,她才上前,又止不住的唠叨了幾句,“你同皇上賭什麽氣,光着一雙手去團雪球砸他,你看他厚實衣裳擋着呢,也不疼,反倒是自個兒,落了風寒。”

方才從雪地裏回來的時候還好好的,誰知,進了殿內的時候,裘衣一脫,就連打了好幾個噴嚏,然後便委屈着一張小臉同清荷道,說是頭痛,嗓子眼兒也疼。

清荷自幼跟着歲杪,一看這情況,便知這祖宗估摸着又把自己倒騰病了,趕忙宣了太醫,一看,果然是染了風寒,開了藥,方才喝了一點,她又鬧着脾氣不願喝,好說歹說才喝了兩口進去,兩口後愣是再怎麽勸她也不願開口。

這不,藥冷了,又重新叫人斷了一碗新的上來,誰知,歲杪就是裝作看不見。

歲杪唇色白白的,看上去一點氣色都沒有,她低低的咳了幾聲,都病成這樣了,她還在耍小性子不願意喝藥。

“你若是還不願意喝,我可就請皇上來了,”清荷半真半假的威脅道。

原以為歲杪和皇上剛發了脾氣,聽見“仇人”多少能吓到她讓她喝幾口藥,可清荷忘記了一點,那就是歲杪的思路同正常人的差別極大。她聽見這句話,非但沒有趕緊喝幾口藥,而是啞着嗓子都要順嘴罵一句,“他若是敢來,你看我拿不拿藥潑他。”

話音剛落,門口便響起了太監尖細的嗓音,“皇上駕到——”

清荷下意識地看向了手中黑乎乎的藥,然後趕緊藏在了身後,這些動作自然沒能瞞過坐在身旁的歲杪,她正欲開口叫清荷拿藥給她,外間便響起了男人清冷的嗓音,“鬧什麽小性子,如今生病了,藥也不喝,你想同誰作對?”

方才才說拿藥潑他,下一刻便出現在跟前,歲杪喉嚨裏跟卡了什麽似的,一時之間竟然上不來也咽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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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知道歲杪不會真的以下犯上,但是清荷還是不敢把藥給歲杪,萬一真的潑了皇上一身,那可能今夜她們主仆二人就只能睡大雪地了。

清荷幹脆叛了主,将藥端給了嚴翊,“皇上,勞煩您勸一下蕙妃娘娘,奴婢、奴婢沒轍了。”

換做其他宮女說出這番話,嚴翊或多或少都覺得是奴才在為自家主子争取獨處的機會,可換成是歲杪的宮女,嚴翊只覺得是真的拿歲杪的小性子沒了辦法。

歲杪不愛喝藥,嚴翊是曾聽見過的。

嚴翊低低的嗯了聲,旋即,接過了藥,走到了歲杪的身旁。

被藥味刺的難受的歲杪側過了頭,完全沒了方才口出狂言的模樣,焉焉的像是受傷的小奶貓,軟趴趴的,讓人憐惜的緊。

“別鬧,”嚴翊端着藥,拿着湯匙的手轉了轉,“把藥喝了。”

他勺了一勺,遞到了歲杪的面前。

誰知她竟然委屈的要哭了出來,哪裏還有今早上在禦花園裏砸他雪球的模樣和氣勢,完完全全就是兩個人。

嚴翊知道了,藥就是歲杪的死穴。

“我不要......”歲杪皺着一張小臉,委屈又加上嗓子不怎麽舒服,說出的話嘶啞的很,聽上去更是可憐了幾分,“你拿走,我不喝......”

嚴翊蹙眉,他素來沒有遇見過這種事,連喂藥都是第一次喂,可瞧着她那副委屈到快哭的模樣,心口又揪着疼,只能生硬的哄道:“趕緊喝了,喝了等你好了,朕帶你出宮買好玩的去。”

生病的歲杪性子如孩童般,嬌氣又乖巧,聽見好玩的便想出去,可張嘴想喝的時候,一聞到藥味便覺得胸口都作嘔。

被人哄着,歲杪又恃寵而驕了幾分,看着嚴翊,委屈道:“我不喝,你拿走,太難聞了......”

嚴翊側開眼眸,不願去看歲杪那張可憐兮兮的臉,生硬道:“快點喝了,等會兒藥涼了。”

“我不要喝,”歲杪為了不喝,甚至包着眼淚喊了嚴翊一句,“三哥......”

嚴翊倒是希望她同今早那般沖他生氣也不願見她如此,強忍着心口的不舒服,嚴翊再次低聲輕哄:“真的,歲歲喝了,朕帶你去宮外買好玩的。”

似乎是病了,思緒也有些混沌,她聽見歲歲二字,便想起了先帝,像是回到了那時候,先帝也拿出宮玩做哄她喝藥的借口。

歲杪想起先帝未免就想起太後,一想起她老人家,便紅了眼,這會兒又不想當着嚴翊的面哭出來,于是立刻低下頭,一口喝了嚴翊遞過來的藥。

藥味苦的在喉嚨裏讓她想嘔,她趁着這時候,輕輕的流了幾滴淚,她都沒敢和別人說。至于為何哭,也只有她自己清楚。

歲杪眼眶包着淚,一口一口的喝下了嚴翊送入口的藥。

嚴翊看着尖細的下巴上那幾顆金豆子,視線移開,對着清荷使了使眼色,後者立刻明了,趕忙端了桌上的蜜棗。

藥終于喝完,歲杪便一直低着小腦袋,下一刻,就被人用溫熱的大掌輕輕的蓋住了,嘴邊被人塞了一顆蜜棗。

棗入了口,那滋味甜充斥着整個心口。

雪一陣一陣,一會兒下了一會兒又停了,此刻沒有下雪,禦花園的小路上,王福掌燈走在前頭。

嚴翊素來沉默,走路不快不慢。

王福跟在他身邊久了,皇上的情緒他多少能感受到,此刻的他雖說同以前一樣,可王福知道,皇上今夜是高興的。

承天宮內,嚴翊剛換好衣裳,便聽見王福禀告道:“皇上,皇後娘娘在外頭。”

嚴翊披外衣的手一頓,旋即沉默了會兒,道:“她來做什麽?”

王福低着頭,“皇上,今日是大婚第二日,按照規矩,前三日都要......”

嚴翊蹙眉,半晌後,“宣。”

李茵葉今夜特意換了一身顏色靓麗的衣裳,昨夜是她同皇上的新婚之夜,可皇上并沒有......

李茵葉覺得是自己的魅力不夠,于是便想了許久,換了一身衣裳,同平日淑女端莊的顏色有些許不同。

李茵葉滿心期待的走了進去,跪在殿內請安。

“臣妾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殿內有地龍,并不會冷,但是李茵葉穿的又少又薄,跪了一會兒沒等到回應,倒是冷的有些瑟瑟發抖了,她不禁擡起眼眸,卻和坐在龍椅上的男人視線對上。

嚴翊面無表情,一點都沒有對她此刻的着裝動容,反倒是開口道:“皇後夜裏穿這麽少,不怕冷麽?”

李茵葉當嚴翊關心自己,低聲道:“回皇上,臣妾不冷的,謝皇上關心。”

嚴翊并未答話,而是繼續低頭批閱奏折,李茵葉沉吟了好一會兒,或多或少是知道他因為什麽事,加之方才來的路上,她聽了一些,“聽說蕙妃着涼了,不知宣了太醫看了沒?”

李茵葉擡眸一看,嚴翊在聽見蕙妃二字時,面無表情的臉終于有些表情。

“宣了,”嚴翊忽然盯着李茵葉,半晌後,方才開口道:“你還記得,朕單獨宣你進宮的時候,同你說的那些話嗎?”

李茵葉心一緊,咽了咽口水,垂落在袖口的手死死的扣着自己掌心的肉,她扯了扯嘴角,明知笑不出,卻還是要強迫自己笑着,“回皇上,臣妾一直謹記在心,今日是臣妾第一日當皇後,面對這個情況,臣妾不知該如何面對,所以臣妾做的不對,還請皇上原諒臣妾。”

嚴翊執着狼毫,漠然的看着她,“朕知了,你起身吧。”

李茵葉在心中松了一口氣,站起身後,便低聲道:“皇上,夜深了,臣妾伺候您歇息吧。”

“朕還有政務要處理,你若累了,你便先去歇息吧,”嚴翊看着李茵葉,一字一句道:“朕今日去見了蕙妃,怕也染了風寒,為了不讓皇後的身子也受累,今日你便先回恩玉宮歇息,朕等會兒吩咐與禦膳房送點糕點給你。”

李茵葉眼眶瞬間紅了,可她不敢吱聲,更不敢忤逆嚴翊,因為賜的這頓糕點,就是在給她留最後的面子,不至于明日被妃子們笑話她,而不讓她伺候着歇息,便是給她沒聽話的懲罰。

李茵葉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梗着嗓子道:“臣妾知道了,謝皇上賜糕點,臣妾告退。”

嚴翊頭也沒擡的嗯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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