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轉身離去的宓葳蕤沒有看到喻蘇眼中的錯愕。
他有意避開溫泉所在,朝着反方向尋了一處隐蔽的露臺。
這裏視野寬闊,靈氣彙聚毫無阻礙,而且今夜月明星稀,有清輝的加持定能事半功倍。
宓葳蕤收斂心神,化為人形後盤腿坐下。
從洞府中取出靈犀玉佩——這件法器可以用來阻隔靈氣逸散。
妖修修煉不同于修真者和修魔。
每每升階,必須将體內的妖丹逼出體外接受天地之氣,此時妖修最為虛弱。
若想安然無恙的晉升,則需要大量的防禦法器,沒有護身的法寶,極有可能會妖丹被掠,從而修為盡失。
正是因此,長洲山各類修士皆盛,偏偏妖修掰着手指都能數過來。
宓葳蕤的妖丹不同于狐妖常見的朱紅色,而是透着瑩瑩的白,此時正穩穩地懸浮在宓葳蕤身前,遠看像是一顆明珠。
天地之氣若有所感,源源不斷地朝着妖丹中湧去。
小周天運轉的速度越來越快,體內的桎梏已有了松動的跡象。
夜幕中的彎月驟然光芒大盛,緊接着磅礴的靈氣爆裂開來,靈犀玉佩嘤鳴不斷,到最後玉佩上已開始出現隐隐地裂紋。
宓葳蕤顧不得其他,用妖丹轉化着天地之氣。
玉佩徹底變作齑粉的前一刻,靈氣徹底沖破了體內的桎梏,宓葳蕤周身靈氣大盛,妖丹愉悅地繞着他盤旋一圈沒入了丹田內。
這麽輕松就進階到元嬰後期,宓葳蕤愣了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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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前被靈犀玉佩籠罩的露臺已是草木蔥郁,姹紫嫣紅,哪有半分秋天的蕭瑟之感。
這是他每回進階的常态。
據說當初他在洛水之畔降生時,河畔邊萬花盡放,一時間草長莺飛,師祖見此便賜名葳蕤,只言如此才不負盛景。
本來做好打算修煉一夜的宓葳蕤,默默看了看天邊深藏了功與名彎月,如今不過花了半個時辰。
既然如此,那便回屋睡覺好了……
他起身輕拍衣袍接着揮了揮手,将與周圍格格不入的草木用罡風打得七零八落,頗有幾分辣手摧花之感。
是夜,竹林海漆黑一片。
剛在後山遇見喻蘇,竹林海也沒有紫氣流動,顯然對方不打算回來。
宓葳蕤翻窗進入屋內,察覺到氣場不明顯的變化勾起唇角。
進屋的人已經格外小心了,可普通人的舉動怎能逃得過修煉之人敏銳的五感,更不用說離開前,他還特意移動了屋內的陳設做了障眼法。
這本就是宓葳蕤意料之中的事情,他并不覺得意外。
抹掉屋內的障眼法,宓葳蕤除了外衫,挂到木施上後走到床邊。
如今他暫時還不能離開喻蘇身邊。
私心使然。
一來他仍舊需要喻蘇的紫氣助他盡快恢複修為,再者在竹林海做事要比回他的院子方便的多。
畢竟喻蘇是皇子,窦章就是想派人盯梢也要避開喻蘇的貼身侍衛。
比起讓人時時刻刻盯梢,他自然會選擇喻蘇這邊偶爾的試探。
不過窦章那裏必然需要一個交代,面上他不能不走,但喻蘇可以留,至于怎樣讓喻蘇留下他,這事他還得盤算盤算。
宓葳蕤施施然地躺下,然後緩緩閉上眼。
自從上次被暴動的紫氣震傷,宓葳蕤已經許久未曾做過夢。
只是今夜,莫名的夢境再度卷土重來。
昏暗的地牢終年不見天日。
宓葳蕤只覺得自己壓抑不住周身的煞氣,他踱步走進一間封閉的屋子,腳下像是踩到了泥水帶着讓人皺眉的粘黏感。
低頭一看。
哪裏是什麽泥水,分明是黏稠的血水。
思維控制不了身體,他眼見着自己走上前,點燃燭臺。
室內的景象宛如地獄。
殘肢斷臂,白骨累累。
擺放在中間的丹爐布滿陳舊的血漬。
可見這間屋子存在已久。
而他竟然從這些事物中感覺到自己內心隐秘的愉悅,就像是魔瘋一般,引氣将地上的骨血放入丹爐中,白袍未染上半點髒污。
宓葳蕤看着自己将藥材投入爐中,神情是從未有過的認真。
推門聲傳來,進屋的人似乎是可以完全信任的存在,他手中的動作并未被影響分毫。
直到那人走近,他聽到自己開口說道:“東西帶來了麽?”
“帶來了,國師大人,這事您真的要瞞着殿下麽?”有些熟悉的嗓音,宓葳蕤一時間想不起來到底是誰。
他擡眼看去,想要看清來的人,卻只看到了一個大概的輪廓,緊接着就在下一刻猛地驚醒。
現實與夢境交錯,宓葳蕤一時間有些恍然。
他靜靜的盯着床頂的帳幔看了好一會兒,才緩過神。
雖為妖修,可他修習的皆為正統功法,夢中怎會用人血白骨來煉制丹藥。
即便醒來後夢中的一切已經有些模糊,可他隐約還記得幾味藥。
這些藥在長洲山都極難尋到,丹方也格外陌生,但是單從藥性上來講,走的分明就是邪修的路子。
若煉成,必然不容于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