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此後的幾天內。
祭神儀式上的種種奇景異象,尤其是傳的神乎其神的神狐賜福,果然成為了白露山中議論的焦點。
“你是說,除了朕的頑疾,那個叫宓葳蕤的少師之前中毒瞎了的眼也複明了?”惠仁帝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着紫檀木書桌。
貼身太監李忠不敢隐瞞,“正是。”
“不過不止如此,禮部陪祭者中患有頭疾的三人,随行護衛中患有腿疾關節疼痛者,症狀皆消。便是老奴……兩年前小腿處燙傷留下的疤,儀式之後也幾乎看不出以往的痕跡。”
惠仁帝對于賜福一事一直抱着狐疑的态度。
可以說,太.祖之後,伽邑國連續幾任帝王都未曾見過傳說中的神狐。
每兩年舉辦的祭神儀式除了奠基聖獸在百姓心中崇高的地位穩定皇權,更多變成了形式上的存在。
惠仁帝的理智冷靜在此時發揮到了極點,他不覺得自己比起先帝太.祖有何過人之處。
況且他登基二十多年,唯有此次祭神儀式出現神狐。
若說不尋常,似乎也只有……他下旨讓喻蘇回京一事。
聯想到三年前柔妃自缢,喻蘇被害出花,緊接着他下令将五皇子送往白露山休養,似乎這些事發生沒多久,他便收到了北邊昆城地龍翻身的八百裏加急。
當時他也未曾多想,但如今再回頭看。
此後昆城頻頻傳來喜報的同時,他留在白露山的探子也傳來消息稱五皇子熬過了天花,日益康健。
惠仁帝心中一跳。
竟是有這麽多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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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難道是神狐賜下的天谕,在警醒他什麽。
惠仁帝找到了說服他的理由。
可一旦這個想法深入腦海,越是琢磨越是讓惠仁帝心驚不已。
“李忠,去竹林海傳五皇子來見朕。”惠仁帝終于出聲道,臉上的神情并沒有尋到答案應有的放松,更多的是凝重和防備。
喻蘇接到口谕。
雖不知惠仁帝為何此時喚他前去觐見,但還是稍微打理了下儀容便起身跟上了李忠的步子。
一行人走到竹林海通往院外的小道時,正巧撞上打算出門去山中藥田的宓葳蕤。
“殿下也準備外出。”宓葳蕤先一步開口道。
這是兩人在祭神儀式後第一次面對面,喻蘇還記得宓葳蕤那日留給他的背影,心中的熱切還未來及升起便已然冷卻。
“父皇喚我去雍華居,如此便先行一步。”說罷轉身離開,絲毫沒有以往的拖泥帶水。
如今宓葳蕤不用再刻意假作不知,是以喻蘇表現出的疏遠和冷淡他看得分明。
這樣抗拒的模樣讓宓葳蕤擰眉沉思。
喻蘇到達雍華居時,惠仁帝剛剛批閱完一本奏章 。
聽到通傳,他并未停筆,而是轉手拿起另一本。
喻蘇走進屋內,撩起衣袍跪下行禮,“兒臣參見父皇。”
惠仁帝翻閱奏折,“起來吧,坐下說。”
喻蘇謝恩。
坐到一旁的靠椅上。
“聽聞那個名叫宓葳蕤的少師如今還住在竹林海。”惠仁帝問得很是随意,但紙張發出的脆響顯得屋內氣氛驟然收緊。
喻蘇不解惠仁帝為何有此一問,但他既然敢讓宓葳蕤住進院中,便想到了會遇到的種種情形。
“此前刺殺,正是宓少師救了兒臣一命。”
“若是算上三年前兒臣見喜那次的照料,宓少師已救了兒臣兩回,而且刺殺一事,到底因兒臣而起,事後宓少師身中劇毒目不能視,兒臣到底覺得欠下了恩情。”
喻蘇微微低垂着頭,臉上的忐忑一覽無餘。
惠仁帝盯着喻蘇并不言語,似乎在确認他表情的真實性。
良久後,見喻蘇愈發緊張,惠仁帝終于大發慈悲般,開口打破了一室沉寂:“那你可知,這個宓少師曾幫着你大皇兄給你下過毒。”
喻蘇猛地擡起頭,臉上滿是不敢置信。
惠仁帝收起手中的奏折,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喻蘇詫異。
不過不是因為宓葳蕤受大皇子給他下毒一事,而是此事竟然會從惠仁帝口中聽到。
他的好父皇果然對他們不放心。
“知恩圖報并非壞事,但識人不清便是大忌。”惠仁帝訓斥。
喻蘇起身重重跪下,那失了力氣的身體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打擊,他張了張嘴:“父皇,我,兒臣,怎會如此。”
“你看看你這樣哪有半點皇子的樣子。”惠仁帝似是氣急。
喻蘇猛地擡起頭看向惠仁帝,急切地辯解道:“兒臣只是覺得……”
“行了,你退下吧。”惠仁帝不耐地揮揮手,“此事朕不欲出手,該如何做,你自己拿主意,莫讓朕失望。”
喻蘇緊咬牙關,臉上帶着幾分不服氣,但礙于惠仁帝的威嚴,只得行了禮起身離開。
李忠見五皇子離開,上前将惠仁帝手邊的茶滿上,看了看惠仁帝不見怒意的臉,笑說道:“三年未見,五皇子還是同往常一樣,敢和您頂嘴。”
“他這性子到底還是像柔妃多,這麽幾年也沒什麽長進,朕不免要替他多操心幾分。”惠仁帝語氣無奈。
李忠嘴上稱是,心裏卻是另一番感想。
當年柔妃如何死的他就算不知全貌,這麽多年下來也能猜個大概,更不用說某次輪到他守夜,他還聽到皇上睡夢中喊着柔妃的名諱,讓人放過他。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皇上怕不怕李忠不知道,但他這做奴婢的便是知道也要爛在肚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