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相遇
清晨,月色還未消減,明亮的日輪搖搖直上。
今日是大集的日子,十裏八鄉的百姓湧入城,或坐着車、或挑着擔,熱熱鬧鬧的在街上擺出一個又一個攤位,偌大的集市在一瞬間張揚開,如同一條長龍,從街的這頭走到街的那頭。
而這其中,一位抱着一卷大紅紙,一身青色麻衣的女人最為矚目。
她身姿高挺,如松如竹,一身氣勢便叫人望而生畏,令人退避三舍。
諸人退避之餘,亦忍不住回頭張望。
只見那青衣女人回頭,露出一張五官分明的臉。
銳利的鳳眸、淩厲的長眉、薄情的紅唇,單個長在身上就能稱得上是位美人,如今全生在她的身上,更是體現一種令人心悸的美豔。
如同最豔麗的薔薇引人注目,遍布荊棘的藤蔓卻在未知時刻對準你的咽喉。
她不過是一身簡單廉價的青色布衣,一身氣勢卻平白叫人膽寒。
席安行動迅速,透露出某種說一不二的張力。
單手拎着一張木椅往集市外的公告欄一放,手中的紅紙一展,覆去一半公告牌面。她往公告欄下一坐,雙手置于膝蓋,像極了那些兇神惡煞的衙役酷吏。
有人好奇的朝她張望,她擡眸一瞧,那人又飛快的縮了回去。
幾番下來,見她始終坐在那裏不動,才終于有一個挎着竹籃的大嬸上前詢問。
大嬸穿着得體,雖也不過是粗布麻衣,手上頭上的金銀首飾可以看出她家境不差。瞧這面上帶笑的模樣十分親切,言辭也很是親昵。
“大妹子,你這是要做什麽?”
“招親。”席安言簡意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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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呦,這是為你家妹子招親?”大嬸眼神一轉,心裏活絡了起來。
瞧這姐姐生得這般好,妹妹一定也不差,這般樣貌嫁誰不得?
她可是這十裏八鄉有名的紅娘,這等姑娘招親怎能不叫她知道。
大嬸登時往那紅紙上一瞧,笑容瞧見那“招婿”二字便是一僵,再一看女二十三,那笑容頓時就垮了。
“不是妹子。”就這此時,席安慢悠悠開口。
她從懷裏掏出兩張面餅,一邊掰一邊道:“給我招。”
“妹子你這招婿,怕是艱難……”大嬸斟酌着開口。
“我父母雙亡,有房有田。”
“這也……”
“我能下地打獵、賺錢養家。”
大嬸狐疑的眼神掃過她,一轉眸就對上那雙沉如夜色的眼。
“我可以給你說親費。”席安繼續補充,伸手比了一個數。
大嬸撇嘴,心想她給別人說媒也有這個數,何必費勁巴拉的給她說。
“十兩。”
大嬸瞬時露出笑容:“哎呀,妹子,你怎麽知道我是這十裏八鄉有名的紅娘,哪家說媒找我準沒錯。”
席安淡淡的瞥了她一眼。
提着竹籃過來的席三嬸正巧聽見這最後幾句,眼神微閃,嘴邊露出笑意。
“哎呀,安丫頭你年紀小就是不顧家,招婿找三嬸啊,三嬸給你介紹,這十兩銀子三嬸肯定給你招個滿意的夫婿。”
那大嬸一看來了個搶生意的,登時不樂意了:“你誰啊?我和妹子說的好好的,光關你什麽事!”
“我是她三嬸。”席三嬸溫溫柔柔的回答。
席安默不作聲,默默掰餅。
“妹子你說,你想要什麽樣的,嬸子都給你找。”
大嬸憋着一口氣,當場就拉着人要給她看看誰是最強紅娘。
席安想了想,莫名想起自己打馬過街時驚鴻瞥見的白面書生。
“會讀書,皮膚白,還聽話。”
大嬸頓時一僵,呵呵幹笑。
“這……這怕是不行。”
席安蹙眉:“我養的起,我可以供他讀書!”
在讀書這兩個字上,她說的十分堅定。
大嬸嘴裏發苦,只覺得這人奇葩,但十兩銀子啊!夠他們一家兩三年的嚼用,說什麽她也不能放棄。
只是勸席安:“不如咱先看看人?”
席安不置可否。
大嬸當場找了兩個窮苦人家的漢子,都是同村找她說過親的,知根知底,就是家窮實在娶不起媳婦。
那兩個漢子都是趕集來賣點東西貼補家用,一個賣竹籃,一個賣魚,占着好位置
她到攤位張嘴一頓說,一個漢子聽着父母雙亡、有房有田有點意動,再遠遠一瞧坐在公告欄下安靜掰餅吃的席安,第一想法就是安靜、漂亮,好掌控。
她說話,旁邊有的漢子也聽到了,覺得這姑娘條件還可以,主要是父母雙亡、有房有田。
那個賣魚的漢子也有點心動,當場提了兩條魚過去。
大嬸看這小子上道,頓時笑開了,陪着一起去。
誰料剛到人面前,不遠處突然站起幾個人高馬大的大漢。
幾個大漢推搡着賣面的攤主,一邊扯着喉嚨喊:“也不打聽打聽也是誰,敢問爺要錢,你活得不耐煩了!”
攤主是個年邁的老人,顫顫巍巍的伸手去擋,嘴裏喃喃說着:“你們得給錢,吃了東西得給錢……”
“爺就是吃白食怎麽了!”大漢大怒,如同蒲扇大的手高高揚起。
預想中的巴掌聲沒有響起,被一只女人的手攥在半空。
大漢試圖抽動,神情越發暴怒,卻不想對上那雙比夜色還深沉的眼,只覺心底發毛,冷汗直冒。
好似被什麽危險的猛獸盯上,定在原地心中恐懼不斷湧出。
“你……你想死嗎?”大漢色厲內荏的大吼。
在他身邊的同伴們大笑。
“老三,怎麽一個姑娘就讓你不動了。”
“莫不是瞧上人家了哈哈哈哈。”
“哦~憐香惜玉,憐香惜玉。”
浪蕩輕浮的話語不斷灌入耳中,大漢只覺冷汗直冒。
席安冷冷的瞥了他們一眼,“付錢。”
“付錢?大爺我這輩子就不知道付錢兩個字怎麽寫!”
一個大漢嬉笑,迎面就是一個拳頭。
拳頭不大,卻似千斤重,一下子将他打倒在地。
那群鬧事的大漢眼神一對,直直朝席安攻來。
席安身法古怪,有着系統的規律又有着野路子的飄忽。幾個縱步躍上一個大漢的肩頭,長腿一掃将一個同夥踢飛出去,手下制住大漢的肩頭順着力道來了個過肩摔。
她動作迅速,一舉一動都透出殺意,渾身透着那種真的見過血的煞氣。
沒幾下,就将幾個八尺大漢打翻在地。
她面無表情的扯着一個人的領子拎到攤主的面前,攤主看她兇神惡煞,比大漢還過之不及吓得渾身癱軟。
席安冷着臉,“付錢。”
大漢瑟瑟發抖的,被吓得涕泗橫流:“我付,我付!”
幾枚銅板叮叮當當的落在地面,席安當場給了大漢一個掃腿:“撿起來!”
大漢顫顫巍巍的撿起來,規規矩矩的遞給攤主,席安這才松了手,轉身又往自己的小凳子去。
沒走幾步,幾個身穿官服的衙役帶着刀湧了進來。
“官府出行,肅靜肅靜!”
“誰敢在這裏鬧事!”
席安指了指那幾個被揍得鼻青臉腫的大漢。
衙役們風風火火的來,提溜着幾個大漢風風火火的走。
唯獨說媒的大嬸和提着魚的漢子滿臉僵硬,木着臉看着渾身煞氣的席安緩緩而來,腿都克制不住發抖。
“我……我不說媒了……”席安還沒有說話,大嬸先憋不住崩潰了。
那個漢子也臉色慘白,魚也不要了,忙不疊邁入人群眨眼就跑了。
席安:???
今天,除了白得兩條魚,席安什麽都沒得到。
一直等到日上三更,大集逐漸變得清冷,再也沒有人試圖給席安說媒。
有房有田、父母雙亡又如何?
太可怕了,和這種女人在一起,說不準哪天就被打死了!
席三嬸心裏門清,眼角眉梢都帶着笑。
這大集十裏八鄉的人都有,沒多久席安的事跡就傳遍了,其中自然少不了席三嬸的推波助瀾,這下看誰還敢和席安結親。
“安丫頭,這天色晚了,我們回吧。”面上,席安三嬸依舊是一副溫溫柔柔的模樣。
席安默不作聲,拎起自己的凳子就走。
席三嬸絮絮叨叨:“你個年輕人,有點錢就愛揮霍,得虧是沒給媒人坑走了。要我說,這些媒人就是缺德,為了錢死都可以說成活的。你看三嬸給你說,一定給你說個如意郎君。”
“還有你年輕,沒省錢意識,肯定也省不住錢,不如給三嬸保管,保管一分沒少,你要的時候齊齊全全的還你。”
席安腳步一頓,眼神銳利如刀刮向三嬸。
席三嬸心髒一緊,眼看着她手中的木椅都提高了幾分,一時眼神驚恐的閉了嘴。
“噓!”席安目光越過她,直直的望向幽深偏僻的小巷。
隐約的呼救與追趕聲傳入耳中,席安幾步跨過三嬸,将一張漂亮清俊的臉盡收眼底。
那人面色蒼白卻不失優雅貴氣,腳步匆忙下兩人擦身而過,彼此眼中都閃過驚訝與驚豔之色。
咔嚓——
席安手一甩,正中追擊的一夥人。
噼啪——
木椅裂開的聲音響徹雲霄,席安單手将逃命文弱青年護在身後,一手拎着從邊上撿來的竹竿。
如同執槍而立的将軍,背影挺拔、堅毅,凜然戰意直沖雲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