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堂兄
“怎麽辦,怎麽辦……”焦急的腳步聲在房間內徘徊不定。
席二嬸不安又急切的在屋內不住徘徊,咬牙道:“不能讓她斷親!”
“那可是三百兩銀子,這不是要我們的命嗎?!”
席三嬸亦沉着臉,面色難看。
屋裏兩個男人在外做工沒有回來,席家的老爺子老婆子又是慣會把握利益的,根本不能與之商讨。
“你放心,我絕不會叫她就這麽斷親!”席三嬸咬着牙,用盡全身的力氣說道。
然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想讓她絕了斷親的心思還需從長計議。
“對對,千萬不能讓她斷親。”席二嬸連連點頭,她腳步頓住,期待的看着弟媳婦。
“老三媳婦,你是不是有什麽辦法?”
席三嬸哪裏有什麽辦法?她原先是被齊寐那幾句話給吓破了膽,至今腦子還殘留着他那雙滿是惡意的眼。
分明瞧着是那樣軟弱無能,只能依附女人的小白臉,偏生又那般氣勢,叫她全副心神被他言語所攝。
這時席三嬸心中亂麻,久久不能言語。
席二嬸等得急了,張口出了一個主意:“要不,我們問問修賢?”
席修賢是席三嬸的長子,是席家最會讀書的讀書人,如今已是童生,明年便要參加科舉考取秀才功名。
席三嬸聽到這眼睛一亮,對啊,她怎麽就着像了。
齊寐可以拿修賢威脅她,她也可以接着修賢的本事來捆綁席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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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子,你這主意出得好,我明日便去鎮上找修賢去。”
席修賢如今是在鎮上的書院讀書的,每月只有一天的休沐,若要出來須得向書院夫子告假。
席三嬸唯恐事情有變,當即就決定明日一早要去鎮上找人。
這一夜,村裏有許多人難以入眠。
席安直挺挺的躺在床上,眼神放空,看不透的眼不知道在想着什麽。
她或許想了很多,又或許什麽都沒想。
直到天夜漸白,屋外傳來雞鳴狗叫聲,村民們活動的聲音将她從黑暗中帶回現實。
席安眨了眨幹澀的眼,爬起來給兩人做早膳。
昨天鬧得晚,她還沒有問兩位嬸嬸來是鬧什麽事。
用早膳的時候,她順口問了一句。
齊寐單手支颚,懶懶的看着她用膳,手在桌面不停滑動。
“啊,倒也沒什麽,就是看我住在這裏,找我麻煩而已。”
不過齊寐也沒有客氣就是了。
趁四周無人,他可是好生嘲諷了一番,把兩人氣得夠嗆。
他說得輕巧,席安卻知道自己兩個嬸嬸是什麽德行,只怕言辭不會很好聽。
她一時愧疚,也将自己想了一夜的事說了出來。
“我打算去衙門告她們侵吞財産。”
齊寐一怔:“告她們?”
“嗯,若是原先這種家事可能衙門不會受理,但我決意斷親,這樣或許能快一點把錢追回來。”
“有了錢,我們就可以修屋子了。”
席安深知就算是裏正的話,在席家也不會太管用,這三百兩銀子怕是很難要回來。
她若把兩家告了,讓官府執行倒是容易些,只是有些撕破臉皮。
席安倒是不怕這些,只是仍舊想了許久。這其中要權衡考慮的東西太多,但事已至此,還不如快刀斬亂麻。
這廂席安想着要把人告了,那廂席三嬸找到了書院裏。
書院在城唯一的讀書書院,教書的先生是一位秀才公,幾次科舉不中便開了個書院,教書十幾載,倒是教出幾位秀才出來。
算是城裏比較有才學的人了。
書院修得精致文雅,兩進的院子在城是十分少有的,來往的都是身着長衫的學子,手拿書卷吟詩作對,看着自有幾分少年風流。
席三嬸雖然身在農家,心卻比天高,衣着打扮樣樣都要比旁人高上一等。可到了這書院,腹中無墨難免局促。
有人見她徘徊,主動上前詢問:“大娘,你是來找誰的?”
“啊。”席三嬸突然被一個學子搭了話,驚了一下,随即故作淡定道:“我是來找我家孩子,不知道他們下課沒。”
“書院現在還沒開課呢,大娘你要找誰?”
“找我家……”席三嬸正要回答,迎面見一身着文人長袍的學子與同窗緩緩走出,瞧着他身姿挺拔,衣着光鮮,像是縣城裏哪家的公子。
“修賢,修賢!”席三嬸激動了一瞬,将鬓角理順,遠遠朝他招手。
席修賢正與同窗聊着夫子昨日布下的課業,聽到有人叫他下意識回頭。
就見他娘站在一位同窗的旁邊朝他激動招手。
席修賢下意識攥緊了手中的書卷,匆匆告別同窗,把席三嬸給帶到了書院旁的一家茶肆中。
“娘,你怎麽來了?”席修賢低聲詢問,一雙長眉皺得緊。
他無疑長得不錯,與席安幾分相似的眉眼因是男子越發立挺,身着長衫倒有幾分人模狗樣的意味。
然他眉頭緊皺,眼中透露出嫌棄。
席三嬸先是覺得局促,下一刻想到自己的目的連忙把事情告知與他。
在聽到席安平安回來的時候,席修賢眼中的詫異一閃而過。
得知席安居然想招婿奪走家中田産,他一時怒不可遏,聽聞她要斷親并要他們償還銀兩時,更是活生生氣笑了。
“她怎麽敢!”
“修賢,現在該怎麽辦啊!”席三嬸柔弱的用手帕擦了擦眼角,語句無措:“你也知道,咱家能有那麽多錢供你讀書,可全賴她給的銀子。”
席修賢自然知道,他更知道,自己能在書院受人追捧,就是因為他所展現出來的學識與富裕。
“不行,她不能斷親!我與城那開酒樓的王家女兒正是情濃蜜意的時候,若是被她知曉了這些事,只怕王家不會同意我們在一起。”
“到那時,王家所有的富貴可與我們無緣了。”
王家是城裏有名的大戶,靠酒起家,他正與王家女兒打得火熱。王老爺也因為他所展現的學識與富裕家境而頗為滿意,若是被人揭穿一切都是空中樓閣,就都完了!
席修賢眉頭緊皺,又問:“她知道我要考秀才的事嗎?”
席三嬸遲疑了一瞬:“她或許是知道的。”
“那我去與她說。”席修賢當下拍案。
席三嬸這次來的目的正是如此,就盼席修賢與席安說過之後,席安可以不計前嫌,斷了斷親的念頭,繼續拿錢養他們。
許是對席安的印象還處于八年前那個瘦弱可欺的女孩,又許是因她這些年準時寄錢從不反抗的态度,席修賢信心滿滿。
當下就去與夫子告了家,找上了席安。
誰料拍門許久,無人應答。
張嬸子聽到聲音,從院子裏探出頭。
“呦,這不是席三家的嗎?找安丫頭?”
見席修賢點頭,又道:“那你可得等一會,安丫頭去河邊了,等下就回來。”
張嬸子關了院門,一邊想着這堂兄早不來晚不來,偏生是這個時候出來找人,怕是沒安好心。
故意把人晾在門口等着。
此時的席安在哪裏呢?
席安正如張嬸子所說去了河邊,卻不是自己一個人去的。
看着齊寐抱着自己昨日帶回來的幼兔,兩張白軟的小臉湊在一起真就又軟又萌,雪白的指陷在灰白的皮毛裏,溫柔的撫摸着瑟瑟發抖的幼兔。
“你想養這個?”席安與齊寐蹲在草叢中,一手折下幾根青草喂想齊寐懷中的兔子,一邊問。
齊寐摸了摸懷中皮毛柔軟的兔子,嘴邊挂着溫柔無辜的笑。
“我一個人在屋子裏很無聊的,你又不常在,留下它們給我作伴如何?”
他說着,雙手卡在兔子的胳肢窩,舉到席安面前,躲在兔子身後可憐巴巴的配音。
“拜托你,留下我吧~”聲音又軟又可憐。
席安一下子被逗笑了,面無表情的臉上多了抹淺笑,黑如夜色的眼中溢滿了笑意。
她摸了摸兔子的小腦袋,柔聲答應:“好,就留下來給你作伴。”
“齊寐可要好好養。”
齊寐答應一聲,眼珠子不停的轉。
養兔子又能吃肉又能賣皮毛,真是劃算的買賣。
席安可不知道他心中的小九九,兩人蹲在草叢裏傻乎乎的看着兔子吃完草,團在一起瑟瑟發抖。
看了好一陣子,直到這幾只幼兔都睡着,重新回到齊寐的懷抱。
席安這才挽起褲腳,踏入河水中,打算捉兩條魚回家吃。
捆緊的褲管被松開挽起,露出小巧的腳踝、雪白的肌膚,大大小小的疤痕印在雪白的肌膚上,越發猙獰可怖。
席安從軍八年,如死裏逃生,落得滿身傷痕。
齊寐看得滿眼心疼,目不轉睛。
看着瘦弱的女子彎着腰,心中的心疼還沒來得及溢散,就見她動作快如閃電,猛然将手插入水中,轉瞬就拎出一條兩個巴掌大的草魚。
因她用力極大,魚身被她手指捅出幾個窟窿,弄得雙手鮮血淋漓。
在漸暗的黃昏下莫名有種驚悚感。
齊寐:……有,有點兇。
等席安捉完魚,把魚一捆,兩人終于說說笑笑的離開了這呆了一下午的地方。
而席宅門口,頂着大太陽等了一個下午的席修賢面色鐵青。
見了席安,劈頭蓋臉就是一句質問:“你幹什麽去了?不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