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只身遠走
不知渾渾噩噩睡了多久，沈念朦胧間好像聽到敲門聲。
叩叩，“客官，客官你醒醒！客官，你在裏面嗎？”
慢慢從床上坐起來，沈念只感覺到渾身的酸痛。“我在。”
“客官。”船夫推門進屋，到床邊。“客官，船已經快到碼頭，你可以準備下船了。”
到--了！沈念不經問：“這是哪兒？”
“客官，昨晚我們是有急事才那麽晚出船。你當時也沒說要去哪兒，我們這艘船是要到姑州鎮，這已經到了，你是想起要去什麽地方的話，下了船再換別的客船吧！”
姑州鎮…沈念此刻腦子裏渾渾噩噩，根本不知道姑州鎮是什麽。“姑州鎮是什麽地方？”
“客官，你這就說笑了。姑州鎮也是咱們南國的地界，難道客官以前就沒來過嗎？”見沈念搖頭，“沒來過的話，那客官就容我說兩句了。這裏出門沒幾步路就得坐船，全是水路。你最好還是上岸後找個客棧住下比較好！”
點點頭，沈念從身上掏出最後一錠銀子。
船夫受寵若驚地雙手接過，“客官！這是？”
“你拿着吧--反正在我身上也沒什麽用處。”沈念朝着門外走去，清晨的涼風撲面而來。就差幾米的距離，船就要靠岸了。可是靠岸之後，自己何去何從--從沒來過。
“客官！”年輕船夫跟着一起出門到船頭，歡喜地揣好銀子。“客官，你一定是來這裏辦事的吧！”
“不是--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來這裏。”
這，“客官你要是不想說也沒關系，我只是随口問問！倒是客官你看起來臉色不太好，上岸後還是找個大夫看看吧。我看你有可能是頭一次坐船，身體不習慣。”
充血的雙眼閉上，感受輕風的洗禮。沈念妄想要讓身體的污穢随之而去，可依舊疼痛的身體時刻提醒自己，昨天的事情已經深深刻印在心上…這滿身的肮髒怎麽能再見人！
“客官，客官？客官你怎麽了？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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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事。”臉上突然有了濕濕的感覺--自己哭了嗎？
船夫擡頭看天，“哎呀，下雨了！客官你還是趕緊找個避雨的地方吧，已經到碼頭。我還得回去抓緊時間搬貨呢！”
轉身注意到船上的人都在搬着一個個的箱子…沈念無意識地遠遠跟着。街上因為小雨的緣故，沒有一個攤位和行人。時間還早，拖着沉重的身體漫無目的的在大街小巷裏晃。
沈念身上濕濕黏黏的，雨越下越大了…
直到身體完全沒了力氣，沈念砰然倒地。雨滴落在地上，濺起一朵朵的小水花，視線也開始模糊了。
不舍地合上眼，也沒力氣再睜開看什麽。
匆忙的離開，也沒有告訴任何人。爹娘--現在一定很着急，派人到處找着自己吧。那個人回去以後會怎麽對他們說？爹娘，我好難過--頭好痛。
最後一絲意識脫離沈念身體，自己是不是--就要死了…
看着進門的人，蘇滄苑心裏冒起無名氣。“大哥，這天都黑得不成樣子了，雨又下那麽大。”
蘇滄政面無表情合上油紙傘，手裏的藥包遞給丫鬟。
“大哥，你怎麽才回來？現在什麽時辰了，你知道嗎！”
“我去抓藥，你知道的。何必再問我。”
心裏的火焰只上不下，蘇滄苑帶着擔心的神色說：“你一早就出門，這戌時才到家。你中午也沒有回來！”
“你發什麽脾氣，我只不過是有事耽誤了時間。”
就算是這樣，蘇滄苑小聲說：“那你也該讓人通知我一聲。”
丫鬟端着托盤放到圓桌上，“大少爺，這是二少爺為你留的飯菜。奴婢剛才已經熱過了，大少爺請用。”
“不用，我在外面吃過。你收下去。”
“可--”
“別說了，拿下去。”蘇滄政轉身面向旁邊的人，“滄苑，你喝藥了沒有？你一直在飯廳等我，現在我也回來了，回房休息吧。”
“大哥！”忙不疊抓住蘇滄政的衣袖，“藥我已經喝過了。可是我還沒有吃飯，你說你在外面吃過。那現在能不能陪陪我？我不想一個人吃飯。”
“你--”蘇滄政坐回木凳，“好吧，我看着你吃。”
“謝謝大哥。”蘇滄苑細長的鳳眼尾角帶笑。
蘇滄政拿起另一雙筷子為蘇滄苑的粥碗裏夾菜，因為他的身體不好，很久以來家裏的飯菜就吃得清淡。也不能說不喜歡，多少年過去，家裏的人都習慣了這個口味。
碗早就見了底，而菜還在不停的增加。蘇滄苑這才注意到蘇滄政的失神，“大哥，你在想什麽？”
“沒什麽！”蘇滄政放下筷子，“已經飽了嗎？”
“你沒事？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是你想多了。滄苑，我明天也還有事，會晚些時辰回來。你就不要再等我，自己吃了飯就回房休息。”
什麽事情要耽誤那麽久？“大哥，你只是每天在私塾裏授課，能有什麽事情讓你用好幾個時辰的時間。我很好奇。”
“為什麽用一副質問的語氣和我說話？”
蘇滄政總是一個音調的聲音，也有不同的語氣。蘇滄苑發現這點，“我只是想知道，難道也不可以嗎？不過是随口問問，倒是你，一副警惕人的樣子。”
不去在意二弟的話，蘇滄政站起身。“我先回房休息。”
“大哥，大哥？”
沒再聽屋裏人的話，蘇滄政走出門。雨水從屋檐落下，形成一條條水柱。映上房間瀉出的燭光。
“二少爺，奴婢把碗筷收拾了。”
“你拿走吧。”
“那藥，二少爺這會兒要喝了嗎？奴婢去端來。”
無奈地呼出一口氣，蘇滄苑也出門。“我累了，你送到我房裏來就好。”
蘇滄政慢慢收拾好桌上的書本，課堂裏的學生們都紛紛離開。回到書房裏，拿起牆角的油紙傘出門。
“大少爺，你這又是要出去嗎？”
“嗯。你回去告訴滄苑，讓他不要等我。”
“是，小的記住了。”
走出私塾大門，一輛輛馬車在雨中漸行漸遠。蘇滄政擡頭看天色，雨沒有昨天的大了。很快到了街上，合上紙傘走進一扇門內。四周看看，“小二兒？“
“诶，來了!客官，有什麽事嗎？”
眼神關心地看向二樓，“今天--他醒了沒有？”
“這個倒是沒有。一直都是高燒，昏迷不醒。”
“我知道了。去把我昨天給你的藥熬一貼送到房間來，再準備些清粥小菜。”蘇滄政還是帶着期待，“準備兩份！”
“好。”小二點點頭，朝着廚房走去。
踏着木梯上樓，站在房門前，輕輕推開木門，還是有吵人的吱呀聲。果真還沒醒…蘇滄政把紙傘放在門後，走到床邊。捏住被子向上提，蓋住脖子。細心地将被子掖在身下。
因為下雨的天氣，手有些冰涼。探上他的額頭，還是很燙！蹙起眉頭，這裏不比家裏，沒人能夠仔細照料這孩子。
可是他不醒來，也沒法兒知道他的家在哪兒。臉上也紅彤彤的，得盡快通知他的家人！怎麽也沒見有人在找孩子的？難道就不擔心嗎！
叩叩，“客官，你說的藥我送來了。還有飯菜。”
“你進來吧。”蘇滄政走到四方桌邊，小二兒把托盤裏的碗盤一一放下。“你這藥熬的還真快，才用了一刻不到的時間。”
聽了蘇滄政平淡語氣裏的怒意，小二兒陪笑着說：“客官，這不爐子裏的火大嘛！”
“算了，忙你的事情去吧。”
“好嘞！那我就出去了。”
蘇滄政心想至少藥熬開了，一手拿起藥碗。用勺子一圈圈攪拌，從嘴裏呼出的氣吹彎了碗裏騰空的熱氣。覺得差不多，舀起一勺放到嘴邊，溫度剛好。把碗放到床頭，掀開被子，慢慢扶起昏迷的人。安穩地靠在懷裏，再拿回藥碗，舀起一勺棕色的水藥喂進他的嘴裏。
嘴裏溫溫的--是水！可是好苦…“咳咳！”
喂得太快，都讓他嗆到了！蘇滄政忙放下藥碗，用衣袖去擦嘴角。這應該也算是快要醒的征兆吧。
“放手--放手！離我遠遠的！走開！”
“你醒醒。我只是給你喂藥而已，沒有別的意思。”
“走開啊！”沈念猛地睜開眼，眼眶已經濕潤。發現身邊的蘇滄政，沒看清是誰焦急地一把推開。“你走開！不要碰我！”
“你別害怕，我只是給你喂藥。你現在醒了，就把剩下的藥喝了。之後我再送你回家，你家在哪兒？我現在去通知你的家人，免得他們替你擔心。都已經兩天了。”
瞪大的眼緊緊盯住眼前的陌生人，沈念縮到床角。“你是誰！帶我來這裏做什麽？”
“我只是一個路人。你先喝藥吧。”
突然低頭看自己，沈念一臉驚恐的樣子。“我的衣服呢！你脫了我的衣服對不對！你憑什麽這樣對我！”
“你淋了雨，一身都濕透了。我就給你換了衣服。”
沈念想起昏迷前的片段，自己是淋雨了沒錯。“你只是給我換了衣服，沒做其它的事情嗎？”
看他緊繃繃的樣子蘇滄政哭笑不得，這個孩子。“你想到哪兒去了，我不過是給你換了衣服擦擦身子。”眼底閃過一絲異樣瞬間恢複，“其它的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放心吧。”
“是嗎。”無力地低下頭，沈念心裏五味雜陳。“這裏離昌娘鎮有多遠。”
“要說遠，還是有很長的距離。”蘇滄政轉念一想，“難道你的家在昌娘鎮不成！那你是一個人來這裏的嗎？”
遠遠的就好。沈念迎合蘇滄政的話點頭，“我是一個人。”
這怎麽能行！“既然這樣的話，今天是不能回去了。你先在這裏休息一晚，明天我抽空送你回去。”
回去？沈念又回到剛看見蘇滄政的驚恐樣子，“我不回去！你不要送我回去！我不能回去！”
“為什麽？你的樣子很反常，是有什麽事？”
“沒有--只是我，我被趕出來了。”沈念轉而求救似的抓住蘇滄政的手，“我已經沒有家了，所以你不能送我回去！家裏沒有任何人，我回去又能做什麽？”
“你家裏既然沒人，又有誰能趕你出來？自己說的話不覺得有問題嗎？怎麽能說沒有家。”
“總之我不會回去！”察覺到自己話裏的漏洞百出，沈念幹脆松開蘇滄政的手躺回床上，“你又不是我的誰，憑什麽對我指手畫腳！我有權利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和你沒有任何關系。”
可能--是受到了傷害。蘇滄政緩和語氣，“好，我可以不過問你的事情。”看他從被子裏探出的雙眼，重新拿起床頭的藥碗。
沈念咽下口水，“這--這是要讓我喝嗎？”好苦的。
“不喝，你的燒就退不了。乖乖喝了睡一覺。”
“能讓我先喝水嗎？我口渴。”
蘇滄政笑着向床上的人伸出手，“你現在已經醒了，可以自己下床。我扶你着你，想做什麽都随你。”
這個人很溫柔--再三猶豫後沈念伸出手。
等人坐下，蘇滄政拿起屏風上的外衣替沈念披上。“你多大了。”
“十六。”端起藥碗一鼓作氣的喝下，沈念忙不疊灌杯白水。不停的咽口水，真苦！自己何曾受過這種罪？
“沒有去的地方嗎？或是，姑州鎮有沒有什麽親戚？”
“我不知道。”沈念注意到桌上的兩碗粥，“你也一起吃吧。”
接過遞來的碗筷。剛才醒來還對自己一臉防備，現在說幾句話就松弦了。蘇滄政心裏一時的高興，又不免替他擔心。
像是忘了之前經歷的種種，沈念現在的臉蛋依舊紅撲撲，可是代表的含義是高興的。至少現在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