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互不相識
深淺不一的水坑是沈念由腳來測量到的事實，不知走了多久。同蘇滄政走在一起，靠得很近。因為共撐一把傘，自己才到他的肩膀。時不時地擡頭偷瞄一眼，感覺嚴肅。
“小心腳下的石階，有五梯。”
“啊？啊！”前一刻還不知道為什麽，沈念下一刻就差點踩了空。本以為會跌倒，這回是光明正大的看他。“謝謝啊。”
“我不都說了有石階，你不看路的嗎？”
沈念心裏沒來由的警鈴大響。推開蘇滄政，淋着小雨走上石階。他只是個外人！自己怎麽就一點防備之心都沒有。
見沈念站在門口沒有要進屋的意思，蘇滄政想想，說：“不然，我還是送你回客棧。”
“為什麽？”
“你不是不放心我，不想進我家，待在客棧也是安全的。這會兒客棧應該還有開着，走吧，我送你。”
“不用了--”跨進門檻，黑夜中也看不清周圍的環境。
多變的孩子。蘇滄政在心裏留下這麽個結論。撿起地上的紙傘進門，再關上。剛才在客棧他說是頭一次來這裏，也沒有親戚。若是放任不管，照他這不谙世事的性子，還不知道會遇到什麽事情。
沈念感覺面前的路忽然左拐右拐的，夜色朦胧中。這是，石橋嗎？
“你的燒還沒有退，早些休息比較好。我送你回房。”
“好。”
蘇滄苑早早的到了飯廳裏，卻不見蘇滄政的人影。往日他總是是第一個到的，因為要去私塾。坐上木凳，“大哥人呢？”這句話像是寄托了所有的想法。
飯菜擺上圓桌，丫鬟又回話說：“二少爺，大少爺他在房裏。”
還沒起來嗎？真是少見。“那你把飯菜給大哥溫着，等他醒來的時候再吃。”蘇滄苑說着端起藥碗，溫潤的碗邊剛碰上雙唇。等等！要是起遲了，去私塾不就晚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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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少爺，沒什麽事的話，奴婢就下去了。”
“先別走！你去把大哥叫起來吃飯，不能再耽誤時間了。他是夫子，要是遲到會讓那群學生笑話的。”
丫鬟唯唯諾諾的說：“可是--大少爺他已經醒了。”
“醒了？那就讓他來吃飯。還愣着幹什麽？去啊。”
“二少爺，奴婢已經把飯菜送去三少爺的房間了。”
送去了。蘇滄苑一時間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你說送到哪個房間了！”自己沒聽錯吧？“三少爺的房間，你在胡說些什麽？”
聽出蘇滄苑生氣的端倪，丫鬟忙低下頭。“奴婢沒有胡說！大少爺他是讓奴婢送兩份飯菜去三少爺房裏的。”
“你下去。下去啊！”
“是！奴婢告退！”
一口氣喝完大半碗的苦藥，“咳咳--咳咳！”蘇滄苑露出嘲諷的笑。這都多久了？他還在想些什麽！前兩天說是有事，是去找了滄胥不成？想到這裏就出門。
中午回家，第一時間就到這個房門前。蘇滄政敲敲門，“是我。”話完就聽到屋裏一陣腳步聲，接着門就打開來。
“你辦完事情回來了。”
聽這句話的意味，以前聽滄苑他們說過不少回。但感覺并非一樣…“嗯。”
“進屋啊，你老站在門口做什麽。”
“好。”蘇滄政走進房間，一時間不知道該做什麽好。手就這麽自己放在沈念額頭，已經好多了。“你身體還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嗎？頭還暈不暈？”
沈念忽地撲哧一笑，“你怎麽跟老媽子似的這麽啰嗦。我已經退燒了，你就像我娘一樣有事沒事喜歡問東問西的。”
“我--”被這麽一說，蘇滄政也不想唠叨下去。
“怎麽，沒有別的事說了嗎？”
“你都說我是老媽子了，我還有什麽好說的。對了，待會兒我就讓下人把午飯送來，你先等等。”
“那你呢！”沈念忙着追到門口，“你不留下一起吃嗎？”
奇怪的，蘇滄政心裏有些猶豫。“不了，你還是需要清淨。”
沈念随即一臉不滿道：“我又不是病人，你拿我當什麽養呢！”
“不是。”習慣了和滄苑生活在一起，蘇滄政才習慣說這些話。“不管怎麽說，你也才退燒。一個人待着總是好的，我去讓丫鬟給你送飯菜和藥來，你可要喝了。”
沈念不回複蘇滄政的話。蘇滄政卻不聽答複也走了。
見人進門，蘇滄苑好奇地問到。“大哥，怎麽小念突然來了？你也不告訴我一聲，還是下人跟我說起。”
“小念？誰是小念？”
瞧蘇滄政疑惑不解的樣子，蘇滄苑心裏不舒坦。“還能有誰，就是住在滄胥房間裏的那個孩子。我說大哥，難道你不知道他是誰，就把他帶回家了嗎！你在想什麽？”
“他是沈念--你去找過他了？他親口告訴你的？”
“不然呢。要是等着你說給我聽，還指不定得等到猴年馬月。看你這樣子，應該也是不想和我說，打算瞞着我。”
“你不要胡說，我瞞着你做什麽。不要多想。”
酸澀瞬間在蘇滄苑身體裏蔓延。
“二少爺，奴婢是來送藥的。”說完端着托盤進屋，到蘇滄苑的身邊，藥碗放在他面前。“奴婢告退。”
剛才也讓丫鬟給他送了飯菜，這會兒應該吃上了。注意到面前蘇滄苑的視線，“你一直盯着我做什麽？不喝你的藥了？快吃飯，別出神。”
“大哥，你必須向我解釋清楚。”
蘇滄政不在意話裏的火藥味，夾了菜放在蘇滄苑的飯碗裏。“你想讓我解釋什麽。至少也先讓我吃了飯再說。”
“我現在就要聽。”
“我該向你解釋些什麽，你說。”
“你不知道那個孩子就是我們的表弟沈念，就把他帶回家裏。竟然還讓他住在滄胥的房間--你這是什麽意思？”
放下碗筷與蘇滄苑對視，“這有什麽好解釋的。你說了不下幾次，我已經知道他是姨娘的兒子。吃飯吧。”
蘇滄苑聲音裏帶着急促追問，“我是問你為什麽不弄清楚他的身份就帶回家裏！”
“他只是個孩子，能怎麽樣？你別這樣。”
蘇滄苑莫名苦笑起來，“他是個孩子。答非所問，大哥你不要避開我的話，不能好好告訴我嗎？”
“滄苑--你是擔心小念家裏的情況，我知道。”
“我，擔心他家裏？是啊！我擔心！你是怎麽不聲不響就帶他回來的，他家裏人知道嗎？”
蘇滄政心想在客棧裏答應過不過問沈念的家事。“我前日晚上帶他回來的。”
前日，晚上。“你說晚上？大哥，那天你整日不着家，難不成就是去了昌娘鎮為接他來的！”
“你一個人都在胡說些什麽？我哪有去昌娘鎮！”
“那你是怎麽帶他回來的，是他自己飛來的？真是可笑，大哥用得着這麽和我開玩笑嗎。”
“夠了！他是怎麽來的，還是去問他才知道。”
看着蘇滄政大步走出飯廳，蘇滄苑同樣氣憤地跟在後面。“你這是把責任推給一個十六歲的孩子嗎！要是不想告訴我，你大可以直說。用不着這樣推三阻四，你什麽時候變成這樣的？”
不顧後面蘇滄苑的自說自話，走到房門前。蘇滄政伸手叩門，“是我。”
正要夾一塊紅燒山芋的，聽到熟悉的聲音，沈念立刻放了筷子去開門。“你來了！”後面的人，是早上來過問自己名字的。
“我問你一件事，你要如實回答我。”
“有什麽事，你問。”
“小念，你來這裏，姨娘他們知道嗎？之前你說家裏沒人，是诓我的對不對！還有什麽趕你出來的話，這些都是你編出來的。事實究竟是什麽？”
沈念臉色随着蘇滄政的話一步步下沉…
蘇滄政發現此刻沈念就像是回到剛醒來時的模樣，明顯的生人勿近。“你說。”
……
當時沈念說沒了家人，自己也沒再追問什麽。可是事實只有沈念自己知道。“你娘是我娘的親妹妹，也就是我的姨娘。你自然就是我的表弟，現在我們都知道對方的身份，又是親戚。所以也沒什麽好顧及，你要對我說實話。為什麽突然到姑州鎮來了？”
“你!”眉頭蹙在一起，沈念看着蘇滄政說不出話。大步跑出門，卻又被他攔住。“你不要擋在門口，讓我走！”
“小念！你還要去哪兒？這裏又沒有你別的親人，你還能去哪兒。”
掙脫蘇滄政的手，“你不要管我！只不過是個表親，有什麽資格過問我的私事？我現在就要走，你給我讓開！”
蘇滄政頓時害怕沈念真的離開，雙手禁锢在懷裏。“不要胡鬧！”
“你放開我！放開我啊！”令人發指的回憶湧上心頭，沈念不停地掙紮着。“我不想留在這裏，你放手！”
“小念，我不知道你在害怕些什麽。可是我是不會傷害你！先冷靜下來，我只是問你家裏的情況，為什麽排斥？”
蘇滄苑聽了兩人牛頭不對馬嘴的對話，心裏只對蘇滄政的行為生氣。要不想讓他走，關在屋子就好了。抱那麽緊做什麽！
沈念擡頭恨着蘇滄政，“你究竟放不放手？”
“你這麽任性，一個人跑到這麽遠的地方來。姨娘他們該有多擔心你明白嗎！就不能老老實實的告訴我，要是發生了什麽事情，也該讓姨娘他們知道才對。你--”
“不用你管！你放手，我不想再和你說話了！我不要讓爹娘他們知道，不管他們怎麽擔心都不可以！”
咝--手臂被沈念死死的咬住，還是不能松手。蘇滄政把人禁锢在身前，清楚感受到他背後傳來的焦躁不安。“你若是不想告訴我也可以，你要走也可以。”
“那你松手啊！我現在就要離開，放開我！”
蘇滄政聽話地松開雙手，見沈念頭也不回的出門。“你不告訴我事情怎麽回事，我就讓人去你家裏。到時候姨娘他們會來這兒親自接你回去，你覺得這樣可以嗎。”
原以為他會一直走到出小院的拱門處，卻停了下來。僵硬在原地半晌，轉身走回蘇滄政的面前。滿是驚恐的神色。
“你--”
“我不要回去！我一定不能回去！你不能派人去家裏--我求求你了！”
沈念痛苦的樣子，再次給蘇滄政留下印象。脆弱的孩子。
哭着抓住蘇滄政的手臂，仰着頭。“我不走了！不走了還不行嗎？你不要讓人去家裏找爹娘，我求求你！”
“好。”
蘇滄苑驚訝地看向蘇滄政，“大哥!可是--”
攬了沈念入懷，讓他的哭泣埋沒在自己身上。“我不會派人去你家裏了，放心吧。”
“大哥，你這是怎麽了？事情都還沒有弄清楚。”
蘇滄政想起初見時他的一身…自己本不該一時生氣來問他的。“滄苑，夠了。小念不想說，那就不要再逼他了。”
“我逼他了嗎？大哥，我哪裏逼他了？”
“不是你逼他！是我--我們就此罷手，別再管了。”
對沈念的哭，蘇滄政沒有轍。可是事情看起來很嚴重的樣子，怎麽能因為孩子的一個哭聲就此打住？蘇滄苑自問也沒做什麽，為什麽錯的好像全是自己一樣！心裏的五味瓶打翻，轉身離開。
蘇滄政無暇再顧及其它的事情，包括自己。
懷裏的哭聲漸漸止住，彎下身打橫抱起沈念。“房裏的東西我會讓丫鬟來收拾，你好好休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