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婼問了問大概有多少人,需要幾個菜什麽的,那主管說:“就是我們兩口子的單位同事,都是關系比較近的,大概也就二十來口子人。”
池婼盤算了一下,最起碼一人得有一個菜,這就是兩桌席了。
那主管怕累着池婼,就說:“其實出去買些現成的涼菜也行的,不必要都你做的,你給弄幾個重頭菜就行。”
池婼也沒想着半天趕出二十道菜來,回去便寫了個菜單。池婼戳着筆頭想,頭一天可以提前炖出些高湯來,再做個酥魚,第二天直接上桌就行了。買些熟食略作加工也就有了好幾盤菜。有女士帶着孩子的,可以弄些甜品沙拉,剩下的大菜想來想去還是川菜比較合适,到時候再弄幾個素菜就成了。
那主管看了菜單自然沒有不滿意的,因着這周六就要請同事溫鍋了,那主管怕家裏東西不全,便約了池婼一起去超市提前買下食材來。
“我叫我兒子過來當司機和搬運工了,你只管說買什麽,我刷卡他搬運!”
童冬晨一家
那主管的兒子叫童冬晨,比池婼大兩歲,在高新科技區那邊上班,聽那主管說是年收入二十萬的那種‘普通白領’。
童冬晨長得特別高,比那主管高了兩頭還多,帶着個眼鏡還挺文雅,說話真是純正的帝都味兒,透着本地人獨有的熱情,真是和那主管很像。
童冬晨先向池婼道謝,然後說:“我媽在家裏經常提起你,總說你做得飯菜好吃,這次終于能嘗嘗大廚的手藝了。”
池婼怪不好意思的,她頂多就算是家常菜做的好,委實是稱不上大廚的。人家這麽一跨,她倒是有了些壓力,買菜的時候都特別認真地挑食材和調料。
童冬晨在後面推車,那主管頭一次這麽認真地逛超市也特別驚奇,好多調料和食材這母子倆壓根不認識。
池婼一直覺得那主管一家子不會做飯是誇張的說法,她想着怎麽簡單的菜這家人也該會炒一兩個。誰知道這家人是真的從來都沒炒過菜,家裏連食用油和調料都沒有。
一下子要買的東西就更多了,一次根本買不齊。
童冬晨看已經六點多了,說道:“要不池婼跟着去一趟我們家吧,也好看看缺什麽東西。”
那主管連連點頭,“對,這樣好。我是覺得鍋碗瓢盆都齊全了,不過我沒做過飯還真不知道是真齊全還是假齊全。”
Advertisement
池婼也怕當天抓瞎,便沒有推辭。
等池婼跟着母子倆回了家,童先生已經到了。
童先生長得特別儒雅,一副金絲眼鏡,說話慢聲細語,面上帶着三分笑,真是大學教授的做派風範,池婼是最崇拜這種高智商人類的。結果一問,童先生還真是大學教授!
池婼去廚房看了看,真是哭笑不得。鍋碗瓢盆還真就只有鍋碗瓢盆,連個炒菜的鏟子都沒有,更不要說什麽湯勺笊籬了。池婼蹲在廚房寫單子,覺得情況比她想象的嚴重多了。
這時候已經是晚上七點多了,那一家三口雖然一個比一個有風範有派頭,但是這個時候也都餓了。池婼覺得手邊什麽菜都有,也怕他們再出去請吃飯怪麻煩的,幹脆就說:“那我今天晚上先做一頓飯看看?”
那一家三口特別滿意,好像就等着池婼這句話呢。
池婼覺得特好笑,明明這三人都特別有品位有氣質,現在就像三個等飯的小朋友似的,乖得不得了,一起點頭的樣子還怪可愛的。
池婼也是餓了,所以速度特別快。正好都是剛從超市買的新鮮食材,都不用解凍什麽的,一個油菜蝦仁,一個水煮牛肉,一個炒雞塊,再涼拌了一個芥香蔬菜,總算是湊齊了四個菜。好在菜刀是有的,雖然沒鏟子不方便,但是用勺子勤撥拉着也算是炒成了。米飯這個時候也悶好了。
童冬晨幫着盛飯端菜,之前臉上溫和的笑容這個時候都熱切了幾分。
童先生更逗,儒雅的好好先生這時候搓着筷子在飯廳裏巴巴地等着。
那主管感嘆道:“這都多少年沒在家裏吃過一頓正經飯了?”
童冬晨揭短道:“打我出生,就沒在家裏吃過一頓正經飯。”
池婼被他們逗得直樂,後來聽童冬晨講才知道,不止他們一家不會做飯,他姥姥一家也不會。上周末的時候家裏的親戚來溫鍋,本來是想讓他姨媽一家幫忙做飯的,結果他姨媽臨時有事出國了,一大家子人都是從飯店訂的飯菜,家裏的火都沒開。
這家人大概是真的沒怎麽正經吃過飯,照理說四個菜池婼抄的分量不少,她都想着讓這家人明天早上再吃一頓的,結果人家一頓就吃完了。
那主管捧着肚子在那兒笑:“唉,真後悔當初生了個小子,要是你是我們閨女,這日子得多好啊。”
童先生也跟着附和,“還是閨女好,懂事又體貼。”
童冬晨笑道:“我還在這兒呢啊!”
池婼直接去廚房把碗也給刷了,這一家三口果然沒動彈。
那主管見池婼做晚飯還給他們家歸置東西,也有些不好意思,“我們這兒也想幫忙,可真不知道怎麽幫。”
池婼笑道:“沒事兒的,我也是自己弄慣了,真要有幫忙的,我也覺得別扭呢。”
時間不早了,那主管讓童冬晨把池婼送了回去。一路上池婼就聽着童冬晨直打嗝,最後實在忍不住笑出了聲。
童冬晨不好意思地笑笑:“今天吃太多了這是……”
“沒事沒事,回去找些健胃消食片吃就好了。”
“我媽這次沒誇大其詞,你做的飯菜确實很贊!”
池婼不好意思地笑道:“就是普普通通的一頓飯,你們天天在外面吃,應該吃到的更好吃才是。”
童冬晨搖頭道:“不一樣的。外面的飯菜有時候香是香,但是味道太重,吃着特別油膩,尤其我們家這樣天天在外面吃的,真是不喜歡那種味道了。”
池婼還挺驚訝道:“可我今天做的菜味道也都挺重的……”
“比起外面的菜來清淡多了。”
第二天還是要去超市采購,這次童冬晨到的早,接了她們直接奔超市了。等買完東西池婼要回去,母子倆的目光那叫一個眼巴巴的。那主管直接攬了池婼的胳膊說:“咱們再試試菜如何?”
池婼開始還不明白怎麽回事,不知道那主管試什麽菜。
童冬晨笑道:“那個……要不要再去試試我家廚房的性能?”
池婼笑噴,覺得他們一家子太有意思了,想着做頓飯也不麻煩就答應了。
這次吃過晚飯,童冬晨特別上道,知道幫忙刷碗收拾了。那主管也在廚房呆着,本來是要幫忙的,但是看着就下不去手,幹脆就和池婼說起話來。
“那些涼菜是明天買還是後天一早買?”
“明天去買吧,後天時間有些太趕了。反正有冰箱,也壞不了。”
那主管笑道:“那我明天以權謀私,讓你早走半天,你和冬晨一起去買吧。我看着東西不多,地方可離着遠呢。”
童冬晨點頭說:“成,那我明天上班和領導說一下,中午就過去。”
第二天中午還沒下班,童冬晨就過來了,笑着和池婼說:“麻煩你這麽多天了,怎麽也得請你吃頓飯吧?”
那主管也直推池婼:“趕緊着,想吃什麽去吃什麽,我給你們報銷!”
童冬晨笑着和那主管說:“那成啊,今天我們就吃龍蝦了啊!”
中午倒是沒吃成龍蝦,不過童冬晨選了個五星酒店的自助。池婼吃的這叫一個心驚膽戰,總覺得這種安靜華麗的大廳,讓人吃東西都細嚼慢咽起來。
童冬晨笑道:“我媽請客,咱們要是不吃好的,她還不高興呢。”
池婼點點頭,明白這是想謝謝她的意思,她要是不接受反而倒是不美了。
兩人邊吃邊聊,彼此倒是也都熟悉了些。童冬晨這個人概括起來就是別人家的孩子……是的,小時候就會各種才藝,鋼琴,黑管,薩克斯都很不錯,吉他是自學的。而且他不止多才多藝,學習成績還特別好,一路上的都是帝都最好的學校還跳過級,本科在帝都大學上了兩年又出國留學了兩年回來,現在是理工科碩士,含金量杠杠的。
真是……人生贏家。
池婼再想想自己,真是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學霸什麽的,她這樣的真是完全不夠瞧呢!
童冬晨語氣裏沒絲毫炫耀的意思,和池婼說的都是些學習時候的趣事兒,池婼也被引開了話頭,說笑了起來。池婼又特別喜歡美劇,倆人這點愛好特別一致。一時間聊得熱火朝天,連今年新出的新劇兩個人追的都一樣,特別有話題。
不過池婼不怎麽看電影,童冬晨卻是大愛。許是和池婼聊起了興頭,童冬晨一時話多了起來,如數家珍地說起那些經典的特效電影來。一路上池婼買東西,已經聽童冬晨講過三個電影情節了。眼看東西買完了還有時間,童冬晨非要帶着池婼去看最近新上映的一個3D大片,還拍胸脯保證她肯定喜歡。
池婼拗不過他,只好跟着一起去看了場電影。果然特別震撼,情節也特別吸引人。童冬晨很高興,說道:“我自己都來看過三次了,我讓我爸媽來,那倆人嫌3D頭暈!”
池婼樂個不停,“那你怎麽不和你朋友來啊?”
“別提了,朋友都有對象了,就剩下我一個大齡未婚青年了。”
童冬晨把池婼送回了宿舍,問她明天什麽時候來接她。
池婼想了想說:“明天早上我得去醫院送個飯,不行你去醫院接我吧。”
“啊,是給你們那個同事送飯嗎?”
“你知道?”
童冬晨點頭,“我媽和我提過的。幹脆明天我直接過來,送你去醫院好了,然後咱倆就可以一路走了,也省的你一大早趕公交。”
倆人還是去了那主管家裏,池婼給這家人填飽肚子,便先把酥魚和高湯炖了出來,等晚上回到宿舍已經十點多鐘了。
第二天童冬晨果然早早地就到了,池婼還沒做好飯呢。童冬晨也不認生,直接拿了個碗就蹭飯吃。
池婼直推他,“這個不能給你吃,這湯是給王麗喝的。”
“我就嘗一口。”
童冬晨還真就嘗了一口,然後就問:“今天有這個菜麽?”
池婼好笑地搖頭:“這是給病人喝的,補元氣的。”
童冬晨笑了笑,感嘆道:“你人真好,聽說你和你那個同事認識了也就幾個月而已。”
“我沒那麽好,電視上那麽多不幸的人,我也沒捐過一分錢。只是王麗是認識的,終歸是有些不一樣。她們家裏苦,她又喊我一聲姐,我能幫就幫了。”
溫鍋和溫睿
王麗正在做第一次化療,頭發已經掉光了,身體也很虛弱,時常疼得痛哼。可因為她媽媽在身邊,她還咬牙忍着,每次問她她也都說不疼沒事兒。王麗媽媽也經常偷偷地哭,也不敢讓王麗瞧見,母女倆這麽相互瞞着,總讓池婼在惋惜之中覺得感動。
本來真的是一時興起送飯的,中途也曾經覺得很麻煩,可是瞧見那母女倆,池婼心裏酸酸澀澀的,覺得自己這一點早起做飯的工夫實在算不上什麽,便也堅持了下來。冬天早上起早其實挺不容易,不過習慣了,生物鐘自然醒,倒也不覺得什麽了。
兩人到了醫院,王麗媽媽見到池婼很高興,王麗也是,每天早上瞧見她面上都帶着笑容。她們從沒覺得池婼幫忙是理所應當的,哪怕池婼已經送了一個多月的飯菜,母女倆每次也都是感謝萬分,笑着招呼。
池婼心裏也暖暖的,和王麗說了兩句閑話。她不會安慰人,也怕自己嘴笨越說越戳人傷口,于是幹脆不提醫院的事情,每天來也只說最近的工作和自己的情況。
童冬晨停好車也上了樓來,和王麗母女倆打了招呼。王麗媽媽知道他是那主管的兒子後,還拉着他的手好生謝了半天。童冬晨打了幾個電話,然後和王麗媽媽說:“這家醫院放射科的大夫是我同學,我問了一下王麗的情況,他說只要堅持化療,康複的希望還是挺大的。聽說癌細胞沒怎麽擴散。”
這個消息比任何安慰的話都讓她們母女開心,王麗都一下子有了幹勁兒。
池婼不知道這話是真是假,反正醫院的醫生,大部分是不會說什麽肯定能康複,或者希望很大一類的話的。
王麗媽媽說話都輕快了,連聲道謝後,又對池婼說:“你快去那主管家裏幫忙吧,不是說今天溫鍋麽,事情肯定多。我們這兒沒事兒的。”
池婼點頭,“那行,阿姨我明天早上再過來。”
等到了那主管家裏,池婼直接擄袖子幹活,說話的工夫都沒有了。也許是池婼也覺得和童冬晨熟了,指使都不客氣了起來,端盤子收拾東西擺桌子,童冬晨也跟着忙得團團轉。
十一點多點,客人就陸陸續續地來了。池婼還是覺得自己的進度慢了些,正焦躁着卻扭頭見童冬晨端水果沙拉的時候還偷吃了一口,菜刀哐當一下子就戳在菜板子上了。童冬晨嘴裏塞着東西唬了一跳,見池婼兇着一張臉,瞬間老實地端着菜出去了。
那主管的家一百六十多平,是個複合式結構,在帝都來說能住上這樣房子的都是土豪了。池婼剛來的時候也是羨慕的不行,這房子裝修的都特別大氣。客人們也都在誇張,房間裏四處參觀。有不少都走到廚房來了,池婼幹脆關了廚房門,熱火朝天地炒菜。
十一點四十,客人基本上都到齊了。外面的客人熱絡的交談,氣氛挺不錯,廚房裏就池婼和童冬晨兩個忙得滴溜轉,偏生童冬晨還是個二把刀,有時候不幫倒忙就不錯了。煤氣竈上兩個炒鍋都在炒菜,電磁爐上也蒸着東西,家裏兩個電飯煲都蒸好了米飯。真是能用的鍋都用上了。
好在池婼緊趕慢趕地,終于趕在了十二點準時開飯,一共二十八道菜,沒一個重樣的。
池婼的同事們也都瞧見了她,一個勁兒地誇贊。一頓飯吃得主客盡歡,池婼也覺得特別圓滿。吃過飯那主管都摟着她坐沙發,推着童冬晨讓他去刷碗收拾。
池婼真是累壞了,端水杯手都有點兒抖。那主管還心疼地給她揉揉胳膊,嘴上說:“看把我們累的。”
同事們也沒着急走,坐在一處歇着說閑話呢。池婼聽着昏昏欲睡的時候手機響了,程宵來的電話。
池婼懶洋洋地接了電話,就聽程宵那邊特別着急地說:“小妹,溫總剛剛吐血進醫院了!你快來!”
池婼一個激靈就坐起身來,問清地址趕緊着和那主管說了一聲,出門打車就去醫院了。要說這醫院還真是熟,正是王麗化療的這家醫院。
溫睿在帝都沒什麽親戚,他也不肯給家裏打電話怕家裏人擔心。現在就幾個助理和員工陪着他,他還嫌他們不工作很煩。
池婼一來,所有人心裏都是一松。溫睿的助理石嬌拍了拍胸口,想的是救命稻草終于來了,溫睿想的是,總算可以把他們趕回去幹活了,這兒有個免費陪聊的。
池婼問了下醫生,才知道溫睿是長期不好好吃飯又喝酒喝太多,然後胃出血了。醫生板着臉說得特別嚴重,還說這樣的年輕人他見過很多,好多都不聽勸,還有幾個就這麽過勞死的,還有得胃癌死的。
池婼現在是聽了癌症就特別害怕,當時也不知道怎麽的,見了溫睿劈頭蓋臉地就沖他一頓罵,把溫睿都給罵蒙了,瞪着個眼睛,一句話都沒敢回。
等池婼平息了下來,溫睿才小心翼翼地問她:“你心情不好啊?”
池婼白了他一眼,也不理人。
石嬌呵呵笑着打圓場:“池姐在這兒那我們就先回去了,溫總。”
溫睿擺手道:“趕緊回去把最後那點掃尾的工作做好,計劃書已經審核過了,就按照最後那一版執行就好。”
“溫總放心,您好好養病吧。”
大家都離開了病房,屋子裏一下子就安靜了。溫睿這病房還是VIP病房,就他一個人住,還是裏外間。池婼想到王麗化療還住在六人間裏,王麗媽媽每天晚上都睡樓道,忍不住嘆了口氣。
溫睿這會兒輸液也沒那麽難受了,見池婼黑着一張臉,就問:“诶,你怎麽了啊到底?”
池婼不知道怎麽的,瞧見他這德性就尤其,然後就把王麗的事情和他說了。
“人家王麗巴不得日日好生養護好身體,生怕生病。你呢?挺好的一個身板,自己把自己折騰病了,你真是有病吧你!是不是非得等着胃癌了,你才知道愛護身體啊?我告訴你,到那個時候就晚了。你說你掙這麽多錢,然後把自己身體搞垮了,到最後你老婆帶着你的娃拿了你的遺産去養別的小白臉了,你說你現在這拼命掙的錢有意義嗎?”
溫睿笑噴了,本來胃就疼,一笑更疼了,表情那叫一個扭曲。“你快別逗我樂了,我這兒疼着呢。”
“活該!”
溫睿好不容易忍住了笑容,這才慢慢說道:“我這也是沒辦法,你也知道我連着接了兩個大單子,可我這個公司規模小,真是有點兒吞不下,可讓我吐出來我也不樂意。所以最近又是招人,又是加班做活,真是忙得連軸轉都嫌時間不夠用的。哪裏有時間想起什麽時候吃飯?”
池婼白了他一眼,擺着手指頭給他算:“一頓飯吃半個小時夠了吧?一天三頓飯也就一個半小時吧,你住院一天二十四個小時,刨除睡覺的8個小時,還有……”
“還有十六個小時。”
“十六個小時,一天的飯只花一個半小時,這就能吃……十六除以一點五……”池婼算了半天算不出來,幹脆說:“咱們還是算一頓飯四十分鐘吧,一天三頓飯就正好兩個小時了。”
溫睿又笑得胃疼了,疼得哎呦哎呦地直叫喚,額頭上都直冒汗,弄得他也不敢笑了。
池婼不知道這人笑點到底在哪裏,還繼續掰時間,“大夫說你最少住院也得三天,三天乘十六個小時再除以二……你二十四天的吃飯時間就都有了。”
溫睿老實了,反正他已經給池婼的算法算認頭了。其實人只有到了生病的時候才會後悔之前沒有愛惜身體,溫睿這次也是疼怕了,吓着了。他才二十六歲,其實真的沒必要這麽拼,不管什麽事業,身體要是不行了真是什麽都做不了。溫睿心裏是這麽想的,可讓他承認自己錯了,他還不樂意。
不過池婼生氣的模樣莫名的讓溫睿很開心,池婼罵他,他也想咧嘴笑。反正不管她說什麽點頭就是了,眼下溫睿就是個重病號,也不擔心池婼真動手揍他。
池婼說了一通,見溫睿特老實地點頭,也歇了脾氣。眼看溫睿身邊連個照顧的人沒有,池婼只能捏着鼻子認了,反正給一個病號做飯也是做,給兩個做也是做,正好一鍋燴了。也是湊巧今天是周六,這兩天不上班,她也別想歇了,就照顧病號吧。
溫睿這幾天都只能吃流食,池婼今天實在是累的夠嗆,沒力氣回去給溫睿煲粥了,就去醫院樓下的粥鋪買了一些。倒是王麗媽媽不知道從哪兒知道的她在樓下,還把早上池婼送的飯菜又送下來了一些。
溫睿聞見池婼給王麗煲的湯還特別饞,鼻子一聳一聳的。不過大夫不讓他喝那種大補的炖湯,溫睿哼哼唧唧地就沒再看了。
池婼跟着王麗媽媽上樓看王麗去了,給溫睿輸液的小護士還問他:“剛剛那個姑娘是不是什麽組織的志願者啊?”
“什麽志願者啊?樓上化療的那個是她的同事。”
小護士感嘆道:“同事啊,她天天一大早給那母女倆送飯,我們開始還以為是那家另一個閨女呢。後來聽他們說不是,就以為是什麽志願者,原來只是同事嗎?”
溫睿愣了:“她天天給樓上送飯啊?”
“是呀,前幾天下過一場大雪,這姑娘一大早凍得臉都白了,樓上化療科的主任看着都心疼。哎,她們同事幾年了?”
溫睿擰着眉頭:“同事了半年都還不到。”
“啊?!那她人也太好了吧。”
溫睿黑着臉,說了句“爛好人”。
父母和情敵
等池婼回來了,溫睿就問她怎麽回事。然後溫睿才知道,眼前這丫頭不止天天起大早給人家母女倆送好一天的飯,還給了母女倆一萬塊錢。
“你借給她們錢就算了,你有必要天天送飯嗎?”
池婼不解,“那她們怎麽辦?王麗身邊離不開人,阿姨怎麽去買飯去啊?再說了,買的飯怎麽都不合适,我也沒什麽事,做飯也不怎麽麻煩。”
“你管她們怎麽辦?你借了錢,這就已經仁至義盡了。你還能替他們過日子啊!世界離了你也能轉,你不給她們做飯,她們自己就會想轍了。”
池婼不高興道:“你說的這叫什麽話啊?”
“我在提醒你,別做爛好人。你買菜的錢誰掏啊?”
“我又不差那點錢。”
“你這不是沒事兒找事兒嗎?你給自己找了兩個大麻煩有意思嗎?她們是你什麽人啊,不就一小姑娘喊你幾聲姐,你就給人家做牛做馬啊?”
池婼氣的不行,直接把給溫睿買得粥給扔垃圾桶裏了。“你又是我什麽人了?我給你這兒買的什麽飯啊!”
說完池婼就走了,溫睿又氣又楞,最後僵着臉把晚飯從垃圾桶裏給拎出來了。
結果第二天早上的時候池婼也沒來,溫睿問了問護士,知道樓上化療病房的王麗有飯吃,心情那叫一個不好。
他給池婼打電話,也不擰脾氣了,那叫一個可憐兮兮地說:“我餓了……”
池婼哼了一聲,“咱們只是普通的小學同學好吧?你餓死了也跟我沒關系。”說完就給把電話挂了。
溫睿感嘆,他居然忘了大院裏的丫頭們脾氣都不好,好聲好氣說什麽都行,要是一句話說不對,小丫頭就變成姑奶奶了。
也是溫睿無恥,他直接打電話給程宵讓程宵去池婼家裏要飯。
池婼氣的鼻子都擰了。
程宵這兒急的跳腳,“姑奶奶,我公司忙着呢!你趕緊弄點吃的把飯送過去,溫總要是餓死了,我們一公司都完蛋了,到時候我讓我媽念叨死你!”
其實池婼也就是氣昨天溫睿的話難聽,可晚上回去了,還是任勞任怨地給煲了一鍋小米粥。早上也帶着保溫瓶過來的,就是氣不過,磨磨溫睿的性子,哪裏就真能不管他死活了?
池婼氣呼呼地下樓,直接把保溫瓶扔桌子上,哼了一大聲,踏着腳步就要走。
溫睿拽着她袖子,哎呦哎呦地喊胃疼。池婼也不敢使勁兒掙,扭頭一瞧溫睿,這貨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地裝疼呢,真是又可氣又可樂。
溫睿見池婼不走了,認錯态度特別良好,上來就發布了一通他覺得池婼多麽善良多麽有愛的演講,然後又認真檢讨了一下自己犯病脾氣不好的錯誤,總之是做足了道歉的誠意。
池婼也沒想着今天再和他鬧脾氣,到底坐下來給他盛了碗小米粥又端了一碟鹹鴨蛋黃出來。
溫睿昨天就灌了一碗粥,嘴裏沒滋搭味的,見到鹹蛋黃油汪汪地都直咽口水。許是胃也确實好了些,一頓早飯吃下去,肚子暖融融的也不覺難受了。
池婼反正也沒事,今天就準備在醫院陪這倆病號了,東西倒是帶的很齊全。溫睿病房裏有電視有網絡,還有獨立衛生間洗浴間。池婼往沙發上一窩,開始削蘋果給這裏病號做蘋果泥。
溫睿拿着個筆記本敲敲打打,電話也是接連不斷。不過看着倒是沒再和人着急了,心态穩當的很。池婼端着一小碗蘋果泥給他,溫睿笑眯眯地一臉狐貍樣。
中午石娜拿着一疊文件過來給溫睿簽字,就見一對夫婦站在護士臺前問:“溫睿在哪個病房?他是我兒子。”
石娜一驚,急忙上前去問:“請問您是溫總的母親嗎?”
張女士點頭,“你是他手下?”
“您好,我是他的秘書石娜。溫總就在這邊的病房。”
溫先生和張女士也顧不得多說什麽,直接跟着石娜走進病房。剛推開外間的門,夫婦倆就見他們家溫睿跟小孩兒似的托着腮,和池婼說想吃挂面呢。
池婼蹙眉道:“挂面還是現煮現吃的好,捂在保溫瓶裏一路,面都坨了。”
“我喜歡吃,比粥好吃多了,坨了也好吃。”
池婼就去搶他的碗,“那這粥你就別吃了。”
溫睿嬉皮笑臉地躲她,結果這麽一扭頭,就看見他爸媽表情豐富的站在門口。
石娜大咧咧地一笑,“溫總,您身體怎麽樣了?這是公司的文件,請您簽一下字,我先走了,溫總再見。”
石娜風一樣地消失了,就剩溫睿和他爸媽大眼瞪小眼。
池婼起身依稀對溫睿父母有些印象,笑着招呼道:“是溫叔叔和阿姨吧?”
張女士看到池婼這才笑了,“是池婼吧?”
池婼點頭笑道:“是的,沒想到阿姨還記得我呢。”
“記得呢,記得。你模樣沒怎麽變,瞧瞧這小臉,還這麽瘦吶?”
溫睿也回過神兒來,“爸媽,你們怎麽過來了?”
溫先生坐在一旁道:“我和你媽本來打算去歐洲玩幾天的,今天想着先飛帝都看看你,然後再轉機去意大利。誰知道到了你家裏就沒瞧見人,去你們公司一問才知道你住院了。你也是,怎麽這麽大的事兒不給家裏打個電話?你知道我和你媽剛剛多着急?”
溫睿笑道:“就是怕你們惦記着往帝都跑才沒敢說,我今天好多了,沒什麽大事兒了。”
池婼見他們一家人要說話,便對溫睿說:“我去看一眼王麗就回去了,先走了啊。”
溫先生找了護士詳細地問了問溫睿的病情,知道不是特別嚴重,也安心下來。
然後張女士一屁股坐在病床上,雙臂一抱,勾出一抹笑容道:“我說怎麽住院了也不吭聲呢,這是有女朋友照顧了就不用親媽了是吧?”
溫睿清了清嗓子,板着臉道:“就是普通朋友,早和你說過的。”
張女士哼笑道:“普通朋友她能天天給你做飯?還‘我要吃挂面,比粥好吃……’瞧你那樣。”
溫睿挺沒臉,面上還要裝深沉道:“人家池婼是心好,她同事在樓上化療,她天天都給人家母女倆送飯,我就是一個順帶的。”
“哦,你一個順帶的還這麽不自覺,還點名說要挂面吃?我怎麽不知道你愛吃挂面呢?”
溫睿被他媽說的啞口無言,幹脆捧着碗繼續吃他的蘋果泥。
溫媽媽看着那碗還有話:“呦,還蘋果泥?”
溫睿被他媽煩的沒辦法,轉頭把求救的目光遞給他爸。溫爸爸也坐下來,笑着問:“你都多大了,有什麽不好意思說的?我瞧池婼這姑娘不錯,比你之前找的靠譜。”
張女士也點頭,“不化妝,穿的也樸素,能照顧你,是個踏實的。”
溫睿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他也不是沒想過兩人要是交往會如何,只是他很滿意現在的感覺,怕再進一步就破壞了。萬一倆人談對象沒談成,連朋友都做不成了,那就得不償失了。于是溫睿繃着臉說:“我們就是普通朋友,你們真是想太多了。”
周一一早,池婼照常拎着保溫瓶出門,居然出了樓道就瞧見了童冬晨。
童冬晨笑着朝她揮了揮手,說:“今天我們單位體檢,我把我媽送來上班,正好把你送醫院了,幸虧你還沒走呢。”
池婼也挺高興能搭個順風車,沒推辭就上車了。
童冬晨見她拿了三個保溫瓶,還有好幾個盒飯,笑着打趣:“你這是開展外賣業務了嗎?要是這樣你可告訴我一聲,我們一家子都等着投喂呢!”
池婼笑道:“我這也是沒辦法了,王麗還沒出院呢,我一個發小就又住院了,倆還在一個醫院,那個也是個沒人喂的,我就一起送了。”
童冬晨一副惋惜的模樣,“我今天體檢,早知道就昨晚給你打個電話,沒準兒今天的午飯就有了。”
池婼笑着說:“你們還挺捧場,看來我以後失業了可以開個飯館。”
“我看行。”
兩人說說笑笑的去了醫院,先去的溫睿那裏。溫睿剛睡醒,溫爸爸在還一旁打瞌睡。池婼沒敢說話,怕吵醒了他,就把保溫瓶放下了,然後就朝着溫睿揮了揮手告別。誰知溫睿根本沒瞧她,一雙眼直勾勾地盯着幫池婼拎飯盒的童冬晨,表情那叫一個古怪。
童冬晨見有人睡覺,又瞧見溫睿一直瞧他,便壓低了聲音笑道:“你好,我叫童冬晨,是池婼的朋友。”
結果溫睿表情更奇怪了,還是說了聲:“你好。”
溫先生還是聽見了動靜,醒了過來。見到池婼便笑:“池婼啊,這麽早就來啦?哎呀還給溫睿帶飯啦,真是謝謝你了。”
“不用客氣的溫叔叔,我小時候您還給我買過糖吃呢。”
溫先生笑道:“我都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