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天紀城(三)
第37章 天紀城(三)
寧隐瞬間遲疑,跟旁人說孩子是撿來的就算了,如果和馮臻如此解釋,以其好奇的心?性?恐怕要打破砂鍋問到底。而?小娃娃的身世尚未解開,稍有不慎就會為?其招來殺身之禍。
“他是……”
“他是寧兄的。”季江突然說道。
馮臻瞠目結舌,指着襁褓結結巴巴道,“這孩子是,是寧公子的?”
寧隐回頭,只見?到季江無辜的望着自己?,好像剛才插話的不是他一樣。
“是……”
平白無故多一兒?,寧隐咬牙認了。
馮臻突然變得精神恍惚,失魂落魄的看?着寧隐,喃喃道,“原來寧公子已經成家了,孩子,孩子真的很可愛,寧公子好福氣。”
寧隐尴尬的微笑,“見?笑了。”
“馮公子不是說已經引薦好了?何時帶我們去見?見?貴派的大師兄?”季江在旁提醒道。
馮臻如夢初醒,“啊,是,師兄已經在天酒坊等候了,二位請随我來。”
想在天紀城找一處只談玩樂的地方難如登天,不是當地人根本找不到。要不是有馮臻帶着,他們不可能知道一家酒坊居然會坐落在偏僻的寬巷口,從外?觀,門扉狹窄,完全看?不出?是個?什麽地方,進去以後?才發現別有洞天。
客人們三五一桌聚在堂前,臺上有舞姬輕舞曼妙,管弦絲竹聲繞梁不絕,實乃悠閑風雅之地。兩人跟在馮臻身後?,直奔樓上雅間。
“師兄,我們來了!”
只見?一身着青衫的儒雅男子起了身,對着衆人抱拳施禮,“在下?顧義,是馮臻的師兄,早就聽阿臻提起兩位,今日?一見?果然是一表人才,快快請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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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入了座,美酒菜肴也悉數上桌。顧義瞧向季江懷裏的嬰兒?,狀似不經意的問道,“這個?小娃娃莫不是二位誰的……”
“是我的。”寧隐從善如流的認道。
正所謂一回生二回熟,他這個?便宜爹當的越來越娴熟了。
“原來是寧公子的愛子,怪不得如此可愛。”
小孩兒?乖乖待着,不哭不鬧,一雙大眼睛夠着寧隐看?,倒真像是與寧隐有關系。
敬酒之後?,寧隐話鋒一轉,突然道,“久聞瓊茵派大名,我等對修仙之事頗有興趣,不知如何才能拜在貴派門下??”
顧義聞言笑笑,“每年?瓊茵派都會廣招弟子,但數量有限,今年?已然招滿。若寧公子有意,可等明年?再來,也沒什麽特別要求,主要是看?資質和誠信,考驗也都是基本的,不難。”
寧隐端起酒杯,“那就勞煩顧公子多在居掌門面前美言幾句,好叫我二人能趕上明年?的拜師之禮。”
顧義同舉起杯示意,“好說好說。我聽阿臻講,兩位是做生意路過此地,做生意還要帶着幼子,家中無人照料嗎?”
這個?顧義比他那師弟難糊弄多了。
寧隐斂眸間,說辭已經想好,“不瞞顧公子,這孩子命苦,他娘親生他的時候難産已經過世了,家中沒有老?人在,只餘幾個?下?人。我見?孩子太小,不忍心?将他留給下?人,于是走到哪就帶到哪。”
“寧公子是說令夫人已經過世了?”馮臻忽然道,失了的魂仿佛重新回籠,小心?試探,“寧公子有沒有想過續弦?”
寧隐聞言一愣,心?道這馮小公子每次的問題角度都過于與衆不同。
“尚不曾想過。”
馮臻好似轉了心?情,沒心?沒肺的笑道,“其實寧公子可以考慮找個?人作伴,一起撫養孩子也好。”
“他要哭。”說着,季江把小孩塞給寧隐,打斷了馮臻的喋喋不休。
寧隐和小孩兒?四目相對,小孩笑的更開心?了,哪有半分?要哭的模樣。
顧義按住自家師弟,“還不知兩位是做什麽生意的?”
寧隐借了一根指頭,勾住小孩兒?的手,逗他玩耍,順便分?心?回應道,“不是什麽大生意,賣些字畫而?已。”
“字畫?何人的?”
“寧某不才,是自己?所寫所畫。”
季江接過話茬繼續道,“不少?人慕名而?來,求寧兄的親筆畫作,至今還有很多人都沒排上號,實為?一畫千金難求。”
顧義一聽,似乎是來了興致,“哦?不知寧公子在畫上落的何名?”
“隐士。”
話本為?無名,畫作為?隐士,任誰也想不到這都是一個?人。
顧義登時拍掌,“原來是隐士,雲湖圖是出?自寧公子之手?”
“正是。”他在雲華城賣的畫都傳到天紀城了?
“太好了!”顧義一改方才的淡定,雙目明亮,稍顯激動,“我早就仰慕寧公子大作了,眼下?還有一事想擺脫公子,酬勞都好商量。”
沒想到他這樣平平無奇的謀生技藝成了一塊敲門磚。
“顧公子請講。”
“十日?之後?是家師的壽辰,我想請一位名畫師上門替家師畫一幅賀壽圖,最好能将他老?人家的神韻還原,不知寧公子可否接此任?”
他還愁沒有借口登門了,這借口就送上了門。
寧隐含笑道,“自然願意效勞。”
顧義撫掌,讓人拿了定金,“還望寧公子收下?,等事成之後?會有重金酬謝。”
寧隐使了個?眼色,季江立即将銀兩收好。
因着瓊茵派突然有弟子來傳信,顧義師兄弟與他們定下?上門作畫的日?子後?便匆匆離去。兩人帶着一個?娃娃,行走多有不便,随後?也返回了客棧。正巧碰上複命而?歸的小二,得知奶媽已經找到了,兩人俱是送了一口氣。可他們只有一間上房,讓奶媽和孩子住在何處成了問題。
寧隐思索片刻,“不如在外?間加個?床。”
季江一聽忙沖小二眨了下?眼,“今早好像聽聞有人退房了,是不是?”
小二趕忙應承,“是的,有客人剛走,正好騰出?一間上房。”
“就讓奶媽帶着小虞住一間好了。”
這倆人一搭一唱,寧隐皺了皺眉,直覺哪裏有問題,但沒有細究。
終于,房間裏恢複了安靜,寧隐靠在床頭凝思,季江站在床畔直勾勾的瞧着,想上床又不敢動。
寧隐緩緩擡眼,瞧見?他欲言又止的模樣,問道,“想說什麽?”
“寧前輩,偏榻太硬,我可不可以來這邊睡?”
寧隐默不作聲,往床裏頭挪了挪,騰出?一人的地方。季江一看?,随即喜上眉梢,登時爬上床榻,三下?五除二脫了外?袍乖巧躺好。寧隐見?他雙眸亮晶晶的依舊盯着自己?瞧,好像在期盼什麽,不由咳嗽兩聲。
“怎麽還不睡,難不成還要我講睡前故事給你聽?”
季江滿心?歡喜,根本毫無睡意,“寧前輩講一講小時候的事情吧?作為?交換,我也和寧前輩說一說我小時候的事情。”
誰想交流小時候的事情。
可即便如此腹诽,寧隐還是在季江殷切期待的目光中,緩緩道來。
“尚在山林間時,什麽都不懂,只知道成日?吃睡,仗着有幾百年?的道行在山裏作威作福。那些老?虎孤狼見?我都繞着走,許久沒有妖敢近前。一開始還覺得好玩,後?來見?到兩個?上山砍柴的少?年?,他們結伴而?行,雖然是要做砍柴這等枯燥無味的事,可他們有說有笑,好像很開心?的樣子。”
寧隐回憶着,嘴角不禁揚起一抹笑意,“我當時就想,凡人好像很容易高興,不知道山下?的世界是如何的。”
季江眨了眨眼,“然後?寧前輩就下?山了?”
“下?山後?,我身無分?文?,瞧見?一戶人家開糧放粥,心?想怎麽還有這等好事,于是就去湊了熱鬧。然後?我瞧見?一個?人,明明是無功力傍身的一介凡人,站在那卻讓人有種?值得信賴的威嚴。我混進了這戶人家,成了一名後?院小厮。”
季江聽得認真,“再然後?呢?”
“再然後?,混了一陣子混不下?去了,我就回了山裏。”寧隐快速轉移話題,“該你了。”
“啊?哦。”季江還沒聽夠,但是也不敢追問,于是老?老?實實講起了自己?,“爺爺在的時候,總給我講以前的一些傳說,天上地下?,講的可逼真了。包括,包括妖王的事,都是爺爺告訴我的。後?來爺爺不知去了哪裏,再也沒回來過。”
寧隐見?他神色悵然,突然道,“時間不早了,快些睡。”說罷,便彈指熄了燈火。
季江側過身,腦海裏浮現話本上的秘訣,要增加肢體接觸,可如何名正言順的接觸?
他咽了咽口水,突然傾身将人抱住,低頭埋在其頸窩間。
寧隐身子一僵,扒拉一下?他的手沒扒拉開,“幹什麽不睡覺?”
“寧前輩,我冷。”聲音透着顫音,好似真的被凍着了一般。
這小子明明身體像個?火爐一般,貼上他将他也傳的燥熱難耐,居然還敢聲稱自己?冷。
寧隐不适的動了動,身後?人卻抱他抱的更緊。
“小時候,我一冷,就這樣抱着爺爺睡。”
敢情他是又升輩分?了?
寧隐放任了他的所作所為?,季江心?中歡喜的緊,在頸窩處如小貓輕蹭。
“要抱就老?實抱着,別亂動。”
寧隐被他蹭的心?神不寧,不該認為?小虞難纏,這個?大的更難纏。
季江偷偷揚唇,在他耳邊低聲道,“我脖子上的齒印下?不去了,寧前輩是不是該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