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因為是看到小燕子穿着嫁衣跟人起沖突,林璐滿心以為她馬上就要跟命定的好姐妹夏紫薇相遇,開啓狗血滿天飛的還珠格格第一部劇情了,可惜虎牢隔天就呈上來的資料告訴他,其實不是那麽回事。

時代久遠,林璐如今只是模模糊糊記得在故事一開篇,小燕子有過騙婚事跡,而且還惹上了一個在朝官員。

他翻看着手中薄薄的幾張紙,小燕子此時壓根沒有結識一對自濟南到北京尋親的美人主仆,可見在《還珠格格》故事開始之前,此人已經做過不少僞裝成新娘子的勾當了。

而且小燕子也不是看起來的十七八歲,她的真實年齡只有十五歲,因為練過三腳貓功夫,骨骼發育較早,比實際年齡顯得高大成熟,這點跟林琳的情況倒是挺像的。

林璐并沒有把過多的精力放在這上面,既然還珠的劇情還沒有開始,他也無需為此費心,反倒是搬離賈家的事情迫在眉睫。

他早跟林琳和林黛玉誇下海口,要在年節前搬離這個是非窩,此時眼看年節一天天近了,自然要行動起來。

賈琏正同王熙鳳坐在一處,聽着賈薔講述從姑蘇采買十二個女孩兒的事情,突然簾子被拉開,平兒比平時壓低的聲音傳來:“二爺二奶奶,林大爺過來了。”

王熙鳳聽得她話音有異,忙給賈琏使眼色,賈琏會意,打手勢示意賈薔坐着別動,自己站起來道:“這個時候找來,恐怕表弟有事情呢,我出去看看罷。”

話音剛落,便聽見平兒細聲細氣道:“林大爺可是遇到什麽煩心事了,急了這一腦門子的汗,寧姐姐也不勸着點。”

賈琏一聽,就知道這是在提醒自己人已經走到門口了,正待出去,不料林璐早已經掀簾子沖了進來。

賈琏打眼一看,先自叫了一聲不好,林璐此時怒目圓睜,眉毛直豎,面皮脹得通紅,完全沒有了以往笑眯眯好說話的影子。

賈琏見他臉色實在不好,急忙笑道:“表弟這是怎麽了,可是哪個不開眼的惹了表弟生氣,只管跟我說,咱們姑表兄弟,沒有什麽話不能說的,便是我解決不了的,也能有老太太和大老爺二老爺幫忙呢,咱家的人,如何也不會叫外人欺負了去!”

林璐看到賈薔也在,似乎愣了一下,神情越發難看,冷笑道:“琏二表哥說得比唱得還要好聽呢,我可是最厚顏不過的,這話既是琏二表哥說出了口,我這個做表弟的可全靠你做主了。”

賈琏不料他突然翻臉,笑臉有點做不下去了,王熙鳳急忙跟着站起來解圍道:“林表弟這是說的什麽話,但凡能有幫得上忙的,你表哥哪裏能不盡心呢?”

賈薔早看出來不對勁,他跟寧國府一脈走得更近,還是第一次見林璐,知道後面的話自己不該聽,急忙站起身跟賈琏夫婦告辭。

賈琏王熙鳳此時也都抽不開身送他,所幸林璐似乎也不打算當着外人的面翻臉,并沒有阻止的意思,王熙鳳急急命平兒領着賈薔走了。

林璐陰沉着臉等賈薔走遠了,方才牽動唇角,似笑非笑道:“不瞞琏二表哥鳳姐姐說,表弟我今日在街上遇到了一樁巧宗。”

賈琏心頭一跳,勉強打點起精神道:“不知道表弟遇到了什麽?”

他這麽一問,林璐的神色轉眼間就變了,剛剛還是多雲天氣,說話也半陰不陽的,突然間就陽光燦爛了,賈琏被這樣神經質的反應搞得又是心頭一跳。

這厮也沒把自己當外人,順手拉了把椅子坐下,笑道:“我正同一位好友喝完茶出來逛街,結果看到一個小子賊頭賊腦亂看,我那位朋友脾氣不好,扯住人就要翻臉,結果跟着我的小厮——準确說是跟着我弟弟被我借過來的小厮虎牢,認出來了那個賊小子,說是他上次跟着我出來,也發現這個小子偷偷尾随過我了。”

這話一放出來,賈琏也不心跳了,只感覺自己一顆心直接沉了下去,半天後才艱澀道:“林表弟?”

他倒不是不想抵賴,可是看林璐這個反應,顯然已經認定了是他搞的鬼,況且聽他的話音人現在還被扣住,由不得他不承認。

賈琏攏共派出去了四個小厮,他現在還不知道到底是哪個人失手被抓了,心中恨得要死,眼看就要把林璐得罪到底了,也是悔不當初,心中暗罵自己魯莽。

——早知道探聽到林家跟劉統勳這樣的權貴有來往時,自己就該收手的,不然何至于到了如今的被動地步?

賈琏實在不願意去想此事的後果,林璐和林琳都不是好惹的,薛蟠和賈政現在還在床上躺着呢,什麽親戚不親戚的,這對兄弟翻起臉來都是無比痛快的主。一想到此,他頭皮發麻,手腳冰冷,一時間竟然說不出別的話來。

“我一聽有這種事,自然氣得不行了,遂叫虎牢仔細審問他——琏二表哥也知道,虎牢自小就跟着子毓的,我弟弟是習武出身的,自然懂得不少整治人的手法,這麽多年下來,虎牢也跟着偷了不少師。”林璐別有深意地掃了一眼坐立不安的賈琏和王熙鳳,“天底下也許确實有不怕死的人,可是又有多少人受得了生不如死的折磨呢?重刑之下,什麽消息得不到呢?虎牢一出手,三兩下他就都交代了。”

一番鬼話說下來,賈琏的面皮都有點發青,林璐恍若未覺,老神在在一臉的唏噓感嘆道:“其實遇到了這種事,本來應該報官的,我父親到底是前科探花,正二品官職,清正廉潔,于任上過世,到了如今,雖然我同妹妹孤零零兩個人,再怎麽着頭上也有順天府衙門給我們做主,這又是他們管轄內出的事情,理應扭送到官府的。不過事情也是巧了,我那個朋友同順天府府尹也有交情,直說這事不用麻煩順天府,出了事他能兜着,我們便私下裏解決了。”

林璐說完特意頓了頓,估摸着賈琏已經把這番話消化得差不多了,方才冷笑了一聲:“我是什麽人,琏二表哥和鳳姐姐也是知道的,府上婆子都說我妹妹目下無塵,其實我這個當哥哥的才最是小肚雞腸,頂頂記仇的人物。不瞞二位說呢,我白讀了這十幾年的聖賢書,聖人微言大義、寬廣豁達的心胸我是一點也沒學到,勞什子的以德報怨都是虛的,我單知道如果旁人傷了我一根手指頭,我就要廢掉他十根手指頭作為回報。”

聽他擡出海蘭察來壓人,話裏話外透着冷意,說到最後根本就是赤裸裸的威脅,翻臉之意表露得十分明顯,賈琏心膽皆寒,如堕寒窯,搖搖晃晃就有點站立不穩。

倒是王熙鳳雖然神情微有異樣,卻旋即掩飾過去了,捏着帕子笑道:“合該如此才是,林表弟受了欺負,自然不能叫那起子小人好過了。”

她一邊說,一邊很自然地微微前傾了身子,借着長袖的遮擋,輕輕捏了捏賈琏冰涼的手,示意他先不要這般灰心喪氣。

賈琏借着她手指傳過來的熱氣,方才撐着勉強笑道:“林表弟說得不錯,這才是咱們爺們所為呢。”

“琏二表哥鳳姐姐能這樣想再好不過了,咱們這是一類人呢,”林璐彎了彎唇角,旋即又收了笑容,冷聲道,“表哥和姐姐是沒聽到那小厮說的什麽胡話,又是王大人派來的,又是李大人派來的,最後瘋狗一樣竟然攀咬到琏二表哥頭上。”

林璐擡眼看向賈琏青白的臉梢,烏溜溜的圓眼睛中一片信任尊重,神色也緩和下來:“琏二表哥也說了,咱們兩家是姑表至親,再親近不過的。我家是什麽光景,琏二表哥也是知道的,自從父親和母親撒手走了,我同妹妹兩個人孤零零地活在這世界上,就只剩下外祖母家這一門親戚,我不信你們,還能信誰呢?”

賈琏的心跟從八百丈高空墜落,眼看快掉到茅坑裏時又被人提到八百丈高空一樣,他大喜之下也顧不得這般變化引起的眩暈感,急忙做出憤懑的樣子,重重一拍桌子,怒道:“自然是這樣的,我是什麽樣的人,林表弟也是清楚的,對着親表弟,我怎麽可能做出這種事情?”

王熙鳳亦笑道:“恐怕是小人有意挑撥吧,慣有這樣的小人,看不得咱兩家好呢!幸虧表弟聰慧,沒有上當。”

“當然,甭管那小厮背後是誰,這是有意蹿攆我跟琏二表哥翻臉,把我當槍使呢,我焉能讓他稱心如意?”林璐相當配合,怒氣沖沖罵道,“就是不知道是誰這樣的心狠歹毒,竟然敢做出這樣挑撥親戚離心的缺德事兒來,我已經讓虎牢抓緊審問那小厮了,只不過他嘴巴很嚴,不知道幾時才能得信兒呢。”

這是在裸奔的威脅,那小厮一時在他手上,林璐手裏就捏着賈家大房的把柄,賈琏笑臉一僵,旋即若無其事地遮掩過去,拍胸脯保證道:“表弟放心吧,我立刻打點人手去查,必不叫表弟的委屈白受,不長眼的東西,欺負到咱們爺們頭上來了,不給他點教訓還了得?”

“交給琏二表哥,我自然是一百個放心,一萬個放心的。”林璐笑着點頭,給他吃了一顆定心丸。

見賈琏神情緩和,林璐眼珠一轉,立刻就換了一副神情,滿臉粉紫色憂郁少年的标準神色,右手拂到額頭上,嘆息道:“不說這個了,為這起子小人氣壞了身子也不值得,琏二表哥和鳳姐姐都是府上頂頂管事的人,不用為這個多費心思——我倒有件事情想求求鳳姐姐呢?”

鬼話也是你說,人話也是你說,又唱白臉又唱紅臉的,饒是以王熙鳳的心智,都被他弄得懵了一下,然後打點起精神,笑道:“瞧林表弟說得,以咱們的關系,有什麽事情說一聲就是了,難道我還敢不盡心?怎麽倒用‘求’字?”

林璐擺出一張十分為難的臉,糾結了半晌,方才撓了撓頭皮,苦着臉道:“如今馬上就到除夕夜了,我是家中嫡長,也是林家家主,理當承擔起祭祖拜神的責任——這自然沒有在外祖親戚家弄的道理,因此我估摸着找空搬到林家自己的宅院去,不再這裏叨擾了。”

賈琏聽了第一句,就知道他想說什麽了,不禁暗自苦笑,這事他也是心中門清的,林家兄弟要走,是符合規矩禮節的,本身快過年還在外姓人家住着确實不對,不過有賈母從中作梗,林璐今早還又提了一次,照樣被堵了回來。

賈琏也很明白賈母死抓着手不肯放人的心思,自大觀園開始建造以來,花錢如流水,這才弄出來了一個大體構架,賈家府庫裏的銀子已經消下去了大半。

榮寧二府人口旁支衆多,老一輩死後,新一輩就不斷分家分地,他們這一嫡系手中的地産田鋪越發少了,卻還要擺國公府的氣派門面,手頭确實緊巴,有些周轉不過來。

何況年節将至,又要獎賞仆從,又要應付來打秋風的太監,榮國府并沒有表面看起來這樣風光榮華。

可是宮中賢德妃省親卻是天大的臉面,耽擱延誤不得,大觀園工期無法拖後,賈家人手中又沒有了銀錢,自然要打打別人的主意。

互為姻親,同氣連枝,史家王家自有一份心意表示,薛家更是大方,薛寶釵入宮要靠賈元春助一臂之力,就算落了選也還有賈寶玉這個好丈夫人選,薛姨媽格外善解人意,這幾個月不待王夫人開口,自個兒抱着木匣往王夫人房裏找了好幾次,幾十萬兩的銀票子扔出去,也換回了王夫人對薛寶釵無數的贊美話。

有這樣的榜樣在前,王夫人一經對比,看端坐不動、穩如泰山的林璐和林黛玉就更加不善了。

當然,林璐早在省親聖旨下來後,也給賈母送上了厚禮,并不簡薄,不過到底比不上薛家賣命地塞銀子,更何況林璐是直接給了賈母,杜絕了王夫人從中抽成的門路,這又是一個錯處了。

賈母同樣很清楚王夫人的心思,她雖然沒有幫襯着王夫人的意思,卻也在暗中提供幫助,畢竟王夫人所作所為獲利的還是他們賈家。

林璐和林黛玉再親,也只是外孫子外孫女,越不過賈母親兒子親孫子,老太太一味拿親情大義打壓林璐,置立法規矩于不顧,咬定青山不放松,就是不同意他們兄妹搬出去,做起來也沒有啥愧疚的意思。

無奈王夫人手段有限,林璐也不是好惹的,這麽長時間耗下來,偷雞不成蝕把米,一無所獲不說,還被人指着鼻子暗諷了幾次,王夫人是面上無光丢了大人,賈母心中也不痛快。

賈琏在心中把其中的門道過了一遍,見對方轉眼就把這個燙手山芋塞給了自己,偏生還不能不接,硬着頭皮道:“這有何難呢,表弟誠誠至孝,自當操辦祭祖禮,不妨的,老太太又不是不懂規矩,實在是你們兄妹太可人疼了,一時舍不得放手。”

林璐拍了拍手,笑道:“琏二表哥說的正同我想的一樣呢,老太太一片慈心,我們兄妹只有感激的,哪裏能有別的心思?”

頓了頓,又別有深意地補充道,“只不過琏二表哥也看到了,咱們兩家走得太近了,惹得小人不忿,倒下手挑撥咱們親戚關系。俗話說‘明槍易擋,暗箭難防’,咱們在明,他在暗,若再來幾次,叫咱們互相猜忌,也是有損情分——只是有些話,我不好跟外祖母開口呢。”

賈琏有點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已然明白了他的暗示,略一思索,笑道:“倒是這麽個理兒,我明白了,這事兒叫你嫂子去正合适呢。”

王熙鳳本來還在猶豫這種事情不應該同賈母明說,見賈琏已經答應了,亦滿口應承下來。

林璐目的達到,心滿意足地站了起來,客氣了幾句,拱手告辭。

他來了不過一炷香時間,賈琏感覺跟過了十年一樣,渾身都是汗,還不待松口氣,便見已經走到門口的林璐突然停了腳步轉過頭來,鵝蛋臉上全是融融的笑意:“對了,還有個事情要同表哥說呢,我跟一位好友合夥想弄個鋪子出來玩玩,只不過手頭沒有得用的人,想從表哥這借一個呢。”

林璐見賈琏很詫異地看過來,做出驚慌的意思馬上解釋道:“我和那位朋友都不是缺錢的,鋪子的資金是夠了,一應貨物也都準備好了,馬上就要開張了,事到臨頭才發現缺少有經驗的夥計,我們兩個小輩能懂什麽呢,厚着臉皮只能求到表哥頭上了——如果為難的話,就罷了,些許小事。”

——也就是說,鋪子不用他出半個銅子,分紅卻要另算他一份。賈琏這等人精,如何聽不出來他話中的意思,笑道:“不值得什麽,表弟有興趣,我這個表哥自然全力支持,我馬上就挑一個伶俐的小子出來,過會兒親自給表弟領過去。”

林璐又謝了一次,方才眉飛色舞掀簾子走了出去。

賈琏長長嘆息着,疲憊地往炕上一倒:“我這個林表弟,比十個生意人還難纏。”一時好一時歹,跟玩川蜀變臉一樣,變臉比翻書還快。

王熙鳳親給他倒了一盞茶,皺眉道:“二爺,你也知道林家留在府上是一筆怎麽樣的助力,老太太也還罷了,懂得體諒我們小輩的苦衷,怕是二太太那裏不好交代呢。”

“你當我不知道這一點?又有什麽辦法呢,林表弟的話你也聽到了,詞句間都紮着刀子長着刺兒呢,豈是好相與的?”賈琏端起茶盞一飲而盡,嘆息道,“得罪二太太就得罪了,難道咱們不幫着林家搬出去,二太太看你看我就多麽順眼?只寶玉一個才是她親兒子呢。”

王熙鳳自然聽懂了他是在影射大房二房的明争暗鬥,她身份比較特殊,既嫁到了大房作媳婦,又有個二房掌家的姑媽,因此也不好說什麽。

賈琏也沒有深入這個話題的欲望,事情如何他心裏面有數就夠了,有些話是不能明着說出來的,就算對着自家老婆也不行,因此摸了摸青頭皮,轉移話題道:“林表弟真是個有本事有手段的人,一出出話冒出來,我都給說傻了。”

王熙鳳也是心有戚戚焉,林璐是真敢說也真敢做,噼裏啪啦一通話倒了下來,壓根不給他們夫妻反映的時間,完全掌握了談話的主導權。

而且最妙的地方在于,林璐雖然咄咄逼人,卻着實不叫人厭惡,他先是拿話拘住了賈琏,轉瞬又放過了,立刻就捏着把柄以威勢相逼,待目的達成,給了王熙鳳和賈琏一棍子後,也不忘再給個大甜棗,賈琏被搞得惴惴的,徹底沒了脾氣。

賈琏現在對林璐還真沒有多少惡感,大房同二房面和心不合已久,說是永遠和睦下去根本就是不切實際的,翻臉只是早晚的事情。既然終究要同王夫人把臉皮扯開,現在扯開,幫了林璐一個忙賺了份人情不說,林璐還塞了一個鋪子三分之一的股權過來。

賈琏不傻,他自然聽出來林璐說的“好朋友”是誰,海蘭察跟林璐結交的事情在他第一天派小厮跟蹤的時候就知道了。

那可不是別人,皇帝面前的紅人,十七歲的一等侍衛,由他在鋪子裏占股,起碼不用怕叫人欺負壓在頭上。

一間鋪子的盈利還是小的,妙就妙在他賈琏終于能夠跟一個朝中的實權人物搭上線了,這可是多少銀錢都買不來的。

別說林璐只是叫他出個人啥事不管,每月就能夠有銀子進賬,就是叫賈琏倒貼銀子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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