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賈母一巴掌重重拍在桌子上,擡手虛指着下面跪着的一溜奴仆,牙關緊咬道:“一幫子沒用的廢物,這點事情也辦不好,養着你們有什麽用?”
賴大是榮國府的大管家,出了這種事兒,不論他樂不樂意都需要出來踩雷,遂只能硬着頭皮道:“奴才已經讓人把府上上上下下都搜過了,可是您交代要找的東西卻仍然沒有找到。”
賈母轉頭去看站在一塊的王夫人和王熙鳳:“當天守夜的婆子問過了嗎?”
王夫人點頭不語,王熙鳳有點慌亂道:“都挨個審問過了,她們一個個都推說那天吃酒吃多了,睡得很死,并不知道是誰來過。”
“不止吃酒,恐怕還有摸牌?”賈母冷聲問了一句,見王熙鳳只是把頭低下去,心中有數,咬牙道,“府上這幾年就是太寬了,縱得他們連老祖宗姓什麽都忘到了腦後!也是時候重新立立規矩了!”
自從新年發現庫房被人撬了,賈母着人翻來覆去把榮國府上上下下掀了個底朝天,一次沒有發現就查第二次,到了現在已經徹查了四次了。
家裏兵荒馬亂的,賈赦賈政不幫倒忙就算好的了,都被賈母哄着在各自院子裏待着不用插手,賈琏倒是在,聽了這話在心中暗自嘆息。
大過年的,本該圖個吉利的,偏偏自己抄了自己四次家,現在又大張旗鼓搞下人審查,不說現在是貴妃娘娘馬上要回來省親的節骨眼上,讓外人看着也不像呢。
賈母篤定能做出這事的必定是家賊,讓仆從都下去了,才喝令鴛鴦把庫房的門鎖拿了過來,眼中精光一閃:“昨天我已經讓琏兒帶着這個鎖找京城最有經驗的鎖匠看過了,他說這鎖完全沒有被暴力破壞的痕跡,裏面的鎖芯磨損程度也很正常,普通小賊是不可能有本事打開的,家賊就更不可能了,有極大可能是直接用鑰匙開的。”她還真的不相信榮國府的家丁中有深藏不漏的開鎖高手。
——而鑰匙只在王夫人手上。邢夫人撩起眼簾往旁邊看了一眼,又急忙低頭掩去上翹的嘴角。
王熙鳳感覺自己身邊的地界有點發冷,心思也是活絡,她的好姑媽被點名了,恐怕要記恨上拿鎖去找人的賈琏呢,哪怕是老太太的主意,真正做事的還是賈琏,這個無妄之災仍然要受着。
王夫人急忙辯解道:“媳婦難道能不知道庫房鑰匙的重要?這鑰匙我随身帶着,平日裏從不離身,便是睡覺時也壓在枕頭底下,從不叫旁人接手!”
“除夕夜裏呢?”賈母并不放松,仍然追問道。
“媳婦還是沒有離身,就在我衣服內兜裏面放着,”王夫人見真的懷疑到自己頭上,心中敢恨,“媳婦一直陪着老太太,直到第二天鳳丫頭找我要鑰匙開府庫的時候才發現丢了銀錢。”
賈母順勢往王熙鳳那邊看過去,王熙鳳道:“是給外面旁支的小子們發紅包的錢要走公中帳,我才向二太太要的鑰匙。”
這也是慣例了,其中沒有疑點,賈母看了看在場的幾個小輩,見人人自危的模樣,想到幾萬兩事小,別因為這個彼此生分成仇了,終究緩和了臉色:“我知道了,錢總是丢了,吃到賊肚子裏的東西也沒辦法叫他們吐出來,現在該想的是接下來怎麽辦。”
榮國府丢的錢說多不多說少不少,雖然不是他們的全部家底,畢竟是大幾萬兩銀子呢,普通中産之家幾十輩子也花不完的銀錢,賈元春回來省親本來就幾乎掏光了榮國府的家底,現在沒了這筆錢,更是捉襟見肘,周轉不過來了。
賈母坐回到榻上,臉上的精光消散了,整個人看起來比剛才蒼老了五歲:“雖然丢了錢,省親的院子總是要蓋的,這個不能停,是為宮中的賢德妃娘娘蓋的,娘娘滿意了,也算是我們的一份心。”
賈母長長嘆了一口氣:“退一步講,就算不為了省親院子,平日府上的日常花銷用度,哪一項都離不了銀子。”
邢夫人王夫人并賈琏夫婦急忙稱是,賈母的目光在他們每個人臉上掃過,帶着年老者特有的睿智與洞察,沉聲道:“鴛鴦,從我的體己裏面先拿出一萬兩銀子來使喚着,不拘怎麽着,先讓大家過個好年。”
老太太有了表示,下面人自然要給出點說法,邢夫人不自在地動了動身子,打定主意等着王夫人先開口後自己再作考慮。
邢夫人早就不忿賈母偏心讓王夫人一個二房太太管家了,攬錢人家在前,現在輪到出錢放血了,她也不要打頭陣。
王夫人卻并不讓邢夫人如願,笑道:“這個是自然的,這是老太太體諒我們呢,不說大老爺大太太,便是我們二老爺和我,也都是滿心歡喜呢。”眼梢往邢夫人那邊一掃,“大太太說呢?”
邢夫人恨得半死,見躲不過去了,便道:“我這裏有五百兩,是我娘家姊妹送過來的,正撞上這事兒,正巧給二太太這個管家太太先對付過正月再說吧。”
王夫人咬她,邢夫人也要咬回來,這是明明白白提醒一下賈母,你的小兒子媳婦才是管家的,手裏頭油水不少。
五百兩雖然跟賈母的一萬兩沒得比,以邢夫人的性格能拿出來就是要了她半條命,賈母也不好深究,點點頭便算她過關了。
王夫人笑道:“琏兒夫婦也不是少錢花的主兒,我聽人說前兒還跟林家合夥開了個鋪子呢,可見手頭寬松。”
賈琏和王熙鳳對視了一眼,沒想到她竟然會知道這樣隐蔽的事情。
賈琏在心中暗暗罵了一句辦事的小子行事不密,擔心賈母起疑,急忙笑道:“林表弟搬走前就跟我提議了,他年輕,剛來了京都,萬事不熟的,想合夥跟我弄個鋪子玩玩。我們夫妻懂得什麽,也無所謂手頭寬不寬松,自家表兄弟,他有心上進,當然應當幫襯一把。”
賈母臉上看不出什麽,只是點頭道:“畢竟是親戚,你們處得好,我這個做長輩的也只有高興的。”
賈母真實想法如何不得而知,起碼人家表現出來的還挺高興,王熙鳳有意把她的注意力往別的地方拉,笑道:“二爺昨天晚上歇下前還跟我商量呢,家裏遭了難,誰都不會袖手,自然應當有份心意。”
被王熙鳳水潤潤的鳳眼掃過,賈琏把話接了過去:“我們是小輩,平日裏幫不上家裏什麽,此時也應當多表示一點,我手頭有一千兩的餘錢,這就讓平兒去取來,好歹能盡點心。”
賈琏心中也挺懊惱的,好好的竟然被王夫人攀咬出來,不就是聽賈母的命令讓人查了查鎖麽,他也只是聽命行事,有本事沖老太太甩臉色啊,咬着他們夫妻不放算什麽事兒啊。
賈琏并不清楚王夫人心中有鬼,對她這樣大的反應自然覺得格外荒謬,越發覺得對方這是在有意針對自己。
賈母本意是想先讓賈琏出,再讓王夫人出,這樣兩人在前面對比着,邢夫人再摳門也不好意思給的太少了,沒想到王夫人先讓邢夫人出頭,做老子娘的只給了五百兩,賈琏夫婦更有理由少給了。
倒是王夫人猶猶豫豫竟然最終出了三千兩,賈母多看了她一眼,心頭有點驚訝,反常必為妖,這其中恐怕另有蹊跷。
其實是王夫人擔心當年放貸事情敗露,還需要賈母幫忙描補,此時多出一些,在老太太面前賣個好,以後也好求到她頭上。
不過攏共收上來了一萬餘兩,省親院子那個大窟窿不可能補上,也沒得讓她一個勁兒把體己私房當公中錢用的道理,賈母又道:“娘娘的事情馬虎不得,也拖延不得,少不了舍了臉去,暫且四處借些來。”
見衆人臉上都有為難的神色,賈母耐心解釋道:“過了正月,就有莊子上的人來送出産和租子了,到時候就有了閑錢,不過暫且從相熟的親戚那借些來應急,不會虧了他們的。”
王夫人笑道:“瞧老太太說得,以府上的名聲身家,難道一點子銀錢也借不來了嗎?不說別人,他姨媽家聽說了這事兒,不還巴巴送過來了五千兩嗎?她們一個寡母帶着一雙兒女,也怪不容易的,幸虧寶丫頭是個有造化的,來年開春就要大選了,一看就是有福氣的。”
可不是,到時候也讓賈元春看看,你回來省親時的院子可有一大部分是薛家的銀子堆起來的,現在你妹妹這就要進宮了,難道你能沒點表示嗎?你能不幫襯一把嗎?
“她們母女向來心熱。”賈母點了點頭,并沒有順着王夫人的意思去贊薛寶釵,反倒另提起了林家,“鳳丫頭,琏兒還要差事在身上,你同我的外孫子外孫女玩得好,不妨明天去林家說說,另外把寶玉也帶上,他一直嚷嚷着要見表弟呢。”
王熙鳳急忙答應了,不忘奉承賈母道:“寶兄弟慣是脾氣好的,不說林表弟,同薛家大兄弟也是好友,一家子人和和樂樂的,多喜氣喜慶的。”
賈母被逗得一樂,笑道:“偏你這張嘴能說會道,別忘了問問我的外孫女,就說我這個老婆子想她了,想接到府上來住幾天。”
“哪裏還用我單說呢,林表弟林表妹早幾天肯定就張羅着要來這裏給您拜年了。”王熙鳳紅唇上翹,模樣一片嬌俏,“只盼老太太見了外孫子外孫女,可別把我們這些不讨喜的都抛到腦後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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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王熙鳳就找上門來了,還買一贈一,屁股後面跟着個穿紅戴金、打扮得喜氣洋洋的賈寶玉。
林璐收了拜帖,挺客氣地早早等在內院,不多時就見一輛馬車停在門口,換了軟轎,從正門擡了進來。
他一撩袍子,上前拱手笑道:“琏二嫂子,寶兄弟,好久不見了。”見賈寶玉一下車腦袋就左張右望的,在心頭暗笑,他已經早早命人把林黛玉的住處看好了,大過年的,可不能讓寶貝妹妹被外姓男子沖撞了。
賈寶玉沒看到他想象中跟林璐站在一塊歡天喜地迎接他的林妹妹,站在馬車旁邊很是悵然若失、失魂落魄了一會兒。
林璐正眼也不看他,只盯着王熙鳳,往客廳裏面讓:“琏二嫂子和寶兄弟,咱們進去說話,外面風太沖了,吹得人睜不開眼。”
王熙鳳笑了一下,想到榮國府丢錢的事情賈寶玉并不知情,此時應該把他支開,因問道:“林二表弟呢,怎麽看不到人?叫寶玉同他玩去,咱們說會兒子話。”
哈,讓林琳幫你看孩子,這個提議太有意思了,林璐眯了眯眼睛,也沒有阻止賈寶玉往火坑裏跳的意思:“子毓在後院演武場練功呢,我原本還擔心他一個人太獨了,憋出毛病來,幸虧寶兄弟也跟着琏二嫂子一塊過來了,正好同他聊聊呢。”
賈寶玉并不樂意,林琳又不是林黛玉,哪裏能讓他心甘情願跑到外面去吹冷風,不過還不及反對,林璐已經在推他了:“寶兄弟也幫我勸勸子毓,沒事多出去跟同齡人吃酒散心才是。”
賈寶玉張張嘴,見林璐已經伸着脖子叫了一聲“寧馨,來為寶兄弟引路,帶到演武場去”,王熙鳳也在旁邊幫腔,此情此勢之下推脫不得,只得悶悶答應下來。
如果說賈寶玉跟林璐還能玩到一塊去的話,他跟林琳壓根不是一路人,賈寶玉平日裏跟朋友在酒席上,都是說誰家的戲子好,誰家的花園好,誰家的丫頭标致,誰家的酒席豐盛,又是誰家有奇貨,又是誰家有異物這樣的話題。
林璐對這樣的事情格外拿手,說的頭頭是道,可是光看林琳那張冷得能掉渣的臉,就知道人家對這些根本不感興趣。
賈寶玉跟着林璐的貼身大丫鬟寧馨過去的時候,正好看到林琳一巴掌拍下來,磨盤大的石頭碎得稀爛。
賈寶玉這輩子哪裏見過這個,立時僵在原地,臉上吓得青白,這才知道當初薛蟠為何會是那樣一副凄慘模樣。
林琳早覺察到有外人進來,收了手冷淡地掃了一眼哆哆嗦嗦的賈寶玉,複又看向寧馨,并不言語。
後者急忙解釋道:“二爺,榮國府上賈二奶奶和賈二爺今天過來了,是大爺讓奴婢帶賈二爺來的,他說,讓您和賈二爺好好聊聊。”
這話說得聽起來很怪,賈二奶奶和賈二爺不是一對兒,管你是寶二爺還是琏二爺,在林家都是外人。林家從主子到奴才都不覺得自己跟賈家有多熟,還是生疏客氣點稱呼姓比較好。
林琳揮揮手示意她退下,也不搭理賈寶玉,擺了個架勢,示意虎牢繼續。
忠誠的小厮點點頭,沒有絲毫遲疑,直接把手中的鎖口槍扔了過去。
賈寶玉對武學并不感興趣,也一竅不通,不過好歹長了兩只眼睛,擁有最起碼的欣賞水平,初看時覺得真真如詩文中所說一般龍蛇走、鬼神驚,還十分殷切地鼓了兩下掌,沒成想半柱香後卻覺得頭暈目眩,胃中一陣翻滾,忍了半天沒能忍住,一低頭吐了出來。
林琳才不管他死活,自顧自耍完了一整套槍法,才收手把槍扔回給虎牢,又挑了一對雙刀來使喚。
虎牢見賈寶玉趴在雪地裏吐得天昏地暗好不可憐,又見林琳短時間內不會再換兵器,便舍了武器架走了過去:“賈二爺,您沒事吧?”
虎牢一副憨憨厚厚的樣子,口中問得真心實意,其實心中很有幾分不屑,身體差的人就是容易出問題,林璐那天看林琳和海蘭察比武看得也反胃酸,幸好賈寶玉只是吐了,而不是直接昏過去,不然事情就難辦了。
賈寶玉吐了好一通,方才掙紮着直起腰來,因為缺氧和血液倒流,原本白淨的臉漲得通紅,看着有點吓人。
虎牢急忙去取茶杯,因為林琳有潔癖,沒敢拿他的,取了自己的來給賈寶玉漱口,笑道:“賈二爺感覺好點了嗎?”
就這一會兒,林琳已經挪到了演武場的另一邊,虎牢知道他是嫌棄這邊嘔吐物的怪味,因勸道:“賈二爺還是回去找大爺去吧,我們二爺也沒空招呼您,這裏也沒吃的也沒喝的,別怠慢了您。”
賈寶玉揮了揮手,喘了兩口氣才緩了過來,偷眼看了一下林琳,便急忙轉開頭:“叫林二表弟見笑了,林二表弟要練到什麽時候啊?”
“二爺一練就要一整天呢,”虎牢扶他起來,順手拍了拍他身上的積雪,堅持不懈趕人道,“您還是回去吧。”
“林表弟跟鳳姐姐說話呢,我去找林妹妹去。”賈寶玉挺自然地一句話差點把虎牢吓趴下,虎牢看看他,又看看遠處虎虎生威的林琳,默然了三秒鐘,重新綻開笑容:“也到了二爺休息的時辰了,奴才去問問他。”
“他以為他是個什麽東西,這裏難道是榮國府內堂,由着他一個外男到處亂跑?”林琳不耐煩到了極點,“還讓我去應付他,難道我是酒樓裏賣笑的姐兒?你去找個人問問林璐,就不能現在弄死他嗎?”
然後您再弄個牛腸衣制成頭套找個人假扮國公府二少爺?虎牢咧着嘴巴幹笑了三聲,見他眼中似有若無真的有殺意閃爍,縮着脖子也不敢接話。
索性林琳只是抱怨了一句,想了想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冷着臉丢下手中的雙刀,就地往雪地裏一坐:“把他叫過來。”
虎牢急忙應了一聲,屁颠屁颠跑過去叫人了,他一早就猜到林琳不可能回到演武場那邊的場地,地上那一灘嘔吐物可不是作假的。
于是賈寶玉就慢吞吞挪了過來,看模樣也是不甘願的,他現在只想跑到林黛玉閨房裏同好久沒見的林妹妹頭碰頭說些話,訴訴衷腸,而不是跟個兇神惡煞的大男人冰天雪地坐着吹風聊天。
尤其這個大男人還不是別人,而是林琳,賈寶玉就站在林琳旁邊,看看足有一寸厚的雪沒敢坐下,站着權當活動筋骨了。
賈寶玉本來就不怎麽想跟他聊天,結果林琳的第一句話就讓他恨不能把腦袋埋在雪地裏一輩子不拔出來:“北邊鬧災荒了,盛京還好說,山區附近都是凍死餓死的平民百姓。”
賈寶玉嘴唇哆嗦了一下,林琳繼續道:“除了死人,還有扔到街上的衣服——你知不知道,凍死的人都是笑着的,人在凍得失去知覺之後,會有一種朦胧的溫暖感覺,他們會感覺到很熱,然後自覺開始脫衣服。”
林琳上輩子差一點就成為脫衣死亡的凍屍之一,他的父親把八歲的他和他的母親連同漫天的冰塊關到了一起,那些冰塊本來是準備着熬過夏天解暑使的。
他的母親把衣服脫下來裹到他身上,撐不到一個時辰,就慢慢死去了,面容安詳,帶着融融的笑意。林琳本人是在神情恍惚一件件脫衣服差一點死掉的時候被他舅舅救了出來。
直到現在,他在最炎熱的酷暑時節也從來不使用冰塊降溫,反倒是到了嚴冬,往往光着上身用雪水洗澡,林璐不止一次笑話他有自虐傾向,林琳心知肚明,這純粹是上輩子的遺留産物。
林琳不用擡眼就能知道賈寶玉此時的心理狀态,對方腿肚子都在打哆嗦,他在心中冷笑一聲,再接再厲道:“你知道把一個人的頭皮扒開,往裏面灌滿鉛,他還能活多久嗎?”
“你知道把火鉗從鼻孔中插進去,可以一直捅到腦子裏把腦漿帶出來嗎?”
賈寶玉不知道,他也不需要知道,榮國府金嬌玉貴的二少爺一低頭,第二次吐了出來。
林琳翻個身子從地上跳了起來,沒讓他的嘔吐物濺到身上,不過臉梢仍然黑了大半,這半邊的演武場也被毀了。
林琳為自己的愚蠢行為反省了一秒鐘,也沒在意賈寶玉一顆被刺穿了的粉嫩嫩少男心,端着撲克臉道:“榮國公因軍功封爵,想不到他的曾孫這般不成器。”
這句話賈寶玉完全沒聽見,他光忙着低頭吐了,林璐和王熙鳳一走過來,就看到這一幕,不覺都有些驚奇。
林璐根本沒想到林琳竟然無聊到跟賈寶玉過不去,走上前皺皺眉道:“怎麽回事,你們兩個鬧別扭了?”
林琳翻了個白眼,也不說話,一臉厭惡地往旁邊挪了挪腳步,離地上的嘔吐物遠了點,然後方才道:“你當真覺得我跟他能鬧起別扭來?”
虎牢已經走了過來,提點道:“大爺,二爺就同賈二爺說了兩句話罷了。”
林璐立刻明白過來,興致挺高地追問道:“你都跟他說什麽了?”
林琳張張嘴,賈寶玉百忙之中撲過來想要捂他的嘴,榮國府二少爺自覺自己受不了第二次轟炸了。
那只手上面還有吐出來的胃酸胃液,林琳眼角一抽,腳已經擡了起來,就要把人直接踹開。
林璐趕忙采用更加溫和的手段把賈寶玉拉開了,他是知道的,這一腳要是挨實了賈寶玉不死也要去半條命。
王熙鳳也急忙掏出手帕子來為賈寶玉擦嘴,見他緩和了一點,順勢告辭道:“時間不早了,不打擾你們了,家裏面老太太還等着呢。”
林璐把人送到門口坐上馬車,目送馬車駛遠,方才轉身進來。
賈寶玉靠着馬車壁灌了幾口茶水,暫且把安撫受傷心靈的工作押後,問道:“林妹妹呢,老太太不是說要接着林妹妹一起回來嗎?”
王熙鳳在心頭苦笑了一聲,面上不動聲色只是笑道:“哪有咱們去了直接把人接來的,你林妹妹還要收拾準備呢,說是幾天後跟着林表弟他們一起過去給老太太請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