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公子請随我來。”素衣少女畢恭畢敬在前方引路。
謝璧采收回玉佩,緩步跟在少女身後。他垂着眸子,對周遭的紙醉金迷皆視而不見。
還有些個膽大的女子見他容顏俊美,想湊上前搭個讪,他也只是擡擡羽扇,以示拒絕。
“蕊夫人已經恭候公子多時了。”素衣少女雙膝跪下,拉開了門,“公子請。”
“多謝。”謝璧采溫柔地說道,踏步走入了房內。
素衣少女低着頭,見謝璧采的身影已經消失,急忙合上了門,擡手拍了拍自己發燙的臉頰,喃喃:“真是不知哪位姑娘如此有幸,能得這位公子如此愛重……”
屋內的裝潢極盡奢靡,牆上是紅漆繪金的圖樣,擺件多是翡翠寶石,連罩着燈籠的燈罩都是由銀絲編制而成的。
錯金博山爐中,點着沉香,爐中騰起淡淡的煙霧。
屋內挂着一尺千金的紅底織金鲛绡,鲛绡朦胧地映出塌上半卧的美人。
“見過蕊夫人。”謝璧采一拱手。
“謝三公子多禮了。”蕊夫人并沒有起身的意思,只是翻來覆去地看着自己的手。
謝璧采并不計較這些,他不用想也知道——這位蕊夫人是為了他那不着調的小叔才如此做派。
這個緣由說起來有些複雜。
蕊夫人是影龍衛中的一員,早年跟随在他小叔身側。
而他的小叔謝道暄年輕時別的本事沒有,沾花惹草的本事倒是厲害,卻從不在哪個姑娘身上留情。
真可謂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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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蕊夫人自然也喜歡謝道暄。
奈何落花有意流水無情,謝道暄一頭栽進了一個叫“陸清晚”的大坑裏,從此潔身自好,不再尋花問柳。
可沒過多久,陸清晚嫁入宮中,謝道暄與族中鬧翻,接着便離開了建安。
蕊夫人身為影龍衛,自然被留在了建安城,做了這鹧鸪天的掌事。
謝璧采身為陸清晚妹妹的未婚夫,自然不受蕊夫人待見。
“人呢?”謝璧采懶得跟蕊夫人兜圈子,開門見山地問道。
“他在鹧鸪天中可是逍遙自在得很,就不勞你們謝家關心了。”蕊夫人的手順着自己妖嬈的曲線往下游走。
隔着輕紗,這樣的場景足以讓人血脈贲張。
但謝璧采依舊是那副看似溫柔實則冷淡的表情,半點波動也無:“我要見他。”
“呵。”蕊夫人被謝璧采這般的反應給激怒了,她緩緩起身,扭動着水蛇般的腰肢,像謝璧采走來,“可他并不想見你呢,小公子。”
“這不是你能置喙的。”謝璧采的神色冷了下來,“龍蕊,你身為影龍衛,應該知道規矩。”
蕊夫人輕笑起來。
一只柔若無骨的手掀開了鲛绡,落在了謝璧采的胸口。
謝璧采剛想躲開,臉上卻被劃開了一道口子。
血不知道順着什麽東西流淌,漸漸染出了元兇的形狀——
那是一條透明的絲線,被巧妙地隐藏在屋內的光影中,肉眼極難察覺。
着道了!謝璧采心道不妙。
這龍蕊用的武器名叫“绡絲”,是一種透明且堅韌的絲線。當這種絲線繃緊的時候,能夠切金斷玉。
“小公子來之前可打聽過……”龍蕊的面上罩着輕紗,眉間繪着牡丹花钿,一身對襟束腰襦裙,抹胸的位置有些低,露出大片凝脂般的肌膚。
一舉一動間都是說不盡的風情萬種。
“我龍蕊是個什麽樣的人?”
“是我失策了。”謝璧采垂着眸子,無形的绡絲限制住了他的動作,讓他無法動彈。
龍蕊在謝璧采的胸口上摸了一把,“咯咯”嬌笑起來:“小公子,說實話,你可比你那小叔有意思多了。”
說到這,她喟然一嘆:“不過我聽說,小公子自稱已有中饋,可是?”
“是。”謝璧采勾唇一笑,“蕊夫人可是有什麽見教?”
龍蕊的手順着謝璧采的胸口往上,劃過他的咽喉。
要害被控,那一瞬,謝璧采渾身繃緊,眸色深沉。
龍蕊的手很快離開他的頸部,最後擡起了他的下巴:“來鹧鸪天的人裏頭,家中有正室的數不勝數,只有公子一個……”
龍蕊的語氣似嬌似嗔,若是讓不知情的人聽了,還以為謝璧采是她的情郎:“一開口就讓人如此傷心,連近身都不得。實在是讓人好奇——公子的夫人是怎樣的天姿國色?”
謝璧采被迫擡着頭,神色間卻依舊從容:“夫人容顏如盛開的牡丹,內子如空中皓月,各有千秋,何必相較。”
蕊夫人冷哼一聲,衣袖一揮,旋身坐回了塌上。
“看來我的回答,夫人聽了并不滿意。”謝璧采發現身邊的绡絲都撤了下去,輕輕地搖了搖手中羽扇。
“我就想知道,我哪裏不如她!”蕊夫人端起玉杯,輕輕抿了一口,說完仍覺得生氣,将玉杯往案上重重一放。
“我自認我容貌才情不輸與她陸清晚!難道只是因為我是個低賤的暗衛,而她是高高在上的小姐嗎?!”
謝璧采不答。
這種事本來就說不清,哪裏有什麽回答的價值?
一切不過是龍蕊求而不得的怨氣罷了。
“你呢?”龍蕊歪過頭,“我聽聞那陸清曜乃是河東獅吼,你是因為這個而不讓別的女子近身嗎?”
謝璧采搖了搖頭。
“真是奇也怪哉。”龍蕊翹起二郎腿,露出纖長的腿來,同時身子微微前傾,姿态極其魅惑,“你到底看上了她什麽?”
若換個男人,見龍蕊這幅模樣早就忍不住撲了上去,而謝璧采卻連眼神都未起漣漪。
“她到底有什麽好?讓你如此潔身自好?”
看龍蕊的神色,與其說是在質問謝璧采,倒不如說是透過謝璧采,無聲地質問着謝道暄罷了。
“觀于海者難于水,是故繁花錦簇亦不回顧。”謝璧采問,“夫人眼中,可還有他人能看入眼?”
龍蕊聞言一愣,随即笑了起來,笑着笑着就忍不住潸然淚下:“好一個觀于海者難為水!好一個謝璧采!”
“你們謝家人啊,你們謝家人啊……”
“何其絕情!”龍蕊擡手拭了拭眼角,喟謂,“又何其情深……”
“罷了,罷了……”龍蕊起身,走到一處多寶格前,擰動了一個角落裏看起來極其平常的玉瓶,“是我着相了。”
機關啓動,謝璧采左手邊的牆緩緩向兩邊拉開,露出一個黑漆漆的通道來。
龍蕊随手從多寶格上挑了一枚拳頭大的夜明珠,走到通道前,一擺手:“小公子,請。”
……
月色灑在空山,風中傳來枯葉紛飛的聲響。
“你說……”陸清曜坐在樹杈上,将手中的堪輿圖轉來轉去,“我們是走左邊這條路,還是右邊?”
謝影川足尖點在枝頭,抱着銀刀,閉着眼睛:“不知道。”
鼓搗半天,陸清曜終于把自己所處的地方和堪輿圖對上了:“這堪輿圖有點意思,還用靛藍色繪了水脈。”
“那個人。”謝影川突然睜開了眼睛,問道,“你是怎麽看的?”
“你說狼王?”随手折了一根樹枝,在堪輿圖上扒拉,“等會我們再往東走十三裏。”
“嗯。”
陸清曜有些奇怪地看了謝影川一眼:“你怎麽突然想到問這個?”
“沒什麽。”謝影川踏着樹枝往陸清曜的方向走來,腳下如履平地。
陸清曜失笑:“你是怎麽看?”
“他很強,不是普通人。”
“的确。”陸清曜贊同地點點頭,“不過你放心吧,我心裏有數。”
謝影川在陸清曜身邊坐下,不語。
陸清曜嘆氣,看來小龍首是不滿意她的回答啊!
“大宛馬不是什麽人都能買得起的。”陸清曜将堪輿圖折好,收起,“所以,我想他應該是皇室中人。”
“雖然不知道他這樣做有什麽目的,但肯定不是沖我們來的。”
“我看見他藏在袖子裏的腕扣是錯金翼虎紋的。”謝影川說,“在大夏,只有五位王爺能用這個紋飾。”
“分別是——琅琊王、河間王、清河王、扶風王、齊王。”
陸清曜轉過頭看過去,謝影川正十分認真地看着她,一副求獎勵的模樣。
她不由笑了起來,掏出一塊小糖包遞了過去:“小龍首好眼力。”
謝影川的眼睛亮了起來,他一把奪過糖果,小心地剝開糖紙,把糖塞進嘴裏。
“目前這五位王爺中,就只有琅琊王一人在世。小龍首不妨猜猜這狼王會是其中哪位王爺?”
謝影川含着糖果,一會把糖推在左邊腮幫裏,一會又推到另一邊:“河間王吧,聽師父說,他很強。”
“我猜是清河王。”陸清曜站起身,拍了拍衣擺,“清河王與我二哥是師兄弟,關系很是要好。”
“可能狼王他自己都沒發覺,當我提到二哥的時候,他的眼神變了。”
陸清曜晃了晃手中的堪輿圖:“而且清河王以‘算無遺策’聞名于世,也只有他才能搞出這麽複雜的堪輿圖了。”
謝影川意猶未盡地咬碎了糖果:“要走了?”
“是啊!”陸清曜踩着樹枝一躍而起,“小龍首,開始吧!”
作者有話要說: 陸清曜:聽說有人在背後罵我兇,信不信老娘砸了你的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