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安安穩穩地吃了一頓飯,謝璧采牽着照月白, 與陸清曜一同, 慢悠悠地走在烏衣巷的街道上。

來來往往的人中有不少認得謝璧采的,見他今天身邊多了一位女子, 不由多看了幾眼。

吃得心滿意足的陸清曜懶洋洋地打了一個哈欠,也懶得理會那些個偷偷瞄他們的人:“我以為就你們現在這個情景, 這頓飯應該是場鴻門宴。沒想到……你們居然真的只是吃頓飯。”

“我只是和謝家立場不同罷了,又沒被逐出謝家, 哪來的什麽鴻門宴?”謝璧采哭笑不得, “倒是另一件事, 月娘打算什麽時候答應下來呢?”

方才驚濤院中,謝奕只是和他們兩個唠了唠家常, 倒也沒談什麽大事,只是這話題不知怎麽地就繞到了她和謝璧采的婚事上……

雖然謝奕臉上的表情與往常并無不同, 但聽他的語氣還是能感受到他的期待的。可陸清曜又不好意思說, 她暫時沒那麽打算, 拿眼神去示意謝璧采, 他又跟沒看懂一樣在旁邊笑。

陸清曜現在可謂是氣得牙根癢癢:“等哪天我收複了中原,再來跟你談談這件事吧!”

謝璧采正打算開口哄一哄陸清曜, 就見一位長相清秀、身形瘦弱,穿着一身天青色儒袍的書生朝他們迎面走來。

他朝謝璧采行了一禮:“無瑕兄,許久未見了。”

“仲鯉兄。”謝璧采回了一禮,向兩人介紹道,“這位是尚書丞郎詹斌——詹仲鯉, 這位是五官中郎将陸清曜。”

聽着這個介紹,陸清曜揶揄地看了謝璧采一眼。

《禮記》有雲:“好許嫁,笄而字。”但凡女子辦過及笄禮,起了字之後,就可以準備出嫁了,并且,女子的字也不是什麽人都能喊的。

陸清曜的及笄禮雖然是在京口辦的,但她的字卻是謝璧采取的,可以說除了他們兩個誰都不知道。

由此可見謝璧采骨子裏是個多霸道的人。

“見過詹大人。”陸清曜向詹斌一拱手。

那詹斌回了一禮,但接下來就直接無視了陸清曜這個人,跟謝璧采說着話:“無瑕兄這是往何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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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清曜感覺到詹斌身上的敵意,一時間有些莫名其妙。不過這建安城裏看她不順眼的人多了去了,要計較哪裏計較得過來!

這個叫詹斌的……不知道是消息閉塞還是太過耿直,居然連表面功夫都懶得做一做。

不過詹斌這個名字她聽着怎麽那麽耳熟?

陸清曜想了一會沒想起來,心裏懶得跟這些不相幹的人計較,躲到一邊去摸照月白的鬃毛了。

“自是準備回府去。”感受到詹斌對陸清曜的敵意,謝璧采不由皺了皺眉,正想委婉地勸一勸好友,就感覺自己的袖子被詹斌一拉。

兩人往旁邊走了幾步,詹斌小聲說道:“無瑕兄,以你的身份,何必為了朝中局勢委曲求全?”

謝璧采一愣。

耳力極好,把話都聽得一清二楚的陸清曜:“……”

這人,該不會以為她用兵權強迫謝璧采娶她的吧……

陸清曜有點委屈,這可真是人在京口坐,鍋從天上來。

這人眼睛有毛病吧!他哪只眼睛看到她強迫謝璧采了!

“你怎會如此想?”謝璧采有些驚訝。

“在茶樓閑談時聽同僚們說的。”詹斌有些不太好意思,覺得這樣背後說人是非實在不是君子所為,但又不忍見自己崇敬的好友被推入火坑。

“這位陸家二小姐,做事嚣張跋扈,不知書,不懂禮。往日裏還仗勢欺人,當街以馬鞭抽打他人不說,還目無尊長……”詹斌好像是第一次這樣背後議論人,聲音很小。

但他只要一想到初見時,謝璧采帶着那一身風華無雙而來,就無法眼睜睜看着好友美玉蒙塵。

可惜陸清曜的耳朵好得很,蚊子哼哼的聲音也能聽到。

詹斌每說一句,陸清曜就在心裏反駁一句。

誰不知書不懂禮了?謝奕是我的啓蒙老師好吧!別把武将說得那麽沒文化,她又不是蕭溫那個老兵痞子!

還仗勢欺人、目無尊長……

怎麽不說她以下犯上呢?!

謝璧采聽了一會,覺得詹斌話裏話外的意思都是覺得自己應該娶個溫婉賢淑的女子,而不是受陸清曜脅迫娶她那個潑婦。

想到這,他不由搖頭失笑,打斷了詹斌的長篇大論:“仲鯉兄可是誤會了什麽?”

詹斌急忙看了陸清曜一眼,發現她依舊在薅白馬的毛,舒了一口氣:“無瑕兄,你的聲音小些、聲音小些。”

陸清曜心想你聲音再小也沒用,這點距離你說得再小聲我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我與陸将軍早有婚約,并無脅迫之說。”謝璧采溫聲解釋道。

“可……”詹斌看起來還想說什麽,卻在看到看到謝璧采面上表情時默默消了聲。

謝璧采此刻看着陸清曜,眸色溫柔,整個人都像是鍍上了一層柔光,确實沒有什麽被脅迫的感覺。

不知為何,詹斌只覺得有什麽冷冰冰的東西正往他臉上拍。

“此事如魚飲水,冷暖自知。”謝璧采對他一拱手,“不過還是多謝仲鯉兄好意,我還有要事,先行一步了。”

照月白不滿地抖動脖子上的毛,嘶鳴了一聲,頭往陸清曜的手上撞了撞。

再薅下去它濃密的鬃毛都要禿了!

感受到照月白的不配合,陸清曜悻悻收回了手。

她想起來了,前世羌族大将趙聆手下的軍師不就叫詹斌嗎?跟個瘋狗一樣咬着她不放,下手還特別狠,一副不把她搞死誓不罷休的模樣。

如果此詹斌,真的是彼詹斌。

那麽就不難理解這人為什麽上輩子咬着她不放了。

“在想什麽,那麽入神?”不知什麽時候,謝璧采已經從她手中接過了缰繩,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

“想你真的很喜歡竹子。”陸清曜看着不遠處綠竹猗猗的院子,翻了一個白眼,“不過也不錯,再過段時間就能挖冬筍來吃了。”

沒走遠的詹斌聞言,氣得差點掉過頭跟陸清曜理論。

這建安城裏誰不知道謝璧采愛竹如命?!

這人怎麽敢當着他的面說這種話!

謝璧采不僅不生氣,而且還很贊同陸清曜的說法:“确實不錯,月娘想怎麽吃?”

詹斌懷疑人生地離開了,嘴裏叨叨着“紅顏禍水”“溫柔鄉英雄冢”這些別人聽不懂的話。

陸清曜咂咂嘴,覺得自己又有點餓了:“火腿,再加一只小母雞一起煨,一定很好吃。”

說話間,兩人走到院門前,陸清曜突然停下了腳步,有些躊躇。

“怎麽了?”

她在想四年前她姐姐托付給她的孩子。

當初她被逼無奈只能把他留在建安讓謝璧采照顧,也不知謝璧采把人照顧得怎麽樣。

雖然她知道謝璧采一定會把人照顧得很好,但是她仍舊是有些擔心。

小曦君會不會怨恨她這個小姨?

或者根本不認她……畢竟四年了,她都沒來建安看他一眼。

陸清曜剛想說些什麽,就聽見院子裏傳來一個軟糯糯的童聲。

“先生說了,不能吃那麽多糖。”

陸清曜心道:“小小年紀說話也太古板了吧?”

“糖,我的。”一個冷冽又低沉的聲音說道。

陸清曜失語半晌,徑直推開了院門,踏步走了進去:“謝影川,忘了素醫仙之前怎麽跟你說的了?”

四年不見,謝影川已經從一個跟陸清曜差不多高的少年郎,抽條成了一個比她高一個頭的青年。

曾經在他臉上的稚氣和少年氣也都不見了,乍一看更像是個冷酷的刺客了。

不過多接觸一會你就會發現,他還是一如既往的呆。

今天的謝影川并未穿着身為龍首時的赤龍紋玄衣,而是一身藏藍色勁裝,只在一些要害部位帶了皮甲,腰間插着一把銀刀。他手裏拿着一塊糖糕,一臉不情不願的樣子。

“好哦。”謝影川聞言不情不願地收起了糖糕,足尖一點,賭氣地跑了。

院子中只剩陸清曜和那個只到她腰腹的小男孩。

那個小男孩長得軟糯可愛,綁着兩個小髻子,穿着寬大的素色雲錦儒袍,臉上的表情正經嚴肅,像一個古板的老先生。

這樣的反差讓陸清曜忍不住笑了起來。

小男孩見了陸清曜,眉頭皺起,想說什麽,但又有點猶疑。

正在此時,謝璧采把照月白拴好了,走進門來。

小男孩見了他,眼睛一亮,噔噔蹬蹬地跑了過去。他想讓謝璧采抱他,但又覺得自己這樣不夠成熟,半道就停了下來,乖巧地喊道:“先生。”

謝璧采伸出手把他抱起起來,溫柔地說:“小殿下,這是你的小姨,你不認得了?”

“幾年不見,小曦君都長那麽大了。”陸清曜想要上前,卻又不敢,站在原地,有些局促地看着小曦君,“別的不說,長得倒是跟我二哥小時候一模一樣。”

司馬宸坐在謝璧采的臂彎裏,有些扭捏:“認得的,先生的書房裏有小姨的畫像。”

“小殿下還不叫人?”謝璧采上走到陸清曜身邊,讓小曦君面對着她。

小曦君對了對手指,看了一眼陸清曜,又飛快地撇開頭,臉蛋通紅,聲音如蚊喃:“小姨好。”然後又板着紅通通的臉對謝璧采說道,“先生,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你放我下來。”

陸清曜被小曦君這幅模樣逗得直樂:“你才多大,抱抱怎麽了?”說着還伸出了手,“來,讓小姨抱抱!”

司馬宸揪着衣袖,臉都要紅透了,低頭哼哧着蹦出一句“男女授受不親”,就掙紮着從謝璧采的懷裏下來,噔噔蹬蹬地跑進了屋子裏。

陸清曜笑得前仰後合:“诶,我說小曦君今年才多大,就這樣古板,以後可怎麽讨夫人?”

“就應該向你多學習學習。”陸清曜沖謝璧采擠擠眉眼,揶揄道,“謝三公子,你說是吧?”

謝璧采煞有其事地點點頭:“是的。”

“不鬧了,先談正事。”陸清曜擺了擺手,“你接下來打算如何?”

謝璧采伸出手。

陸清曜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有些猶豫地擡起自己的手。

謝璧采拉過她的手,手指在她的掌心裏勾畫。

正是一個“應”字。

作者有話要說:  冰冷的狗糧往我臉上冰冷地拍……

終于過渡完了T-T繼續走劇情~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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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言年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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