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節

小公子意外地沒有多話,反倒是發呆更多一些。

他說:“總覺着仙人好生面熟。”

方玄記得小公子說過他和四玄坊有緣,她小師弟也和四玄坊有緣,莫非這是緣分所致?總不能小公子跟四玄坊有緣是因為她小師弟。

不料方焰竟也應他:“想來該是在哪裏見過。”

如此,小公子似乎一掃剛才的呆滞,去了不少疑慮:“我覺着也是。”

方玄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太多,忽然間竟覺着他二人的眉眼有些相像。她疑心是自己花了眼,大抵是旁的燭火給她的錯亂。

如此想着,便又能将兩人分開了些。

方焰到底是她看着長大,一言一笑那是再熟悉不過。而她跟着賈煙處了些日子,也早已摹得了其形狀。兩人到底迥異,方玄還是分得清的。

再一次将小公子帶回了驿館,方玄覺着他們今後是再也見不着了。

不過小公子卻是沒有先前傍晚時的那份哀傷。

現在只餘兩人,方玄覺着方焰是要有所行動了。

剛才見他應了賈小公子的約方玄還覺着有些意外,現在想來到底還是沖着她來的,否則他怎會在此同他們耗着。

“師姐找了個不錯的弟弟。”他如是說。

方玄也只道:“小家夥挺乖覺的。”

“還是傻氣了些。”

“……”方玄一時間整不明白方焰什麽意思,一會兒說小公子不錯,一會兒又說人家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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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姐此行要去哪兒?”

方玄暗道果然如此,答他:“都城。”

“之後呢?”

“那便該回山上去了。下山這麽些年,也該收收心,回到師父跟前盡盡孝了。”

“既是如此,此時回去不更是好些?”方焰一面瞥着方玄的臉色,一面說,“……難不成,師姐在山下還有什麽牽念麽?”

“你也知曉五師兄在城裏,回山前去探望一番總不為過。”

“是不為過,只是……若是如此,師姐何必如此遠路繞行?”

方玄不想跟他打啞謎,徑直問他:“你這次前來,又是為何?”

“自然和師姐一般。”

如此,方玄實在不知道方焰在打什麽名堂。聽他言語,她一時也摸不準方焰是不是多多少少知道了她此行的目的。縱使他知曉,說到底和他上花宮無甚利益幹系,自不必如此大費周章。

他又說:“若是師姐改了主意,也可去宮裏小坐一番,敘敘舊。”

年前因着她九師妹她們曾上了上花宮去要人,看來她小師弟還沒有得了教訓,現在又見他勢在必得的樣子,方玄一時有些氣惱。

師姐行記

16.

方玄實在沒料到自己會這麽快就趕到了都城,按她原來的主意,她還想去周邊的幾座護城走走。

驢車在城門口停下,方玄給了些路費,便跻身進了這熙攘的人群裏。

那日她小師弟同她交手,意料之中地毫不手軟。她還是想不明白,小師弟為何對她仇深至此。

更讓她意外的便是她八師妹,想來那幾日一直跟在她後邊的人便是她八師妹了。

八師妹雖還管着方焰叫小師兄,手裏的招式也是幹淨利落,絲毫不留情面。

八師妹還在山上的時候最怕見血,一身衣裳永遠是幹幹淨淨的,不想如今也早已是獨當一面了。

方玄忽然發現自己對山上的印象好像都停留在了大家都還是娃娃團子的時候。

八師妹到底不敵她小師兄,敗下陣來。

方焰的殺招祭出,又生生地收回了手。

方玄護住她八師妹,正欲禦敵,就見她四師兄方亭趕了上來,和方焰交起了手。

四師兄到底已入臻境,雖不能重傷方焰,但也給他下了道禁制,叫他這段時日近不得他們的身。

這段時間,對于他六師妹來說必然也是足夠了的。

方玄便看到了方焰看向她的含恨的目光。氣急敗壞,但又隐約有些淚意。

方玄暗暗搖頭,如今方焰如此捉摸不定,她所見大抵是自己自作多情所致,是以看錯了眼。

四師兄說:“六師妹,我們走吧。”

四師兄大抵算是一個僵板的人,并不怎麽懂得和自己的師兄弟們親近些。在方玄嫡親的師兄師姐中,要說喚她一聲“六師妹”的,也就只有她四師兄一個了。

方玄答了聲是,攙着她八師妹同四師兄走了回去。

方玄問四師兄他們接下來要去哪兒,四師兄說要帶八師妹回山上去。如今境北有所動作,他要回山門去守着。

四師兄看向八師妹的目光裏帶着些柔意,方玄看得真切,心裏不由感慨她這心裏只有劍的四師兄如今也能通了情意。

方玄記得年前回山門時,提起四師兄一嘴,三師姐才答她說四師兄在幾年前就下了山去。接着又說起了八師妹,不知是見了什麽又作了什麽想法,後來也一聲不吭下山去了。

四師兄下山去她是不意外的,但她那乖乖巧巧的八師妹也下了山去确實叫她意外。

至于他們在山下怎麽遇見那便又是他們的故事。

方玄以前還在山上時,有時從山下帶回的畫本子其實也有她八師妹的一份。

八師妹雖然乖巧秀氣,活像個不食煙火的小仙子,到底也偏愛英雄救美的俗氣,也曾立志要去做那義氣的俠士。

想來這次她是想暗裏護送她這個師姐到京城來,再事了拂身去。只能說是八師妹下山太久,不曾知曉她六師姐已經解了封禁,依舊往日那一身修為,另外再遇上了她那現今頗為心狠手辣的小師兄。

聽到四師兄說要回山門去,方玄心下稍安。她先前幾日還對八師妹只身一人有些憂心,如今有四師兄在身邊,她的一顆心也算落了地。

“你呢,六師妹?”四師兄看着她,卻又轉了話頭,“你行事自有你的道理,但也莫忘了早些回去。”

方玄忽然覺着,她四師兄其實什麽都知道,并非她一直想的那般不通人情,不識人心。想來該是太通透,是以一顆剔透玲珑心挂在了一把劍上,不去管這俗世沉浮,便成了外人所見的“劍癡”。

“這是自然。”她答着,目光卻錯開了四師兄,看向了一旁燃得正旺的篝火,接着撇斷了手裏的枯枝,添向了火堆裏。

方玄看着市坊間來往的人流,不禁想,她四師兄分明那般溫煦真切,怎地她就一直以為是生人勿近呢?還是劍氣太利,所以她也以為主人也當如此麽?

那天晚上四師兄并沒有問她此行所為何事,方玄心裏無限感念。她真怕四師兄追問下去,她就會改了主意,和他們一同回山上去。

如此想着,方玄站住了腳步,在這鬧市間推開了一扇小門。

回山上去又能如何呢?該她來的,她便來了。

山上到底也不是她容身之處。

17.

方玄自幼便在流浪。

家中物事皆已不記,雙親相貌也已不識,一片混亂中随着流民趁着夜色出逃。她大抵是生于書香人家,因此還記着自己姓方名玄。

她那時記着人說起那座城,都說一夜之間便被焚毀,無人生還。言語間哀哀切切,無不嘆息,又無不慶幸自己命大,得以逃出生天。又說賤命也有賤命的好處,是以那些大人物都沒有瞧他們一眼,放了他們一條生路。

後來方玄大了些,便想,所謂的無人生還,大抵是因為她們這些人算不得“人”吧。

在遇見方焰的母親這位頂好心的婦人之前,方玄已經記不清自己颠沛了多久。

一個灰撲撲的破敗的小叫花只會懵懵地睜着自己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眨呀眨的,全然不知自己該往何處去。

其實方玄也不知道夫人怎麽會收留了自己。她那時到城裏只作往常一般又是個臨時落腳處,趁着下人離開之際去泔水桶裏撿幾口剩飯吃。

後來夫人便将她教養在身邊,還和身邊的小公子一同習了字。只是她野性難收,陋習難改,渾然的一個毛丫頭,每每覺得自己真是低到了塵埃裏去,實在襯不上身邊那個華貴的小公子。

和方焰一同教習的日子大概是方玄幼時過得最為舒心的一段時日。

她一直都是方焰的家仆,不過是空擔了“師姐”這個名頭,還腆着臉說那是她家弟弟。

再後來的後來,已是到如今。

她早已護不住她的小師弟、她的小少爺。

方玄也會想,她是不是辜負了夫人的囑托。

不過一切已然沒了回頭的機會,她亦承了一方門的大恩,一切該當如此。

師姐行記

18.

方玄說她是替師父捎封信來,這話不假。

她在坊市裏所進的院子,便是此次的目的地。

如今事成,她自然便該走了。

天子腳下到底繁華,叫方玄看花了眼。

休憩了一夜,她便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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