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雪人
凝弦不知阿脔病了,日間照舊抱着琴過來,等到了屋外,清秋挑着簾子出來,見到凝弦,吃了一驚,細細一想才知道忘了知會凝弦阿脔病了這事,帶着點歉意道,“公子昨日患了風寒,今日怕是不能學琴了。”
凝弦聽到阿脔生病,心裏一急,脫口道,“要緊麽?”
清秋請笑着搖搖頭,“昨夜裏吃過藥發了汗,不大要緊了。”
凝弦想到今日不得見阿脔,心裏莫名地難過起來,低着頭小聲道,“那我先回了……”
清秋細細想了一想,出聲喊住凝弦,“你先別忙着回去,公子這一病,待在床上也待不住,這會子喝了藥正沒人說話,心裏煩着呢。你既然來了,進去陪着他說說話,或是給他彈個曲子逗逗樂,消磨消磨時間,可好?”
凝弦顏色一霁,使勁點頭。
清秋給凝弦撩開了冬季厚重的棉布簾子,凝弦便進了屋,一時間口鼻中嗅到了點點藥味,屋內炭火燒得極旺,比外間不知暖了多少倍,凝弦凍得發僵的手微微暖了起來。
凝弦心裏想着阿脔,幾步就走到了床邊,只見阿脔閑閑的靠着床柱坐着,手裏拿着本書亂翻着,阿脔一病,少了平日間活蹦亂跳的靈動勁,卻多了幾分沉靜的美,就像那夜色間的西湖,雖然平靜無波,卻動人至極。
阿脔聽到腳步聲,見是凝弦,面聲一喜,“凝弦,來陪我說說話!”
凝弦見阿脔一笑,一顆心跳得飛快,臉也紅了,把琴放到桌上,走到床邊,低着頭不敢看阿脔。
阿脔憋得慌,想和凝弦說說話,可是凝弦一味的低着頭,阿脔問句話答一句,聲音還小,就像個扭捏的小姑娘,阿脔不得趣,困意上湧,把自己裹進被窩裏,露着個頭,“你先回去吧,我困了。”
凝弦見阿脔腳自己走,心裏又不願離了阿脔,擰着眉看到琴,輕聲說道,“公子睡着,我給公子彈個曲子助眠,可好?”
阿脔聽的有意思,就答應了。
凝弦連忙擺出琴,挑了個曲調柔軟的曲子彈了起來,阿脔閉着眼聽着琴,眼皮一沉,慢慢睡着了。
凝弦接着彈個兩曲,見到阿脔呼吸平穩,知道阿脔睡着了,阿脔睡相安靜,鼻翼間輕輕顫着,臉上微紅,就像那池塘中的睡蓮一般,安靜美好。
凝弦不由得看着癡了,覺得世間再也沒有比阿脔還要完美的人,一顆心醉醺醺,不由自主站起身來,朝着那床邊移去。
謝拂身擔心阿脔,日間便早早的回了王府。
浮翠見謝拂身,連忙問安,“王爺今日回來的可真早。”
謝拂身淡淡一笑,“阿脔呢?在做什麽?”
“教琴的師父來了,剛剛在在屋裏彈琴呢,這會子可能是在陪着公子說話。”浮翠恭敬地答道。
謝拂身微微點頭,浮翠連忙挑起簾子,謝拂身進了屋,腳步落在那厚厚的毛毯上,沒個聲響。
謝拂身想到阿脔那副偎在床上懶洋洋的樣子,心裏一甜,笑着到了裏屋。
謝拂身進去一看,眼神一片冰涼,只見一個少年正站在窗邊,眼神迷離地伸手撫摸着阿脔的臉頰,阿脔睡的正香,什麽也不知曉。
那少年便是凝弦。
凝弦只覺一股寒冷刺骨的視線盯着自己,連忙回頭一看,只見一個身穿黑色衣角鑲金絲線,胸前紋飾龍翔九天的男子盯着自己,凝弦知道這便是睿王謝拂身,腦中一炸,渾身僵硬,只覺謝拂身眼神如刀,刀刀想要割斷自己的咽喉。
謝拂身冷聲道,“金福全!”
金福全連忙進了屋,到了屋內,只覺謝拂身仿佛在生着大氣,也不敢言語。
“把他給我捂着嘴拖出去。”
金福全得令,連忙走到阿脔床邊,一手捂住凝弦的嘴,一手使勁把凝弦往屋外拖去。
凝弦一時間吓的沒了魂,也不知道反抗,等到被金福全托出了屋子扔倒在雪地上,刺骨的涼意順着衣服滲進骨子裏,凝弦這才回過神來。
謝拂身出了屋子,一雙眼睛緊緊盯着凝弦。
看着謝拂身的目光,凝弦忍不住抖了起來,那雙眸子不帶一點情感,茶色的眸子間簇然升起股幽幽的火苗,就像那墳地裏白骨上的鬼火一般。
浮翠站在廊下看着凝弦瑟瑟發抖,心裏驚奇不已,怎麽才這一會子的功夫,這平日裏腼腆害羞的凝弦竟然惹惱了王爺?別說是凝弦,就是浮翠見到謝拂身那臉色,也吓得一抖。
謝拂身提步,一身戾氣的走到凝弦身邊,提起腳,一腳重重踩到凝弦的右手上,只聽清脆的噼啪一聲,凝弦痛呼一聲,臉上都落下了汗。
謝拂身踩碎了凝弦的右手。
浮翠立馬捂住嘴,怕自己會叫喊出來。
凝弦眼底通紅,想從謝拂身腳下抽回手,怎奈力氣不夠,動也不能夠動,謝拂身眼睛一擡,見到院子裏堆的雪人,唇邊一笑,那笑就像三月裏的柳絮,幾分溫柔,但是那意蘊卻讓人森然,“這冬天裏堆雪人最是應景,阿脔也很是喜歡。不若這樣,就把你堆成個雪人。金福全,把人拖到後院去,困到樁子上,待明早去看看,是不是成了個,雪人。”
凝弦渾身一震,滿眼驚恐,這大冷天的,凍上一夜,那是要活生生的凍死人!凝弦抖得厲害,眼淚簌簌的落選了下來,從臉頰上一落下,就結成了個冰疙瘩,還沒來得及喊一聲,就被金福全往嘴裏塞了個布條,一路拖着往後院去了。
這一路在雪地上留下了一路痕跡。
謝拂身看着金福全走遠,淡淡道,“把痕跡清理了,別讓阿脔知道。”
浮翠心跳得快極了,連忙應了,心驚膽戰地趕快拿了個笤帚把雪掃開。
謝拂身進了屋,見阿脔還在睡着,就絞了個帕子,細細的給阿脔擦着臉。
阿脔眉頭一簇,微微睜眼,見是謝拂身,怪道,“別擦了,我在睡覺呢!”
謝拂身收住帕子,在阿脔臉頰邊吻了一吻,輕柔笑道,“睡吧。”
阿脔翻了個身,又睡下了。
屋外的雪越發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