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其實我小時候身體不太好,”司毓一邊操縱着穿梭器一邊說道,“不能跑,不能跳,年紀又是家裏最小的,理所當然被箍在首都星上的皇宮裏,深居簡出,甚至有段時間都在傳,說皇後生下的是個三公主,不是三皇子。”

柳念擡頭看了眼前方,司毓的駕駛技術很好,穿梭器平穩地側身躲過飛過來的小隕石,然後低下頭繼續折騰自己的終端。

“所以我才會對這些東西感興趣,什麽人工智能、信息技術,連這種駕駛技術都是靠着模拟器學會的,”司毓的語氣帶着無奈,“然後我就喜歡上了虛拟的世界,在虛拟的世界裏,我能跑能跳,所有的一切都能被矯正。”

柳念手停了下來,微微側頭:”矯正?“

“我的病是腦子裏的,”司毓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在記憶和行為相關的地方,少了點東西,導致神經反射有點問題,平時還好,一遇到突發情況需要快速給出肢體反應的時候,就會出現行為錯誤。”

正常人如果被一滴水燙傷,會立刻縮回手甩動,但他如果被燙傷,大腦得到了反饋,肌肉卻有可能作出錯誤的判斷讓手往前伸。

“那現在呢?”

“現在?現在當然好了,”司毓笑了下,“除了動手術的時候讓小時候的記憶有點損傷外,其他的大部分時間都沒問題了,當然,家裏還是認為我應該被重點保護起來,所以說,我親愛的搭檔,”司毓加重語氣,“這次我要親自解決諾亞的問題,告訴他們,”他側頭看着柳念,“告訴他們,我已經完全康複了。”

柳念瞥了他一眼,回了個“哦”,然後繼續低頭搗鼓終端。

司毓對她表現出來的态度很不滿。

“好歹說點什麽吧。”

柳念的手摩挲在自己的手環上,臉色有些漠然:“沒什麽可說的。”

司毓不知道自己又觸這位大小姐哪片逆鱗了,只好嘆了口氣,心想這可不是個好開局,完全不是他想要的賣慘效果。

“行吧。”

他只能這麽回答。

T22星球是中轉星球,上面有無數公用私用的停機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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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梭器找個停機坪穩穩地滑進去,柳念下了穿梭器要求去趟衛生間,司毓指着前面的中轉大廳說他先去那裏看看有沒有賣N32飛船票的黃牛,他剛才已經查過了系統,官方N32的票已經賣完了,而他倆作為想要隐藏身份的黑戶登船,找黃牛是再明智不過的選擇了。

柳念往标注衛生間的方向走了幾步,停下來,看着司毓通過安檢走進大廳,消失在人群中,然後她腳下轉了方向,往剛才穿梭器所在的位置走過去。

她本身沒有打開穿梭器的權限,但她剛剛在途中已經悄悄黑進了穿梭器的系統,把自己的數據植入進了認證模塊。

她站在穿梭器的駕駛位那一邊,手按在認證模塊上。

“非法認證。”

冷冰冰的提示音響起,柳念嘆了口氣。

果然,帝國軍用穿梭器沒那麽好破解。

她撇撇嘴,再次打開終端,她常用的小程序已經在路上編好了一兩個,柳念找到剛才從穿梭器通訊記錄裏找到的那個帝國大皇子的通訊頻道地址,通過T22星網,連接星網海溝,幾經中轉,給那個地址發了一條信息。

“司毓在T22星,速來。”

然後她又看了眼穿梭器,轉身離開了這裏。

柳念沒有進入中轉大廳,而是找了附近一家咖啡廳坐了下來,她點了個套餐,在咖啡廳的角落裏一邊吃着有些冷的三明治,一邊繼續完善自己終端裏的內容。

T22星球是中轉星球,是F32-21的幾大交通中轉星球之一,它上面的網絡設施十分完善,但也只是支持連接到附近的行星和其他幾個中轉星球,發達的軟件大部分是票務查詢和災難實時播報,社交類的比較難用。

柳念把自己手頭的軟件弄得七七八八,手裏的這個新終端終于讓她有了點熟悉感,她伸了個懶腰,服務機器人端了一杯咖啡過來,放到她桌上。

柳念一愣,對着機器人說道:“我沒有點這個。”

小機器人身體是圓柱形的,腦袋是圓圓的顯示屏,它努力地轉了下自己的身體,圓形的顯示屏動了動,屏幕上顯示出了一個箭頭:“那位先生說請您喝的。”

柳念順着箭頭的方向看去,司毓坐在窗邊,手邊放着一杯咖啡,手腕上的終端打開着,窗外恒星的光芒照射進來,讓他的頭發鍍了層金,他神态悠閑自得,好像只是來這個小咖啡館過一個惬意的午後。

柳念卻不怎麽惬意,司毓現在在這裏,那自己的打算就泡湯了。

司毓感覺到了她的視線,擡起頭對着柳念笑了下,修長的手指間夾着兩枚票對她輕輕晃晃。

柳念把手裏的三明治吃完,又端起司毓請的咖啡一口喝掉,站起身走到他的桌邊。

司毓把票放下,雙手交叉,胳膊肘撐在桌上,手背墊着下巴,仰頭笑着看柳念:“餓了怎麽不說?我還在中轉廳等你呢。”

柳念不跟他廢話直接說:“你在我身上裝追蹤器了?”

她在穿梭器落地的第一時間就已經黑進了這裏的監控網,把自己的監控影像做了即時處理,按道理來說司毓是無法通過這裏的監控網找她的。

司毓笑得溫柔:“念念,出賣搭檔可不是好習慣。”

從來沒有家人以外的人叫過柳念“念念‘,所以司毓這句話一出口,柳念就皺起眉頭:”別這麽叫我。“司毓從善如流:“好吧,柳念,賣隊友可不對。”

柳念居高臨下地看了他一會,然後坐到他對面的位置上。

“你知道我給帝國軍艦發信息了。”

司毓不慌不忙:“你知道我一落地就入侵了這裏的星域網,這裏所有的出口網關都在我的掌控之下嗎?”

原來如此,柳念心裏想到,自己只是入侵了監控網,而司毓直接掌控了這裏星網的所有網關。

是她格局小了。

不過……

“一個中轉星球的網關?中轉星球能有什麽有效信息。”

司毓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自古地球時期以來,這種地方就是消息流動最強的地方,說不定會有什麽有效信息呢。”

“那你找到有效信息了?”

“當然,”司毓雙手交叉,抵在自己的下巴上,眼裏是對柳念的譴責,“這不就攔截了你給我哥發的信息了嘛。”

柳念一頓,然後她攤牌了。

“司毓,我想反悔了。”

司毓沒有說話,如墨的眼睛就這麽盯着柳念。

柳念咽了下嗓子,繼續說道:“司毓,我不是來陪你玩叛逆期游戲的。我爸媽下落不明,我必須去找他們。”

“叛逆期游戲?”司毓輕笑,“你是這麽定義我的目的?”

不然呢?

柳念吸了口氣,對他說道:“你想證明自己,證明自己也可以擔起自己應該擔起的責任,但是,你可能根本不了解……”她看了下四周,壓低聲音,“……它的能力。”

聯盟已經被它入侵了,它現在的備份很可能就在N32,她這次往那裏去,無異于自投羅網。

S19行星比較偏僻,T22是它最近的中轉星球,不論是搭乘公共交通還是駕駛自家飛船,這裏都是必經的補給之地。

她父母在S19失蹤,T22就是她能調查的距離事發地最近的星球。

褚正本意是讓她在T22找些線索,T22比較安全,又不屬于任何一方勢力,來來往往的人也多,便于藏匿。

但柳念知道了N32。

剛才她給褚正報了平安,告訴自己已經抵達了T22星球,盤算的卻是想辦法潛入N32星球,因為如果那裏是諾亞的另一個備份點,那麽S19爆炸前的一些信息肯定也異地備份到了那裏。

柳念打定了主意冒險,卻不想讓司毓冒險。

如果說一開始她沖動地答應了司毓提出來的搭檔建議,那麽後來在路上聽着司毓說自己小時候的事情,她便改了主意。

司毓的情況并沒像他說的那樣“沒什麽問題”,在星盜踹門那次他明明還是會有站不起來的情況。

所以柳念選擇“出賣”司毓,把他在T22星球的消息告訴了帝國的大皇子。

因為如果當初在《太虛迷情》裏的那個思維數據真的是諾亞的話,可以看出來諾亞并沒有傷害她的意思,哪怕她潛入N32星球被發現,最差的情況也是被拘禁。

但司毓不同,諾亞想要策反他的人工智能,他又是帝國皇子,和諾亞的前主人有着仇。

如果諾亞真的按照司毓所說,繼承了威廉沃爾森的意志,那麽這意志恐怕是要殺了司家的人。

柳念不能任由司毓因為有些孩子氣的意氣之争面對危險。

司毓低聲笑了,他笑得有些不能自已,眼角甚至滲出了眼淚。

柳念坐在那裏,看他笑得失儀。

“柳念,”司毓止住了笑,他看着她,嘴角彎起,笑意卻沒達到眼底,“你覺得,你比帝國三皇子更了解諾亞嗎?你以為,我哥哥當時是真的沒有辦法強行攔住我嗎?”

柳念一怔。

“柳念,”司毓收斂了笑容,“你說你不是來玩叛逆期游戲的,那麽我告訴你,我也不是。”

柳念的心頭一跳。

“你有我的目的,我也有我的目的,我的目的就是摧毀諾亞,”司毓站起身,“而如果你想從它身上獲得什麽信息的話,得盡快了,畢竟這方面你也懂,對于人工智能的摧毀,就是毀了它的主算法模塊和所有數據。”

所有數據,自然也可能會包含她父母行蹤的線索數據。

他從拿起桌上的一張票,把另一張推到柳念面前:“這是這兩天的唯一一班去N32的飛船,兩小時後出發,如果你覺得兩天我做不掉它,也可以選擇買兩天後的那一班。”

語畢,他對柳念微微欠身,行了個告別禮,然後轉身往門口走去。

“哦對了,”走到門口,他又停了下來,側身看向柳念,“不用擔心這裏的監控設備,它們早就沒用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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