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司毓？”
柳念小聲地叫了一下他的名字，回應她的只有周圍的一片冷寂。
她有些慌了，上前去拍了拍這冷灰色的牆壁，發現它異常地厚實，仿佛不是突然出現，而是本來就在那裏的一般。
柳念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鎮定下來，打開自己的終端，卻發現這裏居然沒有任何網絡。
怎麽會這樣？
冷靜下來，她對自己說。
柳念咬了下舌尖，疼痛讓她清明不少。
她先啓動自己的粉色手環，以防有人突襲，然後開始觀察四周的環境。
她背後是這堵突然出現的牆壁，面前是一條長長的甬道，甬道盡頭有着微弱的燈光。
回想她和司毓進來這裏的過程，這過程着實有些太過簡單，他們以為這是因為人工智能權益促進組織僅僅是一個民間的慈善組織沒有比較先進的防守技術，但現在看來，這恐怕是一場早有預謀的陷阱。
她剛才先司毓一步進入了右邊的甬道，恐怕是觸動了什麽防禦策略，導致了空間的封閉。
而這封閉空間的材料，她摸了摸牆壁，心裏有了數。
大概應該是隔絕信號的材料。
柳念不禁有些擔心，她這一步觸動了這個機關，那麽司毓那邊會不會有什麽問題？
現在後退一步回去找司毓的路已經被堵死，只有繼續往前走。
柳念又摸了下她的手環，确保這東西能正常運轉，然後鼓起勇氣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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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後面那堵牆一樣，這甬道的兩側也是冷灰色的牆壁，唯一微弱的光只有甬道盡頭那光芒，仿佛在告訴柳念，那是唯一正确的出口。
柳念摸着牆壁往那一點光源處走，身上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冒出虛汗。
她感覺自己的身體又縮小了。
在遙遠的童年記憶裏，仿佛她也曾這麽走過。
甬道盡頭的光芒開始搖晃，柳念知道這應該是自己的錯覺，她掐了自己一把想繼續獲得清明，卻發現那甬道的光芒突然散開，如繁星一般開始移動、散落。
面前的場景開始和大腦記憶深處的某個場景開始重合。
那也是一條長長的甬道，但與這不同的是，那裏沒有冷灰色的牆壁，而是一排一排的落地玻璃，玻璃的後面，是難以數清的服務器機組，機器上微弱的光如同星光一般被封在玻璃牆後面。
七歲的柳念看着繁星點點的光芒，睜大的眼睛裏盡是好奇和欣喜。
太美了，小柳念想，那些光點就如同繁星的光芒一般，好像星星就在自己身邊一樣！
她想碰觸星星，但那星星卻在玻璃牆後面。
這難不倒向來喜歡調皮搗蛋的柳念。
她仗着自己身體小而柔軟，愣是找到了一個不知道是作什麽用的小口子鑽了進去。
她在機組之間奔跑，觸碰那閃着光的信息燈。
突然，她好像感受到了什麽熟悉的氣息，她停下了腳步，疑惑地看着周圍。
這感覺太熟悉，就好像是她的親人一般，但又和親人的感覺不一樣，就像有個如同幽靈一般讓她無比熟悉又有些陌生的思維意識圍繞在她周圍，這種似是而非又虛無缥缈的感覺讓剛才還在無人的機房瘋玩的柳念突然有些害怕了。
機器們仍然在沉默地運轉，星際時代的機房噪音幾乎為零，這本來是造福人類管理員的進步技術，現在卻讓小柳念有些恐慌。
那閃爍的“星星”并不是真的星星，只是有規律地頻閃着的信號燈，而在這，她熟悉的親人都不在她身邊。
在做手術的哥哥，在手術室外等待的爸爸。
自己只是借上廁所的名義偷溜出來玩，才誤入這繁星點點的地方。
但現在，這裏只有她一個人。
要是沒有人發現她不見了怎麽辦？
要是她出不去這裏怎麽辦？
害怕和委屈的眼淚不自主地流出來，小柳念一邊傷心地哭泣一邊想原路返回，但等她走着走着，卻發現原來的路已經不見了。
小柳念徹底慌了神，哭聲漸大，還伴随着“媽媽”、“爸爸”和“哥哥”的呼喊。
而讓她産生熟悉感的那段思維意識突然開始強烈地波動，一瞬間，所有的信息燈快速頻閃起來，原本平穩規律的“星海”開始變得激烈而混亂。
小柳念看到這場景更是害怕了。
她明明什麽都沒動，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自己……自己闖禍了嗎？
她又開始奔跑起來，穿梭在服務器機組中，她想說你們都別閃了，又想問問那些機器，能不能告訴她出口在哪？
但那些機器沒有回答，只有那段和她産生共振的思維意識越來越混亂，開始徹底變得讓她陌生起來。
最後，共振消失，她周圍那些信息燈也驟然全部熄滅。
一片黑暗之中，小柳念不知道被什麽絆倒，跌坐在地上，她感覺周身有些冷，磕到的地方也有些疼，于是她情不自禁地環抱起自己，想要給自己一點溫暖和安全感，她也不敢再大聲地呼喊，眼淚在眼睛裏打着轉。
接着，那些熄滅的燈開始一盞盞地亮起，原本那規律又穩定的“星海”回來了。
而小柳念心裏則絕望地想，自己是不是，再也出不去了。
一個少年的聲音突然響起：“你是誰？怎麽在這裏？”
“你是誰？怎麽在這裏？”
肩膀被晃了晃，柳念回過神，她看到一個熟悉的面孔在自己面前皺着眉頭。
她嘴裏喃喃出了一個字：“米……”
然後瞬間清醒，把後面的字咽回了肚子裏。
她一把打開米希爾的手，這才發現自己已經走出了那條黑暗的甬道，已經來到了那處光源的所在。
但剛剛自己不知道受什麽影響，竟然失去了意識。
她想起了之前司毓拉着自己走出年會會場的那段路，自己也是像剛才那樣，陷入了小時候的記憶裏而整個人都恍恍惚惚。
幸好之前那次是有司毓拉着，而這次的甬道是平坦的，能讓自己扶着牆，兩腳無意識地做着機械運動把自己帶出去。
為什麽會這樣？柳念抓了下自己的頭發，之前沒有這些毛病的，難道真是自己這兩天休息不足？
濃濃的擔憂聲傳來：“你不要緊吧？”
柳念這才想起來面前還有個米希爾。
她現在坐靠在那出口處的牆邊，米希爾躬身查看她的情況，看她看向自己，于是伸出手想要扶她起來。
因為剛才被柳念打開了手，所以米希爾也意識到她現在可能因為某種原因處于精神不穩定的狀态，于是只是伸着手，而不是主動去碰觸和攙扶她。
柳念沒有握米希爾那只手，她自己扶着牆壁緩緩站起。
“沒事，”柳念勉強笑笑，“沒有吃早飯，有點低血糖。”
米希爾卻往她身後看了看，柳念順着他的視線看去，他在看自己身後那長長的甬道。
這條沒有任何光線的甬道現在仿若一個沒有盡頭的黑洞一般。
“那是避險長廊，”米希爾說道，“不過還沒有完全建好，應急照明設備和信號設備都還沒安裝，你怎麽會去那裏？”
避險長廊？
現在的數據機房要求都有這麽一條避險長廊，它防火、防毒防一切危險因素。因為現在的技術問題，機房采用的一些設備有些部分會有危險性，比如Mind材料，它的使用之所以被嚴格控制，除了它用途廣泛、重要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它在特定條件下會直接升華，像水銀一樣，從固體直接到氣體，而揮發的過程中有極大的可能會被人體吸收，且它有一個特點，就是哪怕它成為了氣體，也有着數據存儲和傳輸功能，所以會影響大腦皮層的記憶組織。
所以在大規模應用Mind材料的機房，都會建立這麽一條避險長廊，來應對意外的發生。
難道是Mind材料出問題了所以自己才會有那些幻覺？
可是，那些記憶是她自己的啊，這點她還是能夠保證的。再說了，如果真出問題，為什麽影響的只有她？
“這位小姐……”米希爾無奈地看着又走神的女孩，“你能告訴我你為什麽在這裏嗎？這裏是數據中心，游客止步的。”
柳念回過神，她看向穿着正裝的米希爾：“你也是來參加年會的，你怎麽也在這裏？”
“因為我不止是來參加年會的，還是友情為這裏提供技術支持的工作人員。”
技術支持？
米希爾竟然是為人工智能權益促進組織提供技術支持的工作人員？
柳念皺眉，她突然想起了司毓的那句話。
“人或許可以通過好幾代的努力一級一級地實現階層的跨越，但是只靠一代人，能完成從最底層到最上層的進階，這個跨度，努力是必要條件，而天賦和機遇也缺一不可。這種紫微星，可不是那麽好出的。”
米希爾……是諾亞選中的人類代言人？
可他只是個學生啊！
米希爾看着好像又要開始走神的女孩嘆了口氣，他指了指柳念的手腕：“倒是你，你既不是參加年會的，也不是這裏的工作人員，為什麽會在這裏？”
柳念一頓，她忘記她是混進來的了！
“我……”她支支吾吾，做出窘迫的樣子低下頭，“我只是想來……想來參加年會……然後不知道怎麽，就不小心走進了這裏……”
柳念低着頭，沒看到米希爾和善的笑容開始變得難以捉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