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通關之門 十五年

阿樹不是怕晚上忘了開燈,而是怕晚上漆黑一片的時候,阿秀找不到回家的路。這盞燈是為阿秀所留,而這也是系統提示的真正意義,如果他們離開礦洞時沒有背上阿秀,那他們現在只怕也看不到這盞燈,只能在黑夜中跌跌撞撞,全憑運氣找回村的路。

站在阿樹的家門外,屋中的阿樹似乎也聽到了動靜,房門響動了一下,随後阿樹拄着拐杖從裏面走了出來。

五人齊齊愣住,雖然早有現象表明這個副本的時間有問題,但是從屋中走出來的阿樹還是讓人吃驚。

之前那個三十餘歲的硬朗男人已經滿頭白發,臉上的皺紋讓他看上去有五十歲上下。他還拄着拐,脊背卻挺得筆直,眼中的光芒清亮,似乎期待從未泯滅。

所謂的礦難已過十五天,其實只怕已過十五年,阿樹的那盞燈也亮了十五年。

阿樹本欲同五人打下招呼,微微擡起的手卻陡然頓住,他的目光緊緊鎖定在吟的背上。

與此同時,吟感覺自己背上陡然一輕,阿秀掙脫繩索,走了下來。

阿秀穿着一身并不鮮豔的深藍色衣服,身上的血跡也消失殆盡,粉碎的雙腿不知何時已經複原,他打開院子的大門,走了進去。

阿秀還是年輕時的模樣,他帶着淺淺的笑走到阿樹的身邊,擡手擦掉了阿樹不知何時留下的眼淚。

在時隔十五年,也許更久的分離之後,兩人相擁在了一起,衆人甚至能聽到阿樹低低的嗚咽,阿秀在輕聲安慰着他,偏中性的聲音格外的溫柔,仿佛即将照亮黑夜的月光。

這或許是迷宮對這對戀人的寬容,即使它對通關者冷酷無情。

這樣的溫情時刻并沒有持續太久,身後不遠的黑暗中,數道人影正在急速逼近,幹屍特有的嘶吼聲傳來,提醒着衆人,他們的迷宮逃亡還未真正結束。

“它們追上來了。”麗娜背着背上已經沉重不少的屍體,雖然阿秀的樣子看上去十分正常,但麗娜卻不願意擡頭看自己背上屍體的樣子,害怕看到什麽奇怪的畫面。

“走,回各自屍體所在的人家。”梅子意說道。

阿秀走進院子,雖然身上沒有掉落鑰匙,卻也說明他們目前所進行的都是正确的。五人離開了溫暖的燈光,奔向昏暗的村落。

此時的村落與他們之前借住時已是兩個模樣,路邊的荒草長了很高很是雜亂,村中大多房屋都已十分破敗,有的甚至已經坍塌了一角,完全不似有人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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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村中房屋坐位沒有什麽變動,五人各自分開,向着不同的人家而去。

離開之前,麗娜對着梅子意喊道,“我在安都鳳博學院,447班。”麗娜不知道梅子意會不會來找自己,但與吟和雲辭樹相比,麗娜直覺更信任梅子意一些,吟的變幻莫測讓她有些畏懼,雲辭樹的溫柔也讓她捉摸不透。

就比如現在,麗娜明顯感覺自己在說完這句話之後,雲辭樹那溫柔的目光摻雜了些涼意。麗娜咬咬牙,立刻轉身就跑。她并不是想就此賴上梅子意,只是如雛鳥般本能的尋找依靠。

梅子意沒有回應,只是看了眼麗娜離開的方向,同時回望了一下身後,那些幹屍對阿樹和阿秀視而不見,那道院門完美隔開了兩個世界,“院門或屋門就是通關之門,背着屍體進去!”

跑開的麗娜沒有回頭,不過速度更快了幾分。梅子意也迅速向着紀家而去。

身邊的雲辭樹看了吟一眼,又轉向梅子意。“明天我去找你。”

不待梅子意回答,吟臉上挂起公式化的笑,“小梅子,別忘了那張撲克牌,我等你明天來找我哦。”說完,咯咯咯笑着離開了。

留下雲辭樹臉色發黑,“歸藏組織對新人并不友好,來爻辭,我帶你。”

梅子意搖了搖頭,“畢竟分手了,見面難免尴尬,不如不見,幹屍快追上來了,就此別過吧。”梅子意的聲音清清淡淡,顯然從一開始,他就沒打算跟着雲辭樹。至于爻辭,大概就是雲辭樹所在的組織吧。

梅子意的身影快速消失在黑暗中,雲辭樹一聲不吭,也轉身向着自己的目标而去。不遠處的柳外青回頭看到這種情況,雖然無奈的嘆了口氣,眼中卻寫滿了幸災樂禍。

在最後關頭,每個人的心情都各不相同,然而迷宮卻不允許他們有過多的時間去悲春傷秋。

梅子意趕到紀家門前,發現紀家也同樣破敗荒涼,打開院門,背着兩具雙胞胎的屍體走了進去。屋內并沒有人出來,梅子意腳步不停,直接推門而入,但屋門似也不是他要找的那扇通關之門,他仍舊沒有離開迷宮。

簡陋的屋內落滿灰塵,似乎很多年都無人打理,不過一進門,就看到了靠牆擺放的香案,上面放着四個黑白照片,中間是雙胞胎的,兩邊是紀家那對老夫妻的。

十五年時間,那對喪子的老夫妻早已在悲痛中過世,不過當梅子意背着雙胞胎屍體進入房間的瞬間,那照片的老夫妻,似乎笑了。

房間中光線昏暗,梅子意不确定那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不過此時也來不及上前确認,追趕而至的幹屍已經進了院門,正要向屋內撲來,梅子意心思一轉,直接去了之前居住過的卧室,那間被燒香祭拜過的卧室。

當他推開卧室門時,那些幹屍恰好沖進了屋裏,梅子意頓感背上一輕,兩具屍體從背上脫離,熟悉的失重感傳來,他知道自己要離開了。

回身看去,兩個長相陽光的大男孩正站在卧室裏對着他笑,卧室外的幹屍悻悻轉身離開,去尋找其他獵物。

失重感讓梅子意似墜入無底深淵,只是這一次讓他有些意外的是,他沒有直接從夢中醒來,而是處在一種似睡非睡的狀态,就是那種仿佛知道自己在做夢,卻又醒不過來的情況。

夢中的時間感是非常模糊的,梅子意覺得自己大概真的要睡着了,而後,他做了一個夢,夢中,他仿佛是個局外人,旁觀着一切,又仿佛是夢中的每一個人,參與着一切。

夢中的思家村是個偏僻落後卻寧靜的小村落,在盛産煤礦的地界,這樣的小村子多不勝數,而礦難也并不陌生。大部分的礦井都沒有達到該有的建設标準,這點無論是煤老板還是礦工自己都十分清楚。

但是每個人似乎都默認了這種情況,煤老板心存僥幸,覺得礦難不會發生在自己的礦上,礦工也難得默契的如此認為。

某一天清晨,思家村來了一個帶着孩子的女人,女人是個啞巴,至少村民從未聽她開口說過話。她帶着一個女孩在思家村安了家,從孩子的口中,村中百姓知道她是個寡婦,為了躲避再嫁的情況才離開了家。

思家村百姓大多淳樸憨厚,接納了這對母女。

日子一天天的過,村子通了電,通了路,有人發達搬走,有人離家打工,也有一波穿着十分考究的人來尋找一對母子,只是村中從未來過陌生的母子。而且那些人看上去有種肅殺的冰冷感,與小村子格格不入。

村長家的阿樹與寡婦的女兒很玩得來,雖然寡婦性格乖戾,并不喜歡自己的女兒與村中男孩接觸,不過那女孩确實是少有的秀氣,女孩還有個秀氣的名字,叫蘇秀。

寡婦最終沒能照看女兒到出嫁,在阿秀十五歲那年,早早因病過世。

幾年後,在所有人的祝福下,村長家的阿樹和阿秀結了婚,小兩口男俊女俏,日子過得也不錯,阿樹下礦,阿秀照看家裏。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結婚五年都沒有孩子。

後來某一天,村長和阿樹下礦時遇到了事故,阿樹的腿斷了。這之後,村長的情況就有些讓人看不太懂,村長那張笑呵呵的臉上多了絲愁容,只是單純的村民看不出來。

村長家分家了,這在當時讓人議論了很久,父母健在,哪有分家的道理。但阿秀和阿樹還是在村子中新蓋了房子,條件簡陋了些,卻布置的很溫馨。

阿秀盡心盡力的照顧着阿樹,兩人的生活似乎并沒有多少改變,甚至為了補貼家用,阿秀也開始時不時外出找點零工。

阿秀不想跟斷腿的阿樹過了,阿秀天天往外跑肯定是外面有人了,阿秀長得那麽好看,肯定不願意伺候一個殘廢……

不知什麽時候開始,村中開始有了這樣的流言,到了後來甚至傳的有模有樣,似乎連阿秀那從未露面的奸夫都開始有名有姓了。

終于某一天,阿秀不見了,大家都覺得她最終還是跟人跑了,嘆息的同時也不免開始同情阿樹和村長,不過阿樹還年輕,過幾年總能再找一個,雖然像阿秀那般好看的難找,但延續香火應該不成問題。

在家長裏短中,這一天似乎與往日沒什麽不同。

但在這一天,阿秀清晨外出趕集的時候被打暈,然後被兩個礦工扛進了礦井,他們将在那裏解決掉阿秀,找一條廢棄的隧道,用炸/藥炸塌,看上去就像坍塌。而這條已經沒有開采價值的隧道,即使坍塌了,也不會被人重新清理。

将阿秀仍在隧道之際,其中一人突然開口,“你說,這麽漂亮一小媳婦,就這麽死了是不是有點可惜。”

“你想幹什麽?村長說了,直接埋了,不讓我們做多餘的事。”另一人說道,不過目光卻黏在阿秀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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