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2)

她們在一起的日子。

但也不要緊。

桑泱也恍惚了一下,不由笑了起來:“這樣的話,我要對你好一點,不然你覺得我太兇了,不肯回來怎麽辦?”

“才不會!”柏舟大聲反駁,又低下聲,生氣地說,“你怎麽可以講這樣的話,不管什麽時候,不管你在哪裏我都會去找你的。”

桑泱一點也不擔心柏舟會不來找她,但她确實想要對她再好點。

她捏捏她軟軟的耳垂,柏舟看了她一眼,容色和緩了。

“畫放久了舊了怎麽辦,我當初應該用好點的紙的,還有上個時空的我太不小心了,怎麽能在背後亂寫,弄壞了怎麽辦?”她開始擔憂起畫紙的質量來。

“不會舊的,我們好好保護它。”桑泱說道。

她們在昨天買了兩套定位裝置,将芯片隐藏在各自的鞋子裏。

她們的計劃是,以自身為誘餌,等待兇手再次犯罪,她們設法阻止犯罪進程,掌握犯罪證據。

這個辦法風險很大。

之所以敢嘗試,就是因為有這幅畫在,還有許多次機會,能夠讓她們去解決這件事。

如果失敗,那麽活下來的那一方則回到過去,重新嘗試。

她們都沒有明說,但心裏已經達成了共識。

柏舟有些困了,躺下來,枕在了桑泱腿上,桑泱推了推她,讓她上樓去睡。

接下來兩天都過得十分平靜,調查公司依然無音訊,桑泱身邊沒再發生異常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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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有個很難纏的病人,迷信保健品,不相信醫生,也不願意動手術,任憑家屬和醫生怎麽勸,都沒用。

桑泱和其他醫生确定了治療方案,徑直對病人說:“如果你确實不想動手術,我尊重你的選擇,但你最好回家,不要占用醫療資源,反正保健品在哪兒都能吃。”

把病人氣得投訴了她好幾次。

不過發現桑醫生說完那番話後對他變得敷衍,仿佛真的不管他動不動手術了,病人反倒配合了起來。

只是仍舊嘴硬得很,一邊宣稱手術後但凡有一絲不好,就投訴醫生,一邊又說接受手術是因為自己想試試,不是被誰說服。

桑泱什麽樣的病人沒見過,更何況只是這麽個固執愛面子的老頭子,讓他過過嘴瘾也就是了,等治好了病出了院,也就安生了。

手術順利完成,小護士還是忍不住慶幸了一聲:“還好順利,不然還不知道這老頭要怎麽折騰呢。”

确實,麻煩事還是能少一件是一件。

她脫下手術服,走出手術室,已經十二點了。

她的時間被排得滿滿的,老頭又一直不肯簽手術同意書,只能先把時間排給別的病人,等到他同意,再另外排時間給他。

桑泱昨晚提前跟柏舟說過,這臺手術會到淩晨才結束,讓她晚點來,等手術結束就聯系她。

她拿出手機,還沒來得及撥出電話,突然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響動,桑泱來不及回頭,後腦被重重敲擊,意識瞬間恍惚。

她回過頭,極力欲看清,視線卻模糊起來,随即失去了意識。

十分鐘後,一個穿着保潔員衣服,戴着厚厚的帽子口罩的人拖着一個大垃圾桶,走出住院部,繞去陰暗無人的小路,到了一輛停在建築與建築間的汽車旁。

柏舟在家裏等到淩晨一點,桑泱仍然沒有打電話來。

打開了定位,确定桑泱還在醫院,她幹脆洗了把臉,打算去醫院等,出門時,調查公司的電話打了過來。

柏舟一邊嘀咕着都這個點了真敬業,一邊迫不及待地接了起來。

“查出來了!”老板不等寒暄,開口就是這麽一句,他笑了起來,啧啧了兩聲,“這案子真是有意思。”

先是臉上一陣濕冷,而後便是後腦劇烈的痛意,以及惡心。

桑泱發出一聲低吟,努力睜眼,眼前卻一片黑暗,而後才發現她的眼睛被捂住了,身體也被綁得結實。

不住潑到她臉上的冷水停了下來。那人拿了塊帕子,擦了擦她的臉。

桑泱咳了幾聲,緩過氣來,叫破她的名字:“許頌意。”

擦拭她臉的動作頓了一下,随即又不緊不慢地繼續擦了起來。

“證據都擺到你面前了,你還是不肯懷疑姜苑,依然覺得是我,你對姜苑真好。”許頌意的聲音慢條斯理的,分明是在笑,字裏行間卻又似夾雜着森冷的寒意。

與她平時表現出來的模樣截然不同。

桑泱閉上了嘴,她動了動身體,發現外套和鞋子都不知所蹤,鞋子不在,手機不在,也就意味着柏舟無法再定位到她。

桑泱凝滞片刻,心裏有些慌了,但很快她就鎮定下來,微微地掙紮了一下,她雙腿被捆在了一起平放着,但可以屈起來。

她是坐着的,靠在堅硬的物體上,雙手各自被固定在一側。

桑泱踩着地面借力,試圖站起來,但手腕被固定得很緊,掙紮不開。

周圍沒了動靜,桑泱側耳聽了聽,過了幾秒,她聽到衣服細微的摩擦聲。

緊接着是一道好整以暇的聲音:“不掙紮了?你放心,掙脫不開的,而且越掙紮,越往你肉裏勒,很疼的。”

說到最後三個字,她的聲音低下來,嘴唇貼在桑泱耳邊吐了口氣。

桑泱偏開頭,手肘頂到了兩壁,與背後的觸感一樣,堅硬光滑。

是浴缸。她判斷道。

“你怎麽不說話?”許頌意好似受不了她的冷落,“剛剛的話還沒說完呢,你為什麽不懷疑姜苑,單單懷疑我?我對你不好嗎,我比她差什麽了?”

桑泱感到一陣別扭,許頌意話語間,仿佛在與她置氣一般,似乎在抱怨她将她和姜苑區別對待。

但她很清楚,許頌意對她絕沒有她話語中表現出來的占有欲。

她腦海中冒出五個字——表演型人格。

許頌意的行為很反常。

桑泱不意外她會再次朝她下手,她早有心理準備,所以即便此時兇多吉少,也能冷靜分析。

她奇怪的是她這次的手法和前兩次差了太多。

“還是不說話嗎?難道你就不好奇我為什麽把你綁到這裏來。”

她輕輕地撫摸桑泱的臉,随即是她的脖子,然後是她的手,所過之後,都讓桑泱激起一身的雞皮疙瘩,最後她的手指停留在了桑泱的手腕上,輕輕地愛惜地摩挲了一會兒。

她的動作悠閑,摸了一陣,停了下來,聲音也跟着正常起來,仿佛是端正了神色:“不然,我給你講講你哪裏惹到了我?”

柏舟坐上車,一邊發動,一邊聽老板講。

“這花了我好大的工夫。這家人,我先向她家小區裏的閑散老人打聽了,都說關系融洽和睦得很,女兒是個醫生,懂禮貌,也孝順,經常給父母買禮物,父母也都是有正經工作的,教育孩子又嚴格,又慈愛。”

“就這兩個形容詞,我察覺不對勁。現在小區裏的鄰居,也就是點頭之交,很少有串門的,接觸并不多,看出嚴格不奇怪,看出慈愛也不奇怪,是怎麽看出又嚴格,又慈愛的,這兩者間恐怕得有不少劇情,才能有這樣的結論吧,但現在大家都重視隐私,有什麽事兒都是關上門家裏說,難道他們家人喜歡大庭廣衆下教孩子?”

“于是我細致一問,果然他們說不出具體事例,只是從平日裏打招呼,擦肩而過時得出的印象。”

柏舟仔細聽着,光是聽到這些,她已經懸起了心,察覺到後邊查出來的必不會是小事。

“這種印象往往很能說明問題,這家人肯定藏着事。我往回查,發現他家在十六年間搬了三次家,已經查不到許頌意小時候的事了,然後我再查學籍。”

“查到她念的第二所高中,許頌意的口碑非常好,老師都還記得她,交口誇贊,說她禮貌用功孝順,還有她的父母,都是十分體面的人,對孩子極為關心,每周都會和任課老師通電話。有個任課老師甚至覺得她父母關心過了頭,近乎控制了。不過這話是玩笑的口吻說的。”

柏舟察覺到,孝順這個詞,出現了兩次。她記起來,前幾天問桑泱許頌意和她家裏的關系時,桑泱似乎也提到這個詞。

一件事出現的頻率高了,很容易就會引起人的注意。

而一件事出現的頻率高得出奇,則很容易引起人的懷疑。

“然後呢?”柏舟問道。

“然後,我追蹤學籍,發現她高中轉過一次學,查到她上的第一所高中,和第二所說的差不多,這中間,我發現她跳了一級,念完高一轉學後直接念了高三,她學習能力相當不錯。”

“這所高中是她自己考上的,都沒問題。直我查到她的初中,才發現了端倪——具體的學校班級,我都總結在報告裏,發給你了——她的班主任告訴我,她是孤兒,後來被現在的父母領養的,她所在的孤兒院叫北城兒童福利院,有個妹妹。”

“妹妹叫李菁,許頌意原名李漫,妹妹今年還在的話,就二十五歲了。七年前從孤兒院逃走,就再無音訊——不過這件事,不好查了。”

柏舟低頭打開老板發到她郵箱裏的調查報告,正想問為什麽不好查,話到嘴邊,她自己就想明白了。

七年前,那個女生已成年,孤兒院裏已成年的孩子就得獨立,自己去找工作養活自己,怎麽都不能說是“逃走”,而桑泱的描述裏很關鍵的一件事就是女生的衣着邋遢破舊,她在逃離孤兒院的過程裏多半吃了不少苦。

那家孤兒院有問題。

“難怪妹妹是去學校找姐姐,而不是回家找父母。”柏舟想起那天早上桑泱想不通的這個問題,喃喃自語道。

她只能找姐姐,因為只有姐姐,根本沒有父母。

老板的聲音再度響起:“這個姐姐不簡單啊。”

柏舟将車開到了醫院,找了停車位停好。

透過擋風玻璃朝住院部那邊張望了一眼,黑黢黢的夜色裏,建築寂靜矗立,那一扇扇窗子後溢出白色的光線。

每次夜晚來這裏,柏舟都覺得這畫面很詭異。

老板越發興奮地往下講。

“你知道,領養孩子,往往是越小越不記事越好,不記事才養得熟嘛,所以,孩子大到一定歲數,往往就領養不出去了。許頌意被領養時,十三歲零九個月,法律規定,年滿十四周歲,就不能再被領養了。你看,是不是很厲害?”

連續搬家、轉學,後來的老師同學都不知道她是領養的,孩子做到人盡皆知的孝順,父母嚴格又慈愛,做到人盡皆知的極為關心孩子。

這幾條線索聯系起來,怎麽看都透着一股刻意的氣息。

父母介意被人知道孩子是領養的,卻沒有選擇尚未記事的嬰幼兒,而是領養了将近十四歲的許頌意,這裏頭沒有許頌意努力是決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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