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當天以陳醫生摔門離開而告終, 栗爍和陳醫生就此結下了梁子，
這不是栗爍素有的作風, 平日裏她雖然不太愛跟人打交道，但是也絕對不會和人真正翻臉。
崔梓旭下班之後約她一起吃飯, 提起這件事情，勸道：“雖然我也不太喜歡陳醫生, 但是真的沒必要跟她撕破臉皮。以後大家還要作為同事長期相處, 吵成這樣怎麽見面？”
栗爍用吸管攪拌果汁, 沒有說話。
崔梓旭的語氣緩了緩：“其實我覺得陳醫生不是故意的，她又不知道那個男人惦記的姑娘是誰，那些話都是無心之失。”
栗爍哦了一聲：“那我去給她道個歉？”
“那倒也不必……”崔梓旭聽出她話裏隐約帶了嘲諷, 只說了一句話不知道怎麽往下接了。
這樣毫無遮掩的栗爍他從來沒見過，跟想象中的溫柔娴靜形象大相徑庭。
按理說，他應該對這樣的栗爍感到失望才對, 然而恰恰相反，崔梓旭反而覺得更加有興趣。
然而，他也才剛剛明白，雖然相處幾年, 但是他從來都不曾了解真正的她。
崔梓旭內心有一種無法言明的嫉妒。
因為, 栗爍的改變，完全是因為那個突然冒出來的前男友。
如果沒有猜錯的話，蔣正陽先改變了少年時代的栗爍, 現在又再次對她産生了影響。
一想到這一點, 崔梓旭就覺得內心有一股熊熊焰火。
這麽好的女孩子, 應該是被呵護被寵愛的，應該讓她依着自己的性子恣意生長，想做什麽做什麽，想要天上的月亮他也會想盡辦法幫她摘下來。
怎麽舍得跟她分手？
那個男人不是渣就是傻了吧！
蔣正陽正給孫晉程打電話：“老孫同志，你的情報有誤啊，栗爍她……跟那個崔醫生在一起了。”
他心情郁悶得不行，癱在沙發裏一動也不想動。
孫晉程立刻說道：“不可能，我又不是瞎子，他們倆哪裏像是在談戀愛？”
“地下戀情，對外保密的。”蔣正陽嘆氣。
孫晉程不服：“絕對不可能，崔醫生出國之前他們倆還一起對外宣稱單身，我看栗醫生的樣子不像是在說謊，怎麽這麽快就在一起了？”
“說不定在一起很久了，只是你不知道。”
“別小看我！”孫晉程急于證明自己的眼光，“雖然我還是個單身狗，但是對這種八卦新聞小道消息那可是很精通的。我懷疑吧，栗醫生是為了刺激你才跟崔醫生在一起的。”
“……”蔣正陽沉默，因為他也有點懷疑，“可是，她的樣子好像很認真。而且我這兩天一直悄悄在醫院門口守着，今天就瞧見他們倆一起上了車，像是約會去了。”
“不會吧，難道假戲真做？”孫晉程也有點急了，“說真的啊，雖然你之前甩了栗醫生不地道，但是作為朋友來說，我還是希望你能把她追回來的。”
“我也想啊！”
“各種法子都想了嗎？”
“差不多吧。”
“花送了沒？”
“天天送，但是她跟我說已經有男朋友之後，我就猶豫要不要繼續送了。”
“送啊，當然繼續送！”孫晉程指導，“你不署名就行了啊，她如果收了，那就說明還有戲。”
“她都擺在他們科室裏面，當公用了。”
“只管繼續送，她只要每天看得見，就會想起你。”
“好吧……”
“另外，你繼續更新好友圈。”孫晉程繼續出謀劃策。
他本來也有追栗爍的念頭，畢竟是全院的女神。現在被同事搶先了，總覺得心裏不舒服。
所謂肥水不流外人田，白白讓崔梓旭搶了，不如幫蔣正陽追回來。
孫大醫生心裏面的小算盤敲得噼裏啪啦響。
蔣正陽說道：“她好像對我的好友圈并不感興趣，上次我發的她也沒回，可能沒看見，也可能把我屏蔽了。”
“你這就太不懂女人心了，她也可以看見了不回複啊。”
“可是……”
“你以為你現在的魅力有多大，受點傷能在她心裏掀起多大波瀾？”孫晉程挖苦道，“告訴你吧，大好的時光都被你浪費了。這女孩子吧，不懂事的時候都特別投入，一旦走上社會就變得很現實。她不回複才是正常的。”
“……是因為看不上我了嗎？”蔣正陽第一次覺得，他現在完全摸不透栗爍的心思。
當年那個在他面前無比透明的少女似乎已經消失了。
“我說的現實不一定是指嫌貧愛富，栗醫生不像是那種人。我的意思是，她現在不會再一頭紮進感情的漩渦，你就是那個漩渦。”
“……”蔣正陽心裏苦。
崔梓旭把栗爍送到樓下，還有些依依不舍：“不請我上去喝點茶？”
“我家沒茶葉了。”栗爍答得很快。
崔梓旭知道她這是拒絕，微笑道：“那我過兩天送兩盒好茶給你。”
“還是不用了吧，我喜歡喝咖啡，不愛喝茶葉。”她依然态度不鹹不淡。
崔梓旭目送她走進電梯，微微嘆了口氣，而後一揚眉，笑了。
如果說之前他只是把栗爍當成完美的結婚對象，那麽這一次，他好像真的陷進去了。
栗爍回到家裏，放了熱水，把自己泡進浴缸裏。
她覺得自己的腦子裏可能也泡進了水，無法思考。
栗爍以為自己足夠冷靜，卻在沖動之下做出了這樣的決定，而且無法收回前言。
更讓她出乎意料之外的是，崔梓旭竟然毫不介意地認可了她的決定，真的打算跟她這樣交往下去。
這可如何是好？
平心而論，她對崔梓旭只有朋友的感覺。兩個人相處起來感覺淡淡的，不會有太大分歧，也不會有什麽糾紛，他對她有情，她也不讨厭他。
有人說，女人一定要找一個愛自己比較多的男人，這樣結婚之後生活會比較幸福。
因為對方付出比較多，愛得也更深，那麽在感情方面就處于被動。
被動的人總是比較辛苦的那個，就像是當年她和蔣正陽的關系。
她往前走十步，蔣正陽都不肯往前邁出一步。
現在想想，真不知道當年她是怎麽堅持下來的。偏偏腦海裏又總是甜美的回憶，連最後的分手細節都是模模糊糊的，除了背叛的感覺異常鮮明，她幾乎不記得後來發生了什麽事情。
蔣正陽從學校裏面消失了兩天，栗爍才發現這個情況。
她正處于悲傷之中，根本不想去打聽和他相關的事情，卻又克制不住。
然而問遍蔣正陽全班同學，竟然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裏。直到栗爍找到那個和蔣正陽談笑風生的女生。
“他去當兵了。”女生說道。
栗爍更加悲痛，這個人什麽都不說一句就這樣消失了，最後知道消息的卻是另一個女生。
他到底把她當成什麽人了？
僅僅是生命裏一個無足輕重的過客嗎？
“謝謝。”她只說了一句就轉身離開，沒看見那個女生從口袋裏掏出一封信來。
“哎……”女生在她身後喊了一聲，栗爍沒聽見，已經快步走遠了。
“這可怎麽辦？”女生拿着那封信想了想，“算了，我去交給他們班同學吧。”
她找到栗爍的班級門口，叫住一個正往班裏走的男生：“同學，請幫我把這封信放在你們班栗爍的桌位上吧。”
男生接了過來：“這是什麽？”
“她男朋友的信。”
栗爍和蔣正陽談戀愛的事情傳遍了大半個校園。
“哦。”男生不懷好意地笑了笑，“交給我吧。”
女生放心地離開，男生把信封撕開，拿出來看了兩眼，撇了撇嘴：“我愛你，但是我不會告訴你……小霸王居然能寫出來這麽酸臭的情書？！真是受不了啊！”
這個男生曾經追求過栗爍，但是被狠狠拒絕了。
他把信随便折了折，重新塞回信封裏，走到栗爍的課桌前，然後找到一個不起眼的夾層，把信封和信一起塞了進去。
“好了，我的任務完成了，能不能找到就是你自己的本事啦。”
他拍了拍手，得意地走開了。
栗爍回到桌位上，她沒有看見那封信，因為連信封邊緣都沒有露出來。
它就這樣靜靜地沉睡在課桌夾層裏，每日伴随着栗爍的思念與傷痛，直到她畢業離開了校園。
然後在某一天，它終于重見天日。
新的一屆學生要入校，學校翻新課桌，把破舊的課桌拆開丢掉。
它被再次拆開的時候，已經變得破損不堪。也沒有人知道，它出自誰的手，要送往何方，又吞沒了多少少年往事。
栗爍在浴缸裏面泡得快要睡過去了，旁邊的手機響了起來。
“我媽又給我安排相親了，要瘋！”許曉諾在電話裏面嘶吼，顯示出她的心情有多麽糟糕，“她給我介紹的那些對象全都是神經病啊，不是直男癌就是媽寶男，為什麽我一定要結婚啊啊啊啊！”
“冷靜，冷靜。”栗爍被她吵得耳朵嗡嗡直響，“你直接拒絕就好了啊。”
“但那是我媽啊，她收拾我二十多年，我根本不是她的對手！”許曉諾說道，“爍爍，你一定得幫我，我不想在這種事情上面浪費時間！”
“怎麽幫？”
“後天我要去相親，你陪我一起去！”
“不太好吧……”
許曉諾開始哭。
“行行行，”栗爍頭大了，“我去我去！”
“那就好。”許曉諾破涕為笑，栗爍懷疑她剛才根本就是裝哭。
“結婚沒那麽可怕的，”栗爍試圖勸慰閨蜜，“眼睛一閉，脖子一伸，就ＯＫ了。”
“少來！”許曉諾反駁，“你先結一個給我看看。”
“……說不定我真的會比你先結婚。”栗爍的聲音幽幽的。
“不會吧，你跟誰結婚啊？蔣正陽嗎？”
“不是，跟他沒有關系，是崔梓旭。”
“你瘋了嗎？”許曉諾叫起來，“你們科的那個男醫生？我明明記得你說根本就不喜歡他。”
“但是，他是很好的結婚對象。”
“別自欺欺人了，爍爍，”許曉諾斬釘截鐵，“嫁給不愛的人，一輩子都不會開心的，別傻。”
“……最起碼不會為了他難過。”
“可是也不會為了他開心啊！”許曉諾堅持，“後天我們見面再說。爍爍，你得明白，你的喜怒哀樂只可能為了那一個人而存在，不能只因為會産生痛苦，就放棄了所有的歡樂！”
挂了電話，栗爍呆呆出神。
她忽然想明白一件事情。
她之所以會跟陳醫生争吵，會生那麽大的氣，不是因為陳醫生說了侮辱她的話，而是因為陳醫生要給蔣正陽介紹女朋友。
她果然是在自欺欺人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