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一個不能!”

秋香承認,寧王的确長得好看,不管是挑眉的怒意,還是勾唇的輕笑,在這個男人身上都顯得動人心魄,似是而非又帶着一絲絲狂獰。

見他此時抿唇不語,秋香便又垂下了頭語音淡淡,忽地輕了下來:“不過秋香此時倒有些害怕了……”

“嗯?”寧王輕哼道:“此話又怎講?”

“王爺說了會饒過冬香,所以方才秋香不允許自己退縮的心便安定下來。”秋香道:“現下就只剩對惹怒王爺感到的害怕。”

聽了她一番陳詞,寧王又開始笑了,這次是開懷大笑,就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一樣。他含笑的餘光始終停留在秋香面上,裏面帶着一絲趣意。

發上琉璃寶冠的流蘇也來回擺動,昭示着主人的心情。

秋香此刻在想,這寧王定是個癫狂的瘋子。

然後下一瞬,他的黑眸一凜,寧王以一個淩厲的速度向她襲來,他只手扼住秋香的下巴,把她拉了起來。

帶着灼熱溫度的手指扣在秋香的下巴上,那力度大得讓秋香頭皮發麻,可她不敢發出任何聲音。

腦海一片空白,只聽寧王道:“華夫人果然好眼光,選的丫鬟也是牙尖嘴利!”

“你的狡辯雖好,可真當本王看不出嗎?”寧王突然松開了手,挨近她耳畔:“不過本王很久沒那麽開心了,你做得很好!本王非但不會罰你反而要賞你!”

溫熱的氣息噴灑在秋香耳邊,帶着一絲暧昧的錯覺。秋香只覺心髒跳得厲害,這是緊張。

他的手掌很大,到底是習過武的人,力氣大的不像話,下巴邊緣的肌膚也被他捏得一片火辣。秋香想,她的下巴現在應該是青了。

然而這樣的轉變誰也沒有想到,就連寧王身後的侍從阿卓也微微露出了詫異的眼神,但他掩飾的很好,瞬息之間便低下了頭。

冬香與夏香松了口氣,露出喜悅的神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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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秋香苦笑。這時寧王松開了手,脖子下巴上留下的淤痕看得極為真切,秋香感覺她現在連張嘴都有些吃力。

而這寧王的心思也真真藏得深,要是華夫人昨天沒對她說那番話,她還真會以為寧王是想打賞她。但此刻秋香了悟,寧王打的是離間她主仆的心思。

昨日華夫人還害怕華府出了內鬼,今日她便得了寧王的賞賜,華夫人會怎麽想。

就算華夫人了解她,知她不會背叛華府,雖嘴上不會說,但心底定然會有些不适,怕是有一段時間會看她生厭。

寧王這招的确高明,又不露痕跡。

秋香也無法拒絕他的賞賜,寧王的面子她還悖逆不起。她摸着下巴同夏香幾人一同道謝:“多謝寧王賞賜。”

寧王擺了擺手,深深看她一眼,嘴角的弧度從剛才起便沒有絲毫落下。

“阿卓,記得等下把賞賜送到秋香姑娘那裏。”

“是,王爺。”

說罷,寧王似笑非笑不再看秋香等人,轉過頭拂過下擺大步下了樓,寧王的腳步很沉很穩,那木質的聲響打在秋香心頭,使得她面上有些難看,幹澀的下唇也咬出青白的印子來。

夏香看秋香良久沒有動作,便拉了她一把。

***

她回過頭來時,臉色依舊有些暗淡。

夏香與冬香同時關切道:“秋香(姐),你沒事吧?”

她搖了搖頭,摸上下巴。就聽夏香叫道:“你脖子都被捏青了,怪不得臉色那麽難看。”

冬香便擎着眼淚道:“秋香姐,都是我的錯!”

秋香揉了揉冬香的小腦袋,安慰道:“這不是沒事嗎。”

然而她在心中也同時調出了系統資料,黑色的字體赫然寫着「寧王:30」。原來剛剛的系統音并不是她的幻聽。

那聲「寧王對您的好感度+30」,讓秋香大驚,根本摸不透寧王對她好感增加的原因。難道是因為即将看到華夫人冷遇她嗎?秋香不解。

耳畔,夏香指着冬香的腦袋道:“就知道你個小吃貨早晚會誤事,現在還差點連累了秋香!”

“我也不是故意的呀,誰叫石榴姐煮的粥那麽好吃。而且你不是也喝了兩碗多嗎!”冬香抹了一把眼眶的眼淚。

夏香臉一紅,惱道“你怎麽就不記些別的事!”

“好了,好了,這回是我錯了!”冬香撒嬌:“以後秋香姐要是有什麽事,我保證為她上刀山下油鍋在所不辭。”

秋香聽她如此說露出個若有所思的表情,然後勉強一笑,她道:“上刀山下油鍋倒是不必,我現在有件事要你幫忙。”

夏香與冬香見她笑了,也放下心來。冬香迎上她的目光,白淨的小臉紅撲撲地:“什麽事,我一定聽秋香姐吩咐。”

看着冬香真誠的眼,秋香總算有點欣慰,她倒不是白白費了心神。

只見她沉下臉來,換上一副鄭重的表情。安靜了一會兒,她的語氣顯得有些疲憊,大抵是方才與寧王對峙讓她心力交瘁。

她對冬香道:“你現在一個人去向夫人請安,把剛才發生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訴夫人,不可有一絲隐瞞。”

冬香苦了一張臉:“秋香姐,那夫人知道了這事還不得罰我。”

夏香插嘴道:“難道你以為你不說,夫人就不會知道了嗎?你如果主動去請罪夫人可能還會心軟。”

秋香倒也不是想要華夫人罰冬香,不過夏香已經如此說了,她也不做辯駁,便來個順水推舟。她道:“放心,夫人舍不得罰你的。”

“哦,我知道了。我馬上去向夫人請罪。”冬香皺着一張臉點頭,然後又問:“那夏香和秋香姐呢?不去給夫人請安了?”

夏香也向她望去,只見秋香擰起好看的細眉,失了血色的唇瓣緊緊抿成一道線。氣氛突然有些嚴肅起來,兩人即刻屏住呼吸等待秋香作答。

誰知她倏地嘆了口氣,又對兩人笑道:“夏香她先陪我回房上些藥再去夫人那裏,這烏青的痕跡吓到夫人就不好了。”

她指了指被寧王印下指印的脖子。

“好,我知了。”冬香恍然大悟。而夏香卻隐隐覺得她沒講真話,到底和她太過熟稔,只覺秋香此時想得定不是那麽簡單。

不過最終夏香倒也沒說些什麽。

等冬香摸着肚子離去後,便見秋香垂了眼。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我不擅長這些花花腸子,也不擅長陰謀詭計~

- -,我只擅長調戲妹子!!

11Chapter.10計謀

夏香順着秋香的目光看去,這才發現她正垂眸看着一樓的大堂。此時寧王正擡頭往這裏看了一眼,然後輕笑,于是秋香便移開了目光。

秋香輕聲對夏香說道:“夏香,我們回房吧。”

***

經過冗長的回廊。兩人上了三樓,四香的房間隔得很近,都被安排在了華夫人客房的左右。兩人進得屋子只覺光線暗淡了幾分,四周窗戶緊閉,大雨悶聲敲打着窗沿。

秋香拉開椅子,在桌邊坐下,又為自己和夏香倒了杯水,絕口不提上藥的幌子。

兩人面對面靜坐,此時誰也都沒有開口的趨勢,似乎都各自有着心事。面色雖略有不同,卻都隐隐帶着擔憂,途中夏香打量了秋香幾回。

最終沉不住氣的還是夏香。她挪開杯子對秋香道:“秋香,你是不是有話要對我說?”

“你看出來了?”秋香道。

“你還能瞞得過我呀?”夏香掐着腰板起臉來,面上佯裝着肅然,可被秋香那帶笑的眼一看,就立馬破了功,她下垂頭暗自惱道便聽秋香開了口。

她道:“我也不是有心要瞞你,這幾日事情實在是發生的太多,也不知要從何講起。”

“是呀,秋香。”夏香說:“我就覺着你今天不太一樣,平日裏你可不會與春香吵架。對上寧王我還知道你是因為冬香的原因……”

夏香邊說着便用不解的眼神望向秋香,可她全然沒有懷疑秋香的心。

這讓秋香放下心來,她雖與前身有不少區別,但所幸原來的秋香在夏香心中的地位太過崇高,現在只要她不是太超出,她一時倒也不會懷疑。

“其實這與昨天夫人同我說的話有關。”秋香靜默了半晌幽幽說道:“我想你定然知道寧王與太師在朝中不和的事。”

“略有耳聞。”夏香蹙眉道。

秋香此時也沉了一張臉,只見她抿了抿唇,目光顯得游移不定,欲言又止的模樣讓夏香疑惑萬分。

她輕聲喊道:“秋香?”

秋香聽罷,朝她游移的目光忽然停下,她閉上眼把黑眸中閃爍的微光收于眼底,一絲不落。沒有人能從她的眼神中看出什麽。

之後她深呼吸一口,似乎終是組織好了自己的語言。

她對夏香招了招手,夏香會意便附耳湊上。

屋內一片陰暗,唯有透過窗戶的間隙,那微弱的光線才進入室內。可惜天空是一片灰暗,細小的光亮帶不來曙光,只給陰翳的空間內籠上一絲暗淡的色彩。

秋香的語音輕的幾乎讓人聽不見。但兩人離得極近,黑色的秀發交織在了一起,即使是細弱蚊鳴般的說話聲,也被夏香一字不落收入耳中。可惜旁人卻只能看到秋香一張一合的嘴。

所有的餘音被暗啞的雨聲所覆蓋,耳中只留下輕微的嗡鳴。

夏香的那張俏臉從緊張到訝異,從訝異又變幻成了倉惶失措。只見她暗棕色瞳孔兀自向內收攏,眼裏的光芒豎立成尖針一般。

那是個極為吃驚乃至恐慌的表情。

同時她的呼吸開始急促,在近幾無聲的房間內尤為刺耳,與秋香的呼吸聲形成鮮明的對比。她不知秋香在這個時候怎麽還能沉得住氣。

下一瞬她忽地拉向秋香的衣袖,叫道:“你是說寧王想要——”

——造反!

這兩個字她還沒有說出來,便被秋香的手捂住了嘴,危險的字眼頓時化為嗚咽。

秋香眼裏露出一絲厲色,向她做了個噤聲的動作。雖說這裏只有她們二人,可就怕隔牆有耳。這話傳到外人耳中,她們不死也得褪一層皮。

等夏香會意,秋香才把堵住她嘴的手放下。她道:“夫人本想讓我看緊府內的那幫下人免得出了內鬼,想我要是依舊和顏悅色怕是治不了他們。可如今與寧王的賞賜一下來,怕是傳到夫人耳中便要對我疑生了間隙。”

她蹙眉,直把甜美的長相承托出幾分深刻。

“怪不得你今天要對上春香了,原來是夫人讓你擺的架子。”夏香道:“不過夫人那麽信任你,怎會對你生出間隙?”

秋香垂眸,搖了搖頭。

“夫人雖對我們疼愛有加,可畢竟有句話說的好……”她張了張嘴,一字一句尤為清晰:“——伴君如伴虎,這道理也是一樣的。”

夏香沉默,思考起她的話來。房間內又安靜下來,除了暗啞的雨水只剩彼此的氣息,若有似無漸輕漸緩。

“那秋香,你想要我做什麽?”片刻之後她看向秋香。她看上去雖年輕,可也不是蠢人。秋香如果只是想向她解釋其中的緣由,大可等到晚上。

何必弄得如此神秘。

所以,秋香定有事要她幫忙。

而秋香聽了此話,便對她微微一笑,在心底暗嘆一句夏香聰明。點頭,再次湊上她的耳畔。

如同上次一樣靜若無聲,除去窗外的雨幕外無人可知。

***

蘇州城被籠罩在雨幕中,失去了幾分鮮活的色彩。

一切顯得無比安逸,除了這家客棧中的一處。某個穿着錦衣華服的婦人,正發着怒。

在秋香二人來到華夫人房間時,華夫人正對着冬香發火。從華府帶來的香爐被砸在了地上,香灰撒了一地,冬香委屈的跪在她面前縮成一團。

“早知道你拎不清,一天到晚就知道闖禍!”華夫人罵道。

唯有一人冷眼旁觀勾勒了嘴角,那是春香。她靜靜立于華夫人身後,看她們的眼神滿是幸災樂禍。

夏香一進門就瞪她一眼,然後跑到華夫人面前為冬香求情道:“夫人,冬香也不是故意的。”

“不許給她求情!”華夫人厲聲說道,那尖銳的目光把人震懾原地:“你當時也在場,算算年紀你比她大兩歲,怎麽就看不住這丫頭了!”

華夫人雖則是數落夏香,可說話的同時瞄了一眼秋香。

誰都能聽明白這言下之意,冬香夏香秋香裏,她最年長,可結果連最小的都看不住,哪裏還能替她看住華府其他的下人。

華夫人分明是在對她說:秋香,我對你有些失望。

——就差言明。秋香把這眼神看得明白,心頭只有無奈。

“夫人……”夏香被她數落後言語裏也帶着點委屈,華夫人一向待四香如同親女。如此大的脾氣,倒還是第一次見。

“夫人,是我沒看好冬香。可念在她年紀還小,不懂其中利害關系,便饒恕了她吧。”既然夏香都求了情,秋香當然沒有坐視不理的意頭。

她故意低垂着眼,幽幽看向華夫人,眼裏是滿是期期艾艾的懇求之意。

華夫人聽她語氣可憐,到底是自己最寵愛的丫鬟,心中也頓時了柔和之意。

遲疑了下,她順着視線一看,這下更是心痛起來。早聽冬香道她被寧王捏出了幾道淤很,這一看還真是有些心驚。

只見秋香白皙的頸上五個指印已經從淺淺的青色變成了紫黑,想來寧王的力度确實不小。

秋香其實也有那麽幾分刻意,刻意壓低了領子,刻意沒去上藥。

——這苦肉計不言而喻。

華夫人雖然也知道她打的小心思,可一時言辭也柔軟下來了。她在梳妝桌前坐下,對鏡說道:“好,就看在秋香與夏香都為你求情的份上,冬香你起來……”

華夫人說:“現在就讓秋香給你們說說其中的利害關系。”

“謝夫人。”冬香拍了拍胸脯道安下心來,然後退到一旁。

春香卻看着她們兩人輕哼一聲,不過很快被華夫人喊道跟前,為她起梳頭來。

這時秋香才道:“冬香沖撞了寧王爺,王爺自會對她小懲大誡一番。若這放在別人家身上倒也沒什麽,只是……冬香是華府的人。世人又都知華夫人待我們猶若親女,如是在寧王面前受了罰,便是打了我們華府的面子。”

其實還有一個原因她沒說,那便是寧王與太師不和,不過這不好擺到臺面上來。

“秋香說得沒錯!”秋香的語音才剛落下,華夫人的眼神便一厲,只手拍向桌面。「咚」的一下在衆人耳中轟鳴。

給華夫人挽着頭的春香第一個被吓到,手中的金釵猝然落地。

她臉一白道:“夫人恕罪。”

結果華夫人正眼也沒瞧她,便起身看向秋香,她的目光深沉帶着某種審視。華夫人對她說:“果然,四香中你最為聰穎。”

秋香不敢接話,華夫人不會是單純想誇她,重頭戲還在後面。

只見華夫人的眸光掃過秋香,在四人面上徘徊,她最終幽幽開口道:“名分上你們雖都是我的丫鬟,可世人都知我待你們如何,甚至是比得上尋常人家的小姐。你們要是被人罰了,我華府有何顏面!”

“但歸根到底還是你們做事浮躁,讓人抓了把柄!”

衆人讷讷,不敢言。

“是秋香思慮不周。”唯有秋香低頭道,她此時的聲音顯得極為自責無力。

秋香很清楚,華夫人無非是想此時時局不穩,借此敲打她們一番。現在該教訓的也教訓了,自是放低态度認錯,讓夫人順着臺階下。

華夫人見她如此反應,面露滿意之色,望着她的脖子眼神也終于柔和起來。她向秋香慢慢走近,挪動着步子的速度非常慢。

衆人見她面色是松了一口氣,可也沒人敢在這時說些什麽,都一一屏息觀望。

便見華夫人來到秋香面前把她扶正:“不,你很好!”

她上下打量秋香一眼,說道:“幸好你在,才沒讓寧王打了華府的面子!”

秋香選下的一顆心終于落地,便猜到這苦肉計有用,她雖是華夫人卻也是個女人是個母親。

而夏香裏秋香最近,一發現華夫人的目光便見縫插針道:“是啊,夫人。要不是有秋香在我們定不會安然無事,只是可憐秋香被遷怒,脖子上的淤青也不知要幾天才能退得下來。”

華夫人從小看着她們長大,雖是主仆名分,但對她們關心倒也不是做假。她一聽秋香此言立即蹙眉,轉頭對春香道:“春香,我的活血祛瘀膏呢?”

此刻,秋香低着頭在衆人不覺時和夏香對視一眼,眼裏的微光一閃而逝,嘴角慢慢帶上了點笑容。這苦肉計當真還是有些用,兩人同時心道。

唯一春香有心不甘情不願的答道:“昨天走的急,大概是收在我行李裏了,我去找找。”

說罷她瞥了秋香一眼,恨恨往門前挪去,壓低了一張無精打采的臉。

其後,春香開門的聲音傳來,冷風灌入的聲音傳來,然後伴随着一聲尖叫。

春香不知為何突然大聲驚叫道:“啊——”

極具穿透力的音量裏滿是驚慌。

這道尖銳的女聲更是刺破空氣,透入耳膜。秋香微不可見的擰了把眉頭,眼底均是納悶,等幾人把目光投向春香時,便見她踉跄了幾步向後退去。

夫人臉色一沉道:“春香,什麽事?”

語音還未落下,就只見一抹黑色映入眼簾。秋香烏黑的睫毛一顫心道不好,方才的苦肉計怕是要被攪黃了。

而瑟縮在角落的冬香也頓時抖了抖身子。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肥了~求留言……

12Chapter.11離間

秋香還道此番苦肉計用得成功,可等那抹黑色的身影映入眼簾時,就知方才所做的努力怕是都付諸了東流。

如此,她的臉色便有些難看下來。

不露聲色的朝夏香看去,見她也正苦着一張臉,秋香對她無奈一笑。

***

春香還跌坐在地,看向前方的眼神透露着緊張與害怕。

華夫人順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見雨夜裏那個放她們進門的黑衣男人正矗立在門口。他面無表情,黑眸深邃可卻像是一潭死水,給人以陰冷的印象。

他下巴上有一道刻骨的疤痕蜿蜒至嘴角,疤痕上早已長出了新的肌膚,相比他面上的膚色要來得暗沉一些。他一手托着一個不大不小的木制盒子,一手将要反扣木門的動作停留在空中。

他見華夫人大門一開便收回了手,靜靜矗立在門口,手也不由自主按回腰側的刀柄上,絲毫沒有懈怠的意思。

冬香一見他這個動作,就抱着頭往縮到秋香身後,她就像是想起樓梯間嚴寒的刀光。

秋香安慰似的握了握她冰涼的手,就聽華夫人的聲音響起。

“卓侍衛是什麽時候來的?寧王找老身有事?”華夫人看上去還是那番坦然自若,似乎并不怕那黑衣侍衛聽見方才的談話。

秋香回憶了下談話,在發現沒有任何措辭不當時,安下心來。可雙眉間緊蹙動的動作全無放松的意思,目光緊緊盯着黑衣侍衛手中的木盒。

那個不好的預感便是來自那裏。

黑衣侍衛在門口對着華夫人彎腰鞠躬,托起手上的盒子。低啞的音色顯得平淡無奇:“寧王殿下吩咐我來送些東西。”

然而就是這句話,俨然成了秋香的催命符。

華夫人眼神一淩問:“王爺讓你來送東西?”

“正是。”黑衣侍衛還彎着腰托着木盒,他像是被定了身一樣沒有絲毫搐動。除了耳邊漠然的語音能确認他的存在。

“王爺讓我送來祛瘀膏和賞賜給秋香姑娘,可王爺說了秋香姑娘是華夫人的人,直接賞賜怕壞了華府規矩,所以才讓阿卓先送來夫人跟前。”

此話一出,秋香的臉倏地一黑。那黑衣侍衛不像是個善于言辭的人,看來此番話必是寧王的交代。

他雖嘴上說得好聽,還不是故意送來生事,礙華夫人的眼,寧王擺明存了離間主仆二人情誼。而華夫人還不能不接,她要是不接,免不得傳出去落得個狹隘的名聲。

所以聽了這番話臉色黑沉下來的不止秋香一人,還有華夫人。

秋香能感覺到華夫人的餘光淡淡掃過她,看似漫不經心,可是以她跟在華夫人多年的了解下,又怎能不知其中的厲色。

秋香抿唇,不語,此時輪不到她說話。

華夫人不曾給黑衣侍衛任何反應,反而目光轉向春香。她眼色有些銳利,對春香呵斥道:“春香,你還爬起來?想丢人丢到什麽時候!”

這一方面是遷怒,另一方面也是華夫人故意把戲做足給黑衣侍衛看,寧王的賞賜她華府還不是那麽稀罕。

春香聽沒聽出第二層意思秋香不知。只聽她弱弱道是,撐着身子爬了起來,看秋香的眸光也更為尖銳。

華夫人這才斂去了面上的厲色,也不管黑衣侍衛是否看得到,她挂上了雍容的笑容,就像慈愛的婦人。

華夫人道:“讓卓侍衛看笑話了,這丫鬟被我寵慣了,沒見過什麽世面。”

寒暄的話華夫人自然拿手,可其中的真心卻不足外人道也。

她說完也不等黑衣侍衛接話,便轉頭看向秋香。在看見冬香縮在其後時又皺了眉,秋香心道不好,趕緊把冬香推離自己幾步。

而她就走近華夫人,低喚道:“夫人?”

“還愣着做什麽?”華夫人笑道,語氣裏的不滿被隐藏的很好,讓人不易窺破:“還不把王爺給你的賞賜接過來?”

唯有眼裏的光透露着幾分不對勁。

秋香的心髒終究還是顫了顫,這不怒反笑必有妖。她低頭道:“是。”

然後她放緩了呼吸走到黑衣侍衛面前,在華夫人的注視下猶如鋒芒刺背。努力保持着鎮定,秋香把木盒接到手中,只覺這小小的木盒堪比千金利刃。

正當手上的重量消失時,那黑衣侍衛終于直起了腰擡頭。秋香的眼便不經意與他擦肩而過,她分明看到那如同死水般的眼裏精光一閃,然後歸于平靜。

可那道目光太過急促,秋香沒看懂其中的意思。

華夫人自是沒有看到這一幕,她對秋香道:“秋香,還不謝過王爺的賞賜。”

秋香垂眸點頭:“多謝寧王殿下賞賜。”

黑衣侍衛不做言語,只是看這主仆幾人一眼。他的眸光依舊冰冷,淩厲得如同他腰間的長刀。即使是秋香,也不願與他對視太久,生怕被寒冰凍住了心髒。

他像華夫人辭別後,身影很快消失在三樓的角落。

***

華夫人面上的笑終于掩去,黑眸中顯得有些陰沉,她把唇線緊緊抿成一道,飽滿的唇峰有些幹澀,其上的細褶清晰可見。

在這個時候誰也不願上前多說一句。

秋香垂着頭,做足了被華夫人怒罵的準備,可等了良久房間中依然靜寂無聲。

她不由朝華夫人看去,只見她正眯着眼定定看向自己手中的木盒。雖則面無厲色,可稀薄的空氣已為之變色。

春香也發現了華夫人的不悅,她細眉一動,便一計浮上心頭。嘴角多了一絲笑意,她對華夫人道:“夫人,我這就去給秋香拿活血祛瘀膏。”

此時不下絆子更待何時,她春香自認不比秋香笨多少。

然而她嘴上說着這話,可腳步絲毫沒有挪動半分,就像是篤定華夫人會駁回那話一樣。

果然,華夫人怒道:“不用去了!”

“是。”春香應道,在低頭的那一霎那眸光向秋香那裏投去,在瞧見她臉色難看時,便無聲的笑了。

華夫人冷聲道:“既然寧王都把東西送來了,那就不用去拿了。”

「華夫人對您的好感-10」

說着華夫人瞥了一眼靜立在旁的秋香,眸光不喜不怒,沉默得讓人心驚。這下春香眼底的得色更勝了。

華夫人對春香招手:“春香,過來幫我把簪子插上。”

從頭到尾,她未曾對秋香說過一句話,哪怕是狠戾的批判。可她就像是忘了有這麽一個人似地,只有她淡淡的眸光掃過秋香時,才能窺見其中的不滿。

這下秋香總算是明白了,華夫人怕是故意如此冷遇她。她不好在明面上挑秋香的錯,但又因寧王的賞賜心生不快,所以才對她不理不睬以表懲戒。

而且誰都知道她是華夫人的寵婢,如是有些腦子的人定會看出其中的玄機,想必她失寵的傳言會不胫而走。這下春香怕是要得勢了,等她在華府站穩腳跟時,秋香與夏香在華府便無立足之地。

其實這一點華夫人又怎麽會不清楚,看來華夫人與寧王的争鋒遠遠要比她一個丫鬟重要。

秋香沉默下來,此時寧王與華夫人她都惹不起,這年頭當個丫鬟當真不容易。尤其是權貴人家,朝堂上明争暗鬥,府邸裏波濤洶湧,一步走錯滿盤皆輸。

秋香記得她站了很久,華夫人才揮退了幾人。

等出了華夫人的門,秋香給夏香使了個顏色,夏香會意便從房裏拿傘出了客棧。而冬香瞧着夏香離去的身影便納悶了。

“秋香姐,夏香她是去哪裏?”

秋香微笑,眼眸中露出一絲神秘的色彩:“到了晚上,你便知道了。”

其實此刻起才是她與夏香真正的計策,只希望夏香不要功虧一篑。

秋香心中隐隐還有些擔憂,恰巧此時石榴端着盤子走了過來,兩人即将擦身而過,她卻停下。她看秋香一眼,又看向冬香,然後突然擰了眉毛。她幽幽問道:“你哭過了?”

“啊!”冬香一驚,連連問石榴:“石榴姐,你怎麽知道的?”

“你以為我是瞎子看不見你臉上的淚痕嗎?”石榴瞧她一眼,單手托了盤子,另一只手便向懷中送去。

片刻之後,只見她掏出了一塊帕子遞向冬香:“拿去擦擦。”

冬香摸摸臉上早已不存在的淚珠,下意識就像石榴伸出手去,可才伸到一半,她便有縮了回去。

石榴與秋香均是被她的反應弄得不解。

而冬香就努努嘴笑道:“這回我可是帶着帕子的!”

說着那肉呼呼的小手便向袖口掏去,果真不一會兒就摸出了一塊黃色的帕子,那帕子上繡了幾株綠草,與一個「秋」,正是秋香那日給她的那塊。

她對秋香道:“秋香姐,帕子我是洗好了,不過你再借我用用,明天我定會還你的。”

“不用,你喜歡的話就留着好了。”秋香對她輕笑,就見她眨巴了下眼睛。

而石榴卻是不明所以,雖沒有為冬香沒接她的手帕感到不快,但也不知這兩人的關系什麽時候變如此親密了。

她沉默了一會,終是問道:“一會兒的功夫你們的關系倒是變得親密了。”

石榴的語氣始終平緩,同靜無波瀾的碧湖如出一轍,純粹也給以冬香名為安心的感覺。

“石榴姐,你吃錯了?”冬香聽了便對她嘻嘻一笑:“我告訴你啊,剛才秋香姐救我的時候可英勇了……”

“哦?”石榴微微挑眉。

冬香把對峙寧王與華夫人發怒的事給石榴說了一遍,其中不乏一些添油加醋。她說生動表情眉飛色舞,讓人看了便會心一笑。四香中就數她最小沒有心眼,也是最得人疼愛,就連冷已待人的石榴便也對她眉色和睦。

說道最後,那話全數變成了對秋香的誇贊,直到秋香淡淡瞥了她一眼,才見她吐着舌頭裝無辜。

而石榴就上下打量了秋香一眼,最後目光在寧王賞賜的木盒上停下,秋香從她平靜的眼眸中看不出她在想什麽。

直到晌之後見她張了張嘴,語氣與眼神頗為意味深長:“看來這次你可有的受了。”

秋香聽了并不惱,說的話更是出乎意料。

她問石榴:“石榴,從華府帶來的桂花釀還有嗎?”

作者有話要說:

不是晚上7點更的話就是我在修文~

13Chapter.12誤會

半停半降,這雨又下了一天。快到晚間的時候冬香就扶着華夫人下了樓,入得大堂,行至珠簾雅座後。春香秋香冬香三人垂手立于華夫人身後。

華夫人突然問道:“怎麽不見夏香?”

“夫人,夏香中午出了客棧還沒回來。”春香搶先一步答道,然後回頭朝秋香一笑,那得意的神情不言而喻。

秋香蹙眉,就聽華夫人怒道:“那丫頭越來越放肆了!”

“夫人息怒!”秋香道。

華夫人看她低垂着眼眉,眼睛一眯,還想說些什麽話卻被人及時打斷。

“夫人……”清冷的女音如此喚道。

***

此時,只見石榴帶着一排穿綠衣的小丫鬟端着托盤來到雅間,等她請示了華夫人,便大手一揮,丫鬟們一一把手中的托盤擱置桌上。

香味撲鼻而來,讓人食欲大動。有紅有綠,色彩皆宜,想來做菜的人是花費了不少心思。春香向石榴看去,現在心中正納悶着石榴的舉動。

她剛剛是為秋香解圍?

唯有石榴從始至終都把目光放在桌上,心無旁骛:“松鼠桂魚、碧螺蝦仁、腐乳汁肉、肉釀面筋……”

她為華夫人介紹着菜名,前幾道是蘇州的名菜,後面幾道便是在無錫吃慣了的菜色。林林總總,一共十幾多道,這還不算石榴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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