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蔡家

顧樂棠一走,周圍幾個大掌櫃都意味深長的笑了,他們都是過來人,哪能看不出顧公子是這是看中了他們家的大小姐了?

這南濟世北存仁,沒人不知道的,存仁堂不只是有顧神醫,還有遍布北方的大藥房,實力可不是洛平許家能比的。

如果這門親事成了,許家可就真的攀上了高枝,搖身要變鳳凰了,何況這顧公子跟他們小姐年貌相當,自家小姐嫁過去,可一點兒都不委屈。

再想到以前從來不出現在外人跟前的許家二房,他們的心裏就更肯定了,這是姜老太太為了給孫女兒鋪路,提前做準備呢!

……

“太太,前頭太堵了,咱們的洋車過不去啊,”黃包車夫拿手巾擦了把頭上的汗,回頭道。

王太太冷哼了一聲,擡眼看看,也知道确實是過不去了,才不情願的從車上下來,扔了一把銅錢過去,“便宜你了!”

她看了一眼跟在車後頭的劉四太太,嫌棄的看着她身上暗紅色的襖裙,“叫你挑身兒鮮亮點兒的衣裳,你怎麽把你嫁過來的時候的衣裳給穿上了?”

劉四太太尴尬的撫了撫衣襟,“這不想着我是跟大嫂來拜壽的,怕太素了礙老太太的眼,這衣裳我也沒穿過幾回,還新着呢!”

是沒穿過幾回,估計一直在箱子底兒下頭壓着了,都壓出死褶兒了,王太太的目光落在劉四太太的鞋上,她是坐黃包車來的,劉四太太跟侄女蔡佩文卻是跟在車後頭走着的,這一路過來,鞋上難免就沾了塵土,“把鞋擦幹淨了,”

“我再跟你說一遍,我表妹給你們挑的這門親事,可是全心全意為了你們四房呢,你過去可得好好表現,我不怕你們丢蔡家的人,就怕你上不得臺面耽誤了你兒子的前程,”

見劉四太太連連稱是,王太太滿意的點點頭,又交代蔡佩文,“你不是還想繼續讀書?只要把你未來的嫂子哄好了,別說叫你繼續讀福音堂中學了,就是去京都念洋人辦的大學,也不是不可以!”

這些話蔡家幾位太太反複都跟四房母女交代過了,但這會兒王太太再說的時候,劉四太太母女兩個還是聽的無比認真,“嫂子您放心吧,我專門叫人打聽了,說是郭二太太脾氣極好的,我這個也是個好說話的,又都沒有男人,一定能跟她說得來。”

蔡佩文不等王太太看過來,連忙表決心,“大伯娘您放心,我聽說許大小姐在汴城上洋學堂呢,我一定會把她哄好的。”

她在家裏一直是幾位堂姐跟前的小丫頭,自信讨一位大小姐歡心沒什麽困難的,何況就如王太太所說的,把這位未來的嫂子哄好了,她就有學上了,可比讨好幾位堂姐好處大的多,蔡佩文可是樂意之至。

王太太滿意的點點頭,四房從劉氏到她的一雙兒女,都是安靜不惹事的,對她又極為尊重,這也是她樂得留着四房的一個原因,不但少出一份産業,還能多得三個傭人,一舉兩得。

當然,王太太也不覺得自己壞良心,這不,她這不是一心為侄子的前程跟婚事在奔走?“你也看見了,今天幼文可是給許大少爺當傧相去了,這差使是好搶的?要不是我那個表妹出力,根本輪不着幼文!”

劉四太太感激的真心實意,多年她在蔡家的辛苦付出當牛做馬,此刻都得到了回報,“大嫂的慈悲我們娘兒仨都記着呢,我常跟他們兩個說,以後要把大伯娘當親娘一樣孝敬,就是不管我,也得好好孝敬您。”

王太太被拍的很舒服,“嗯,算你們有良心,走吧,咱們緊走幾步兒,不能叫人久等了,顯得咱們架子大。”

等王太太帶着劉四太太跟蔡佩文走到門前,看到就站在大門口跟過府的賓客們點頭寒暄的三個女人,尤其是郭太太母女,心裏一下子沒了底,徐申氏可是跟她說這兩個女人沒什麽見識,可看上去并不是她說的那樣啊。

劉四太太已經呆了,她局促的整整身上的衣裳,後悔前幾天沒咬咬牙給自己跟女兒各做一身新衣裳了,就算人家許家三位穿的,別說她們了,就是頭前兒走的王太太,也跟人家沒得比啊!

“表妹,恭喜恭喜,”王太太人沒走上臺階,就堆上一臉的笑,揚聲恭喜徐大太太。

看到自己娘家親戚來了,徐大太太立馬打起精神,她太清楚今天王太太所謂何來了,這二房滑不溜手,自己才一提蔡家,她們就跟着姜老太太去了水泉莊子上,搞的王太太空跑了一趟,“是表姐啊,同喜同喜,你們怎麽才來?”

徐氏格外熱情的拉着王太太的手,将人帶到郭氏跟前,“弟妹,王太太你也是認識的,喏,她後頭的就是劉四太太,”

徐氏沖郭氏親昵的眨眨眼,“我跟你們提過的,她家的幼文,那可是個好孩子,這這次靜安接親,特意請了他去當傧相呢,等回來了叫他過來給你見禮,你看見了啊,一準兒喜歡!”

徐氏生怕人家不知道她們有意把蔡幼文塞給許靜昭,“跟咱們靜昭啊,那是天生一對兒!”

大庭廣衆之下,說這種話是什麽意思?郭太太頓時怒了,“大嫂慎言!我們靜昭好好的姑娘家,正上着學呢,你怎麽可以沖她說這種猛浪的話?壞人家女兒名聲,可是要被扇臉的!”

她看了一眼滿臉賠笑的王太太跟劉四太太,深吸一口氣,“照理說你們賀客登門,我們許家沒有趕人的理兒,但從親戚論,王太太應該去徐家賀一賀才對,怎麽到我們許家來了?”

王太太跟徐申氏是正經的表姐妹,表妹嫁女兒,王太太可不得去徐家嘛?

她被郭太太質問的有些尴尬,強笑一下,“喲,以前我覺得郭二太太是個軟和性子呢,今兒才知道原來也是個直脾氣,”

她把劉四太太往身前一推,“這不是想着帶個親戚跟你認識認識,我也是聽燕表妹說起來,覺得二太太一定跟我這個弟妹對脾氣,才想着引薦引薦,你們以後也多個說話的人不是?”

“哼,王太太真是七裏河的保長,管的寬啊!我娘跟誰對脾氣,您一個外姓旁人都操上心了,是不是我們二房以後的一草一木,以後都要勞煩王太太來操心了?”

這些人真是賊心不死啊,薛琰也生氣了,她冷冷的看了一眼劉四太太,想起來姑姑曾經跟她說過,這位老奶是個被人欺負死都不敢吭聲的性子。

也是因為有這麽婆婆,奶奶嫁過去之後,長房等于是多了個下人使喚,“劉四太太,雖然我們許家沒的邀請你們,但許家并沒有往外趕客的道理,你們來了,我們就不會心疼一頓酒菜,但是也僅此而已,再多的,就不要想了,我娘每天當家主事的,不知道有多忙,沒功夫跟不認識的人閑磕牙!”

劉四太太被欺負慣了,但并不傻,怎麽會聽不出郭氏跟薛琰的意思,她原本看到許家小姐雀躍歡喜的心一下子被澆了個透心涼,原來事情并不像嫂子說的,人家許家根本沒有看上她們啊!“大嫂,您看……”

王太太被郭氏跟薛琰搶白的臉上有些挂不住,“咯咯,表妹啊,你這人真是太善性了,光會說人好,這不,就把我給诓了,郭太太這性子可跟我們家這個沒嘴兒的葫蘆一點兒也不一樣呢!”

包括這個許靜昭,那可不是一般的厲害了,真弄到家裏去,她還得下大功夫調教才行。

她沖郭氏一笑,“二太太說的原也沒錯,我确實應該去我表妹那兒幫幫忙,但不是你們家大少爺去徐家迎親,請了我們幼文嘛,這幼文來了你們這邊,我不就得跟着過來了?”

她拉着徐氏的手,“這兩位妹妹,一個娶媳婦,一個嫁女兒,我這個表姐啊,不管去哪家,都是正去!”

“原來您跟大伯娘還是親戚呢?我還以為您是親家太太娘家的表姐呢,”薛琰燦然一笑,仿佛今天才知道王太太跟徐家的關系,“倒是我跟我娘一直搞錯了,不知道您娘家跟親家舅老爺他們怎麽稱呼?”

王太太原本想着也就一句話讨個面子的事,沒想到這死女子這麽較真兒,但她們王家跟申家是沾着親的,跟徐家并沒有,她怎麽好跟徐家幾位爺論親戚?

一旁的幾位大掌櫃都要憋出內傷了,梁掌櫃看不下去,輕咳一聲,“這人啊姓啥叫啥可不能亂拉的,大小姐您可能沒領會王太太的意思,其實王太太娘家老太太跟申家老太太是親姐妹,她跟徐家幾位舅老爺沒什麽關系的,”

另一位略年輕些的李掌櫃也噴笑,“那是,大姨子跟妹婿,可不就沒什麽關系?”

李掌櫃管着東城的所有米糧鋪子,蔡家把教民貢獻的米糧往外倒騰,他可是經過手的,再沒人比他清楚這位王太太是什麽樣的人了。

這話不但不好聽,內裏的意思就更不能深想了,梁掌櫃瞪了李掌櫃一眼,“來了都不是客,話忒多!”

他沖王太太一抱拳,“太太小姐裏面請。”

李掌櫃也不生氣,回身叫了自己太太,由她陪着王太太三個往院裏去。

王太太進去了,郭氏卻還沒消氣呢,如果先前她還覺得蔡家不錯的話,這會兒徐氏為了把女兒跟蔡家兒子湊成一對,連自己女兒的名聲都不顧了,這其中的緣故就很叫郭太太警惕了,“大嫂,咱們許家三個寡婦一個未出閣的小姐,哪一個的名聲都不能輕乎,興許大嫂您不在意這些,但誰是欺負我們二房沒人毀壞我們靜昭的名聲,我可是不依的!”

郭太太面色平靜,但眼中的厲色卻叫徐氏後背發涼,她下意識的往後縮了縮身子,“瞧弟妹你說什麽呢?我也是一番好心。”

“你心好心歹與我無關,也與二房無關,靜安是你生的,你可以把他送給徐家,但靜昭卻是我身上掉的肉,是我的命,誰敢害她,我跟她泉下的爹,都不會放過她的!”郭氏上前一步,盯着徐氏,“大嫂您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徐氏不敢看郭太太的眼睛,“明白,明白,我也是當娘的,怎麽會不明白呢,嗐,我剛才也是亂說的,就是想着那個幼文生的不錯,才開了個玩笑,你別往心裏去,娘不是說了嘛,靜昭的事,那得靜昭自己點頭才行呢!”

薛琰差點都要給郭太太鼓掌叫好了,前世她從奶奶跟姑姑那裏都聽過,太婆因為奶奶許靜昭嫁了頭中山狼,又氣又悔,一病不起,最後親自摁下血手印兒,把她名下的所有家産都過到了蔡幼文名下,就是為了求蔡幼文看在這些東西的份兒上,能善待自己的女兒。

她前世一輩子都沒有揚眉吐氣過,更不知道什麽叫反抗,只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別人的良知上,結果遇到一家子中山狼,不但賠上女兒,還送了自己的命。

現在好了,總算叫郭太太跟長房徹底翻了臉,以後蔡家再想攀親,郭太太這一關都過不了。

“娘,您別跟這些人生氣了,女兒是什麽人您還不了解嘛,豈是那些一肚子壞水兒的人能左右的?別氣了,不值得,”薛琰輕輕攬着郭太太的肩,把她往門口拉了拉,“您看,李氏洋行的東家來了,他家太太我還沒見過呢!”

女兒這麽乖巧,郭氏心裏的氣消了一半兒,她拍了拍薛琰的手臂,“走,娘帶你迎迎去,”她一眼看見李老板身後的女子,“今個兒來的是李家三姨太太,是個省城裏的洋學生,并不是李太太。”

真真是世風日下,什麽時候姨太太都能跟着男主人赴宴了?郭太太的臉有些發沉,薛琰忙捏了捏郭太太的手,“這世道跟以前不一樣了,再說了,沒規矩的是李家,不是咱們。”

說的也是,郭太太挂上笑,迎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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