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夜,漆黑的夜。
一輪血月高高勾在漆黑的天幕上,散發出不詳的紅色光芒。
雲霧随風,把血月弄得半遮半掩,時隐時現,幾只烏鴉從樹梢裏撲棱出來,發出幾聲嘶啞的尖叫。
它們是被驚走的。
學校的小樹林來了兩個不速之客,長褲長袖,肩披月光。
他們低着腦袋,踩着泥土上吱呀作響的腐葉,盡量輕手輕腳地出了樹林。
“小點聲。”楚淩風說。
“放心,不會被發現的。”柳飛揚自信道。
二人四下張望,只見這個角落陰沉隐蔽,只有蕭索風聲。
長舒一口氣時,頭頂卻突然傳來一聲促狹的輕笑!
柳飛揚吓了一跳,擡眼一看,竟發現牆頭上有一團黑影!
他後退兩步,定了定神,篤定道:“秦凜。”
黑影開口道:“不錯,是我。”
柳飛揚又道:“我們井水不犯河水,速速離去,否則休怪我翻臉無情!”
秦凜輕笑一聲,反問:“你奈我何?”
柳飛揚實在是服了秦凜:“不就是翻'牆逃個課嗎?你至于嗎你?”
秦凜坐在牆頭上,一雙長腿在月光下晃啊晃。他指了指柳飛揚:“你,可以走。”
又指了指楚淩風:“你留下。”
柳飛揚:“你讓我們留下我們就留下?”
秦凜笑嘻嘻道:“不留下,我可就要喊人了。”
柳飛揚心底一沉,心道秦凜這崽種竟然玩陰的,單方面約架,真不是個東西。
“你叫了多少人?”柳飛揚試探道。
秦凜愣了愣,然後誠實道:“我沒有叫人來打架。你大可以翻過去看看。”
柳飛揚滿臉都是“真的嗎我不信”。
由于不确定牆外面有沒有埋伏八百街溜子抄着家夥守株待兔,柳飛揚謹慎了很多:“為什麽我可以走,他要留下?”
秦凜臉上露出包容的神色,看看柳飛揚,又把目光定格在楚淩風臉上:“唉,傻孩子。”
柳飛揚:?
秦凜繼續對楚淩風道:“柳飛揚不學習你就跟着他不學習?柳飛揚逃晚自習你也跟着他逃晚自習?你也不照照鏡子看看,他考多少,你考多少!”
B612:“說得好!!!”
楚淩風:?
柳飛揚:?
“秦凜你是不是暑假摔壞腦子了?”楚淩風說出了這學期見到秦凜的第一句話。
秦凜漫不經心:“可能吧。”
楚淩風被秦凜這副天下第一拽的樣子氣到,一個助跑借力,腳踩花壇邊緣蹿上了牆。
往下一看……牆外面果真沒人。
“那你喊什麽人?”楚淩風覺得這學期的秦凜很不對勁。
秦凜把手放在嘴邊做喇叭狀,喊道:“老鐘!有人逃課!快來啊!”
“閉嘴!”楚淩風急促道。
老鐘是市一中高中部的教導主任,此人心狠手辣,冷血無情,喜于後窗窺人教室,所到之處雞犬不寧。
秦凜這一喊,就是在為他楚淩風送鐘。
“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何必呢。”柳飛揚說。
秦凜面帶微笑:“我樂意。”
他看着楚淩風,眼中倒映着水波般蕩漾的月光:“為了你的學習成績,為了讓你變成一個更好的人,吃再多的苦,我都不在乎,受再多的累,我也要面對。”
“好!!!”B612繼續鼓掌。
泛着點紅的妖異月光打在秦凜半邊臉上,把他襯得像個活脫脫的魔鬼。
楚淩風終于說出了這學期見到秦凜以來的第四句話:“秦凜。”
“嗯?”秦凜低頭。
“你是真的恨我啊,我早該明白。”
秦凜:“是你先恨我的!”
俗話說,最了解你的,往往是你的敵人。
作為楚淩風的敵人,秦凜可太了解楚淩風了。
他随便一想,就知道楚淩風不可能上第三節沒有老師監督的晚自習。
再想一想學校地形,南邊是正門,西邊靠着教育局,北邊有高牆,只有東邊小樹林靠近自行車棚那裏可以翻過去。
秦凜看着默默回到教室做作業的楚淩風,滿意地長舒一口氣。
他和楚淩風的仇怨,想來要一直延續二百八十代,現在多一點或者少一點,又有什麽關系?況且這可是有利于維護社會治安的好事呀!
秦凜想着想着,竟然把自己感動了。不愧是我,為國為民為同學。
B612問道:“你恨他?”
秦凜說:“我恨他。”
B612認真建議道:“你別恨他了,恨命運之子的人一般都沒有好下場。”
秦凜頓了頓,道:“也不是恨,你不懂。”
B612:“……”
B612理解不了人類高中生複雜的情感。
其實有時候,看一個人不順眼根本不需要理由。更何況楚淩風能讓秦凜列舉出看他不順眼的八百個理由。
比如說秦凜看上最後一雙絕版鞋,已經和賣主談好了價格,就偏偏有個人在最後關頭加價成功拍下。
比如說秦凜的母親秦女士承諾秦凜只要考到班級倒數第二名,就給秦凜換一輛新自行車,偏偏那次考試,次次倒一的人突然比秦凜高了一分,成功逆襲倒二。
比如說秦凜數學差的離譜,偏偏有人說數學考滿分不是有手就會嗎?
……這個人就是楚淩風,他的罪行罄竹難書。
既生楚淩風,何生秦凜啊。既生秦凜,又何生楚淩風?
秦凜一看表,現在已經22:00了,今天楚淩風的學習時長已經刷完了。面板上的(0/30)也變成了(1/30)。
今天大獲全勝,秦凜發現系統任務也不是特別難,便趴在桌子上和系統聊天:“我們來具體聊聊吧,命運之子到底指什麽?”
B612:“怎麽說呢,他是被天道選中的主角,以他為延伸,他的人生經歷,就是一本書。”
秦凜明白了:“現在這本書才剛剛開頭?”
B612:“是的。”
只可惜誰都沒想到,B612綁錯了人。
秦凜扭頭,悄悄去看楚淩風。
他正低着頭寫英語卷子,秦凜能看到他幹淨流暢的下颌線,和被燈光打下一小片陰影的喉結。
秦凜驀然有了一種玩養成游戲的感覺。
他最近看了很多亂七八糟的系統文,現在來了興致,給楚淩風的人生編書名。
“《我是B市首富之子》?”
B612:“不怎麽樣。”
“《系統之校園風雲》?”
B612:“呃……還行?”
“《落難貴公子被迫賣藝,街頭表演胸口碎大石》?”
B612:?還夾帶私貨?
“《小公主楚飄飄和跟班柳飛揚的愛恨情仇》?”
B612:……你開心就好。怎麽不叫《泥塑粉竟是我情敵》呢。
楚淩風和柳飛揚自然沒什麽愛恨情仇,但他和秦凜有。
他坐在自家的豪車上,聽着蹭車的柳飛揚叽叽喳喳。
“秦凜真的太毒了!鬼蜮伎倆,小人行徑!”
“你說的對。”楚淩風說。
“不能讓他這麽嚣張下去了,忒狠了他。”柳飛揚說。
楚淩風靠着車窗,冷冷道:“我自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