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秦凜捂住額頭，打開房門。
看到了衣冠不整，面無表情的楚淩風。
“有事？”秦凜一邊問，一邊不着痕跡地退後一步，防止楚淩風突然打他。
楚淩風随着他的動作向前一步，攬住了秦凜的背。
秦凜以為楚淩風伸手是要打他，已經做好了反擊的準備，沒想到竟然被楚淩風一把薅進了懷裏，整個人都懵了。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問道：“你幹嘛呀？”
楚淩風低聲道：“沒有什麽過不去的坎兒。”
秦凜：“……？”
秦凜看着楚淩風面無表情的臉，發現楚淩風依然如往常那般冷淡，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B市第一中學的楚淩風，多好的人啊，怎麽發起癔症來了。
秦凜：“你說什麽胡話，是不是還沒睡醒？”
楚淩風靜靜地觀察着秦凜的臉，發現秦凜看起來似乎精神不錯。
兩個人離得太近了，秦凜略有些不自在，鴉羽般的睫毛眨了眨。
楚淩風終于放開了秦凜。
他後退一步，默默地從上至下打量秦凜。
秦凜穿着綠色的恐龍睡衣，衣服不太整齊，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露出精致漂亮的鎖骨。他一根呆毛翹起來，看起來也不冷，光着腳踩在地板上。
秦凜的狀态似乎過于正常了。
秦凜複讀機一般，又問了一遍：“你有什麽事嗎？”
楚淩風沒有說話，徑直從玄關進了屋子。
他去了陽臺邊，看到陽臺的門已經關上。
他推開陽臺的門，打開窗簾，從玻璃窗那裏往下看。窗外燈火輝煌，樹影婆娑。角度很正确，是秦凜發給他照片的那個角度。
他想拉開窗子，發現窗子也被秦凜鎖住了。
楚淩風愈發沉默，甚至沉默得有點不正常。
秦凜看着他這個樣子，真的覺得他像是在捉奸。
“沒有其他人藏在這兒。”秦凜又開了個玩笑。
“哦。”楚淩風說。
他真的如捉奸一般，像是一個不信任妻子的沉默寡言的丈夫，轉頭又進了秦凜的卧室。
卧室裏鋪着毛絨絨的地毯，暖黃色燈光微微亮着。秦凜的床上攤開着數學課本和練習本，還有正停留在游戲頁面的手機。
楚淩風看着秦凜一分鐘前的游戲頁面，問道：“陽臺外面風很大？”
“啊……嗯，怎麽了？”秦凜說。
又是一陣難言的沉默。
秦凜感覺到，楚淩風似乎真的生氣了。
“對不起，”秦凜說，“我不應該晚上給你打電話，把你吵起來。”
楚淩風坐在了秦凜的床邊，問道：“為什麽大半夜給我發消息，還給我打電話？”
“我做不出來數學題，有點無聊，想和你聊天，但才說了第二句，你就挂了。”秦凜半真半假道，并沒有說出自己其實是故意給楚淩風打電話的。
“嗯。”楚淩風的這個字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那你來這裏，是有什麽事情嗎？”秦凜又問了一句。
“沒事。”楚淩風說。
“啊，既然沒什麽事，那你回家吧。”秦凜幹巴巴道。他今天實在是想不明白，楚淩風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楚淩風看着這樣的秦凜，覺得以為秦凜會輕生的自己是個傻子。
楚淩風之前已經睡着，卻被秦凜的電話吵醒。秦凜擾人清夢，是個人都會生氣。但等秦凜開口說第一句話時，楚淩風覺得不對勁了。
秦凜的語氣過分平靜了。
他非常了解秦凜說話時的語調，快樂的悲傷的遺憾的憤怒的，而這次秦凜的語調，都不是這些。
秦凜的聲音裏，明明透着心如死灰的麻木的平靜。
然後他看到了秦凜發給他的照片。這個角度，是從陽臺往下俯視的照片。
已經是午夜，秦凜跑到陽臺那裏幹什麽？
秦凜說：“外面風好大，有點冷。”
楚淩風突然心頭一驚。這一刻，他想了很多東西，千頭萬緒壓在心上，最終還是對秦凜說了一個“等着”，匆匆忙忙來到這裏。
秦凜以前根本不會半夜給他打電話，這次突然來這麽一下，太反常了。
他既緊張又擔憂，生怕秦凜出了什麽事。腦子裏閃過一件又一件的事。
他比較害怕，自己之前的推測才是對的，秦凜就是遇到了什麽不可解決的難題，而自己被秦凜樂觀的外表所欺騙，下意識忽略了秦凜平常種種的不對勁。
他甚至想，哪怕秦凜沒遇上什麽難題，只是喜歡他，要一哭二鬧三上吊，自己該怎麽辦。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哪怕和秦凜在一起，也沒有什麽吧？
沒想到大半夜的跑過來拍門，看到了一個舒舒服服的秦凜。
楚淩風徹底麻了。
秦凜與他打電話時确實心如死灰之木，說話時于平靜中透着絕望與哀怨，但是！那是因為數學題！他做不出來數學題！
楚淩風千算萬算，算漏了秦凜這個數學白癡的腦子！
秦凜也不是以前根本不給他打電話！是因為不久以前！秦凜還沒有添加他的聯系方式！
楚淩風看着惬意茫然而不自知的秦凜，有種現在就把秦凜從陽臺上丢下去的沖動。
“再亂七八糟腦補一大堆，我就是豬。”楚淩風心想。
秦凜又撲回床上，道：“你還不走嗎？”
楚淩風冷笑一聲，把秦凜床上的書和本子扔到一邊，說：“我今晚睡這兒了。”
秦凜：“……請便。”
他嘴上說着，心想大半夜的楚淩風發什麽瘋。
楚淩風上了床。
秦凜打開手機，重新開了一局游戲：“打游戲嗎？”
“不。”楚淩風不高興道。
他經常不高興，秦凜懶得理他，繼續窩在楚淩風旁邊，和隊裏的漂亮姐姐閑聊。
秦凜很開心，楚淩風更加不開心。
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
楚淩風終于在沉默中，變态了。
楚淩風又坐起來，夜燈燈光中微微泛灰的眼睛散發出一道詭異的光。
既然秦凜不讓他好好睡，他也不要讓秦凜好過。
秦凜正全神貫注盯着游戲，楚淩風悄悄把秦凜的數學課本拿過來，壓在了秦凜的枕頭底下。
把這東西壓在他枕頭底下，保準他做一宿噩夢。
B612默默地看着這一幕，吓得不敢吱聲，并且飛速屏蔽了自己——命運之子竟然巫蠱害人，好歹毒的心腸！
“該睡覺了。”楚淩風說。
“我再打一局。”秦凜嘴上說着，眼睛還是離不開手機。
楚淩風轉過身，把自己壓在了秦凜的身上。
秦凜不耐煩地哄他道：“別鬧，你自己睡。”
耳機裏的漂亮姐姐突然問道：“秦凜，你旁邊有人？”
“沒人。”秦凜飛快地說。這個姐姐是高二年級的級花，一米七的個子，發質優秀，直角肩，腰細腿長，巴掌大的小銀盤臉，并且很有文藝氣質，有點像秦凜很喜歡的一個上世紀的女明星。
自從秦凜對佳怡徹底失望後，他與其他姑娘們的友誼更進了一步，經常有各種各樣的姐姐妹妹約他打游戲。
秦凜并不想讓漂亮姐姐知道自己旁邊還有一個讨人嫌的楚淩風。畢竟整個學校衆所周知，他和楚淩風不共戴天。要是被他們知道自己現在和楚淩風睡在一起，他多沒面子。
楚淩風像個魔鬼一樣，撓了撓秦凜的胳肢窩。
秦凜一邊笑，一邊往後退：“別碰我。”
“真的沒有？”耳機裏的漂亮姐姐又問道，語氣有些遲疑。
“沒有。”秦凜篤定道。
楚淩風冷笑一聲，把秦凜的手腕按在一起，放在了他的頭頂。
秦凜被他壓在下面，不好施力，無奈地看向他。
楚淩風向秦凜做了一個口型：“沒有人？”
秦凜輕嗤一聲，開始用力，決定掙開楚淩風，給他一點顏色看看。
沒想到楚淩風不走尋常路，一把扯下了秦凜的耳機。
游戲頻道裏的聲音變成了外放。
“秦凜？你人呢？喂？你挂機了？不帶你這樣的啊。”漂亮姐姐的聲音回蕩在小小的卧室。
秦凜生無可戀：“我在呢。”
“那你怎麽不說話了？”漂亮姐姐又問。
楚淩風又輕輕笑了一下。
“你笑什麽？”她以為這個笑聲是秦凜發出來的。
“他哪有時間跟你說話。”楚淩風說。
對面的人一驚。這個聲音很好聽，清清冷冷，是那種可以直接拿去給偶像劇配音的聲音，但這個聲音，分明不是秦凜！
“秦凜，他是誰？”她突然問秦凜。
秦凜已經自閉了，不想說話。
“秦凜？”她又追問道。
秦凜無奈開口：“我一個同學。”
“啊……”她說。
楚淩風插話道：“不好意思，我們要睡覺了。”
她愣了愣，道：“啊，不好意思打擾了。”
一邊關了游戲，一邊有點疑惑，這個聲音怎麽這麽耳熟？一定在哪裏聽過。
秦凜躺在楚淩風身下，無奈問道：“你今天是不是沒吃藥？”
楚淩風放開秦凜，滾到一邊，說：“你也不看現在幾點了，明天還要上學，馬上睡覺。”
秦凜不知道他唱的是哪一出，只好道：“你管得好寬啊。”
“你在旁邊打游戲，影響到我了。”楚淩風說。
秦凜：“行吧。”
楚淩風突然俯身，按住秦凜的肩膀，把秦凜的身子擺端正。
“……你幹嘛？”秦凜問。
楚淩風輕輕笑：“保持這個姿勢，別動。”
他這個笑很有些冰山融化的魅力，只不過秦凜覺得有些詭異。
“你到底睡不睡了？”秦凜道。
“這就睡。”楚淩風一邊說，一邊想着秦凜枕頭底下的數學課本。
秦凜按滅了床頭燈。
一片安靜中呼吸可聞，楚淩風又翻身回來，在黑暗中看着秦凜。
秦凜後腦枕着那個枕頭，睡姿端正，呼吸平穩。
楚淩風盯着秦凜的側臉，心中默念不能因為晚上被秦凜吵醒而掐死他，殺人犯法。
不知為何，秦凜今晚特別容易睡着。
仿佛坐在數學老師的課堂上，呆呆地盯着黑板，身邊是楚淩風寫字的沙沙聲，耳邊是數學老師遠在天邊的梵音。
秦凜竟然做了一個夢。
他夢到他出現在考場上，眼前是看不清具體題目的數學題，而他胸有成竹，下筆有如神助。
映入眼簾的是試卷天頭上鮮紅的滿分。
秦凜像墜在了柔軟的雲裏，猛然擡頭，金色的光穿透雲層。
雲間的女郎款款而來，她擁有着海藻般的金色長發，靓妝着，眉宇間是神聖的笑意。
秦凜抓住了她一片火紅的裙角。
她一手托着一個圓錐，另一手高舉圓規。她低下頭，垂青于他。
“若你能解開這道圓錐曲線，我便賜福與你。”
作者有話要說：下一更在明天的00:0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