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五> 1
<五> 1
那頭的傅辰吉壓根不知道，才一個下午的功夫，他自己、以及與他現在有牽連的所有人的祖宗八代都已被扒了個底兒朝天。。。他正自個兒美滋滋地繡着手裏的青色綴片，他活兒快，早八百年就繡熟了的百八十套繡樣兒，這會兒回了個籠，他是直恨自己沒多買點這些個空白的物件兒，這麽一點都繡不過瘾。。。
他下午時花了一個半時晨，繡好了兩個荷包，兩個杏黃綴片。做完晚飯，一家人吃完，他又貓回東廂，繡最後一條、那條青色的綴片。。。
第二日一早，他就把三條綴片和兩個荷包送給了辣姐兒，辣姐兒看得眼都直了，她哪兒有見過這麽漂亮的se#樣兒、圖紋。。。配得那麽合宜。。。鮮活地呈現在那些個小物上。。。辣姐兒心花放了。。。早飯也顧不上吃，把自己裙上的綴片和荷包給卸了，把新的一條杏黃底的綴片和一個新荷包給配搭上身了。。。美滋滋地坐下後，才想到要講：「小辰，你在哪家買的這些個飾物，真是漂亮，從沒見過的漂亮，快跟我講，我以後就去那家買。。。對了，這麽漂亮的一定很貴，告訴姐姐多少錢，姐姐給你錢。」
「不用了，我自己繡的，一份心意而矣，你喜歡就好。」
「什麽！」
「什麽！」
「什麽！」
不僅辣姐兒吃驚。。。其實家裏最吃驚的是一大一小兩個男人。。。
「傅叔叔，你是個男人，你怎麽會女紅？」盧家競表示非常難以理解。
這時候，傅辰吉。。。一頭黑線，也終于意識到。。。對哦。。。『女紅』，古代『刺繡』也是叫作『女紅』的，更加地有性別偏向性。。。若說以前媽媽覺得他一個男孩子不該弄『刺繡』，那現在的這個古代，怕是一整個社會都會覺得他弄『女紅』怪怪的。。。
「我。。。其實。。。其實。。。以前，在家鄉的時候，我。。。我娘是這方面的能手，家裏的一部分家用是靠她。。。做。。。女紅。。。女紅得來的。。。本來她想将手藝傳給我。。。我姐姐，但是我姐姐。。。我姐姐天生。。。手腳。。。手腳不靈便 。。。所以，我媽媽怕手藝沒個傳人，思量了許久，就。。。就傳給了我。。。」傅辰吉一個謊給扯得艱難，但多少是扯圓了的。。。對面那三個人見他講得斷續。。。一聽又是這麽個傷心的往事。。。根本也沒往『謊』不『謊』的上面想，只是心下難過，想着一個男孩兒為了家裏、可能還為了生計，『被迫』地學做了女紅。。。小辰真是好可憐。。。
「小辰啊，你以後不用做這些的。你要是覺着身子有勁兒了，就來我布莊裏幫幫手就行了。別委屈了自己。」
「不！。。。不。。。不委屈。。。我做慣了的。。。我也。。。也慚慚不讨厭這活計了。。。」他一聽辣姐兒不讓他做這個，吓得趕緊講「不」。。。
「這樣啊。」
「嗯，我最近。。。最近。。。覺得身子骨挺好的。。。想多做點這些東西，出去賣。。。辣姐兒，你。。。你覺得能賣得出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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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當然能。你先別急。這一塊兒，姐姐幫你想。你這幾天沒事在家先繡着，或者我陪你去逛多幾間繡鋪，咱們買多幾種空白物件兒。。。」
「哎，好的。」
其實，昨兒晚上，傅辰吉睡前有想過，自己現在這身子骨雖然比大半年前壯實了不少，但是若說到自個兒出去開武館。。。怕是也收不到什麽弟子的。。。因為這身子骨去當武師的話，還是沒什麽說服力的。。。不過，這個刺繡。。。就不一樣了，反正他只要有了繡出來的成品，就有賣出去的說服力。。。他昨晚還猶疑着不知他自己繡出的這些個東西會不會有婦人或大姑娘家喜歡。。。不過，剛才辣姐兒的反應告訴他，他的東西絕對有人要！！
傅辰吉又續了句:「好嘞，我們多買幾種物件兒，我多繡些我記得的圖樣。繡完了，你先挑，然後我們再想怎麽賣。」
「好！！」女子果然都是愛美的，辣姐兒回答地沒有半秒鐘的遲疑。
辣姐兒上午去了布莊，下午就回來陪傅辰吉出去逛了好幾間繡鋪，買回家了一堆東西。。。傅辰吉從當天晚上就開始繡他腦中想繡的各種花、鳥、草、包括一些抽象卻又中看的圖案和一些線條刻板但配色明媚的紋路。。。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內。。。他繡好了兩件連身裙的裙擺、一件直綴（穿在最外面的長開衫）的邊紋、10來個荷包、5條帕子。。。個個不同，個個鮮活。。。辣姐兒全『搜』走了。。。根本沒挑。。。全要了。。。傅辰吉也不肯要她錢「喜歡就全拿去，還不得先緊着你嘛。」
再接下來的幾天裏，辣姐兒就每天換着花兒地戴這個、穿那個。。。走在街上，往她看的大姑娘家多到不行。。。她們還一副心有不甘的神色。。。江州城的女子穿的衣物、戴的飾物上的花樣兒多是買的或是自個兒做的女紅。。。姑娘、婦人們的女紅水平也是她們能力的一個表現。。。怎知硬生地給人比了下去。。。況且辣姐兒還有個俏生的面孔。。。人美、穿的還美，一時間風光獨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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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辣姐兒在自己布莊裏，和掌櫃的一起陳列新到的布匹，秦湘樓的花魁寇小如來辣姐兒莊上買布，一入門就瞅上了辣姐兒那一身。。。眼睛也直了。。。這個寇小如向來是辣姐兒莊上的常客，每半個月就來置購上一批布，還介紹進不少個姐妹。。。再加上辣姐兒也相當喜歡寇小如的脾性，所以，辣姐兒待她一直是上客一般的。。。
辣姐兒一見人兒進了門，就迎上去了，兩人還沒開講上話，寇小如就問開了：「辣姐兒，你這一身兒的。。。真漂亮，在哪兒買的呀。我怎麽不知道江州城還有這麽個了不得的女紅館，新開的嗎？」
「哪兒啊！咦，怎麽的，就不行是我自個兒做的針繡的呀？」
「你？你別開玩笑了，認識你也有三年了，你那雙手。。。我還不曉得？」
「得得，不是我繡的，也不是買的。是我小老鄉繡的。」
「哦，對，你跟我講過，你家現在住多了一個人，他不是男子嗎？怎的還做上針繡了？」
「唉。。。小老鄉的娘親原是做這個的手藝人，家裏的女娃傳不了，就不得矣傳給他了。。。也是為了生計啊。」辣姐兒心中的傅辰吉一直是個小可憐。。。
「這樣啊。。。那。。。辣姐兒。。。你能讓他也給我繡嗎？我。。。我好喜歡這些。。。好漂亮。。。」寇小如現在是恨不得馬上就能穿戴上辣姐兒身上那些個衣物飾品。
「行的。這樣吧，明兒個，你還上我鋪子裏來，我讓我小老鄉也來，你們商量繡哪些件兒東西，怎麽樣？」
「好的，你可一定要讓他來啊。我按女紅館三倍的價付給他。」（也是個有錢的主兒。。。恩客多。。。）
「唉，這價兒，你心裏肯的，是吧？」
「是啊，這有什麽？最主要是東西漂亮。」
「保證漂亮，保證比我身上這些還漂亮三倍。那這個價我就跟他講了，他也是個苦命的孩子，家裏人都不在了，現在只能靠手藝得口飯吃。」（到底是個生意人，講話時候舌頭是滑溜的。）
「明白的，價兒不用擔心，我是不會給低的。明日未時二刻在這兒見，如何？」
「行的，吃了午膳，我跟他一塊兒來。」
。。。。。。
從第二日開始，『苦命的娃兒』（辣姐兒口中的）傅辰吉就正式給江州城第一名妓寇小如繡起了東西。。。寇小如的需求量相當地大，能有将近一個月的時間，寇小如讓傅辰吉幫繡了統共200來件兒大大小小的衣飾物件兒。。。寇小如拼了命地霸住傅辰吉的時間。。。一個是因為，第一批拿到手的繡品，叫她實在是愛不釋手。。。再一個，她不想讓傅辰吉也幫其他人繡，女子的心态。。。想要自己穿戴的東西獨一無二，或者說越少人有越好。。。這不到一個月的光景裏，寇小如結給傅辰吉的純手工錢。。。2800兩白銀。。。而寇小如起的這個頭，讓傅辰吉的手藝價兒是只高得、不能低得了。。。因為照寇小如的意思，你叫我出更高的價兒，我也肯的，我最好你不接其他人的活兒。。。
剛入了四月（農歷的），傅辰吉拉着辣姐兒一起去交子鋪，将他這近一個月來得的工錢給存了起來，兌成5張500兩和3張100兩的交子。。。之後，兩人就往家走。。。在這個年代，秦淮河南段的楊柳好似挺多的。。。順帶的，絮子也不少。。。入了四月，也就張張揚揚、不顧旁人地揚了起來。。。傅辰吉今日的心情許是不錯，也就沒多厭煩這些個白絮子。。。畢竟，較之大半年前，那種不知如何在這個年代安身立命的恐慌與不安，現下，也沒說多開懷、開心吧，但多少，那份不安是淡了去一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