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孤島默示錄(三)
出了旅館,島上的一切便成為了只能在腦海中勾畫的幻想世界。或許一步下去就是懸崖絕壁,或許在你的身側就隐藏着危機,但這些全部都被黑暗緊緊包裹着,帶給人名為未知的恐懼。
對于史黛拉而言,從做下那件事開始,就明白自己已經回不了頭。雖然她從未後悔過,但是那件事畢竟還是傷害了纖細的艾麗娅,讓他們原本努力維持的平衡出現了巨大的裂痕。信任的建立需要一點一滴的培育,需要日日夜夜的相處,需要每時每刻的守護。但打破它,卻只需要一點點的懷疑和一件無法容忍的事實。
從有記憶開始,她就是以“成為能配得上未來的首領瓦萊羅的聖妻”為目的培養長大的。那個總是肩負着組織未來,每天都過着壓抑生活的人就是她的一切。她的存在就是為了撫慰那個人的身心,為了分擔那個人的重擔,将來為他誕下子嗣,延續堂吉诃德家族的榮光。
她的目光永遠都只追随着那個人,她的心也為他一個人而跳動,即便他最後愛上了其他人,她也沒有絲毫動搖。作為影子聖妻也好,工具也好,就算站在他身邊的人不是自己,只要能成為瓦萊羅的力量,她的存在就是有意義的。
但是她也是有私心的。無怨無悔的付出也好,每時每刻的守望也罷,她看向那個人的視線意味着什麽,不管是瓦萊羅也好還是艾麗娅也好,都心知肚明。身為一個女人,被剝奪了愛的權利是非常殘忍的,她也渴望被人擁入懷中,也渴望在身心俱疲的時候有一個人能夠成為她的力量。但為了這個家族的和睦,她願意忍受痛苦。
也正因為如此,當那個人在一次醉酒之後想要抱她時,明知道他清醒後會後悔,明知道這麽做會造成什麽樣複雜矛盾的結果,她還是沒能推開他。但錯誤就那麽一次就夠了,繼續下去痛苦的就成了他們所有人。
艾麗娅是個善良純白纖細敏感的人,雖然根本無法适應黑道世界的殘忍和血腥,但仍舊堅定地嫁入了堂吉诃德家族,說明她是真心愛那個人的。他們兩人愛的結晶,珂賽特和尼諾,就像是兩個小天使一樣,單純善良,惹人憐愛。
原本打算好好保護他們,讓珂賽特像真正的公主一樣長大,無憂無慮地活着。等尼諾再大一些時,讓他度過一個幸福的童年後,再好好培養他成為下任首領。
然而這一切,都被她那個沒能壓抑住的欲望打破了。她不後悔,雖然現在痛苦在時刻煎熬着她。那一次之後更是無法控制地想要更多的愛,每天理智和感情都在不停地拉鋸着。
每時每刻都有個聲音在耳邊蠱惑着她,告訴她只要她願意,不知不覺間就能替代艾麗娅成為聖妻。只要她願意,她肚子裏的孩子将來甚至能繼承首領之位。只要她願意,她想要的一切都唾手可得。
但是不可以,艾麗娅是無辜的,珂賽特和尼諾也是無辜的,自己當初同意艾麗娅成為聖妻,就不該在這種時候背叛她的信任。一次還可以說是意外,如果繼續下去,那就是實打實的陰謀了。
自那之後,她盡一切可能避開跟他們幾人的相見,想盡辦法來彌補那晚造成的傷害。但可惜的是,艾麗娅比她想象得還要更加脆弱。她很快就病倒了,陷入了無盡痛苦的夢魇之中,不論她和瓦萊羅再怎麽解釋,她也再也不願意相信他們的任何一句話。
就在艾麗娅病倒的幾天之後,她發現她私下派人去了一趟大和,似乎是帶上了她的信物去進行一場交易。雖然那場交易并沒有完成,她派去的人莫名其妙地人間蒸發了,但根據一些線索,她還是得出了這場交易是跟珂賽特有關的。
這個事實讓她感到非常不安,雖然內心裏覺得艾麗娅應該不會對自己的女兒做什麽不好的事,但那種詭異的預感卻一直揮之不去。因此之後,她想盡了辦法,将珂賽特和尼諾兩個孩子支開,盡量讓他們離艾麗娅遠一些,沒想到珂賽特竟然還是自己跑了回來。
就在她回來的第二天……就失蹤了。要不是她提前在珂賽特的身上裝了不會被掃描發現的定位器,她根本沒辦法追到這裏來。
這個滿是怪物,充滿着死亡的黑暗之島的深處,珂賽特就在那裏,等着她去救她。所以,怎麽可以在這種地方就倒下呢?!
嗙,嗙!
雙手共用,将靠近身邊的兩只食屍鬼幾乎同時一槍爆頭,史黛拉的呼吸微微有些急促。
“喂,人類,你還好吧?”趴在她肩頭的招財貓問了句。
“恩,還行。”她的體力不該這麽糟糕的,都怪她一時心軟,沒有把肚子裏的孩子打掉,現在反而成了她的累贅。可這是她跟瓦萊羅的孩子,她一直以來追求的家人,又怎麽舍得就那麽處理掉呢?
“啊可惡,要是我能夠恢複原本的形态,這些家夥分分鐘就能搞定的,啊啊啊煩死了真是急死我了!”斑一邊不耐煩地喊着,一邊用它那肥碩的身軀撞開想要靠近史黛拉的食屍鬼。
然而,雖然看不清楚,他們也知道攔在前路和四周的怪物源源不絕地朝着這邊湧來,如果在這裏停下,那麽他們就永遠也沒辦法突出重圍,更別提找到那個魔術師,救出重要的人了。
可是一個孕婦,就算槍法再好,體力也很快就到達了極限。雖然還有舉槍射擊的餘力,但精神高度集中帶來的倦怠感飛速地腐蝕着她的意志力,耳邊被自己急促的呼吸聲填滿,已經無法靠聽力來分辨怪物的動向了。
“喂,當心後面!”
恍惚之中,被一只從後方撲過來的食屍鬼壓倒在地,史黛拉第一時間調轉槍口将它成功爆頭,短時間內卻很難從這個怪物的身體下面爬出來。
不行,不能再這種地方停下!珂賽特還在等她,不,也許她一輩子都不想再見到自己,但是她必須去救她。因為除了自己,她已經沒辦法再依靠任何人了!
“嘎啊……吼……”
怪物的嘶吼突然在頭頂響起,她下意識地擡起頭,鼻翼間頓時被腐臭味填滿,一股劇烈的反胃感湧了傷來,打斷了她舉槍的動作。僅僅這一秒的耽擱,怪物就拽住了她的肩膀,眨眼間血盆大口就朝着她裸·露在外的頸部而去。
“精神障壁!”耳邊嗡的一聲悶響,藍色的熒光瞬間将史黛拉全身籠罩起來。嵌住她肩膀的食屍鬼如同被電擊一般發出了一陣慘叫,立刻縮回了手。
借着這微弱的光,史黛拉望向聲音傳來的地方。入目是層層疊疊的怪物浪潮,一直沒能看清長相的食屍鬼在熒光的照耀下顯得格外猙獰。
外翻的肌肉,被撕咬過後只存的骨架,流淌一地的內髒,和即便如此還不斷蠕動想要把其他活人也拽入同樣地獄的嗜血貪欲……對于早已見慣了屍山血海的她來說,也是難得的沖擊。
而這行屍走肉之中,忽見一道冷冽的光輝,在視網膜上形成了一道完美的圓弧,其所到之處,無一合之敵。簡直就像是在割草一樣,那柄鐵器反射着森然的光,收割着它所能觸及的全部,毫無凝滞,永不停歇。
在無數血光乍起之中,無堅不摧的刀,纖塵不染的千早,以及那一雙毫無憐憫,卻又充滿堅定希望的眼睛,在這朦胧的盈光下,似乎都鍍上了一層神秘的清輝。
“你怎麽樣,有被咬到嗎?”
她的刀路非常野蠻,幾無技巧可言,可偏偏如此野蠻如同砍木頭般的劍術,卻簡單又有效地殺出了一條直線,輕松破開了包圍網,走到了自己的身邊。
這是剛才那個在旅館裏跟自己母親吵架的小姑娘嗎?怎麽感覺好像換了個人似的?
“怎麽不說話?”即便是詢問的時間她也絲毫沒有浪費,一刻不停地砍着想要圍過來的食屍鬼。
“謝謝,沒事。”使勁推開還壓在自己身上的怪物屍體,史黛拉重新站了起來。
“你狀态很不好,這裏交給我,你還是先回旅館吧。”
“我不會回去的,珂賽特還在等我。”史黛拉一槍崩碎了一只食屍鬼的頭,答道。
“珂賽特?珂賽特·堂吉诃德?”
“你認識她?”
“前段時間被花耶撿回家住了一天。”感覺這劇情的發展跟她知道的好像不太一樣,但現在也不是八卦的時候。撫子一個橫掃,順便四下張望了一番,“那只肥貓呢?”
“竟敢把偉大的斑大人叫肥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招財貓不知從什麽地方躍起,準确地趴上了撫子的背。
“是是是,接下來還要仰仗偉大的斑大人帶領我們走上破敵之路呢,可是全靠你了哦~”
“嗯哼,那是自然!”
“我說,你帶狙了嗎?”既然不願意回去,得找個靠譜的配合方法才行,打近戰……看她那樣就知道不行了。
“原來你不認識啊。”她順手一指一直背在身後的槍,“SSG3000,就5發彈。”
“足夠了。”
看了眼不斷消退又回複的MP槽,撫子握緊了手中的燕返,毫不猶豫地砍倒擋在面前的所有敵人。
接下來,就要直搗黃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