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23老林

☆、23 老林

“去叫雞嗎?”他很直接。

“随便你啊。”我也很爽快。

“你請客哦,呵呵”他像是想要緩和一下心緒,又像是想讓我知難而退。

“沒問題。”我還是一鼓作氣。

電話裏,對方停止了小聲的話語,但呼吸的聲音明顯大了,還夾雜有深深的嘆氣。一時間,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我要表達的都表達了,他真的聽明白了嗎?他會怎麽看,我已經管不了那麽多。說出的話,潑出的水,收不回來。

“現在要出去都沒有車子啊,那麽晚了。”停頓幾秒鐘後,他這樣說。

“車子不是問題,我現在過去接你,怎樣?”

“那你過來哦,呵呵。”有種英勇就義的感覺。

“一言為定,我很快就過去的,你等着。”挂掉電話,馬上打了一個電話給經常幫我送貨的小四輪,叫他送我過去。

小四輪把我帶到果場大鐵門外,又打電話給他:“我到了,就在門口,你出來吧。”我叫司機按了一聲喇叭,僅僅一聲,為了證明我真的到了。

“真的去呀?”這下聽到他像是洩了氣的皮球,懶懶散散,拖拖拉拉的樣子。

“快點吧,我等你。”

坐在小四輪裏和司機一起抽煙,一口一口,彼此也不說話。時間滴答滴答,數着秒表,一分鐘,兩分鐘,五分鐘,十分鐘都過去了,還不見人出來。我又打電話:“還不出來?”

“算了,不去了,腰痛。”他先把手機挂斷了。

我呆呆的,手機還貼在耳朵邊上。再次撥通,他就關機了。我是不能進去的,剛剛送我出來的,這下又進去,萬一碰上誰誰誰,不把人吓壞了,也不好解釋。

但他不出來,我也沒轍,再進去拉他?那就有點強行了,思想上強行一下可以,這行為上強行可不好。悻悻然的,我向司機攤了攤手:“白跑一趟了,我朋友說改期了。”

司機只顧着認認真真的開車,并沒有太關注我是高興還是掃興。

回到油站已經零點,經過這樣折騰,心力都有點憔悴,躺在床上,獨自神傷,我這算什麽回事?是有病呢?還是變态?我竟然在自身欲火焚身的情況下為了他的性福這樣興師動衆,勞民傷財,結果還被拒之門外,真是可笑之極。

但是細細想來,這些又都是我咎由自取,不能怪他,如果當時吃過晚飯,我排除所有顧慮,直接就留下來,也許已經和他相擁而眠了。只是,如果沒有如果。思緒像是擺渡的船槳,搖來晃去的,才得以平穩過渡。

一覺醒來,又是陽光明媚,人來車往,歡聲笑語,忙忙碌碌。

沒有加油機,柴油還是可以賣的,我有170公斤裝的空機油桶,有熟識的司機,有比油庫更低廉的貨源,有信得過的客戶,至于如何賣,那就只是換一種方式罷了,但這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主要還是賣機油,有時送一桶,有時兩桶,有時三桶,有時就一整天沒有生意,坐在那裏曬太陽。隔壁的司機試探性的會過來喝喝茶,聊聊天,慢慢的也熟絡了。熟絡了,送貨時可以直接叫他去,還能把現錢收回來,運費也還公道,樂呵呵的,哪能收貴你的呢!

我拍拍他的腰身:“下次有貨拉,還找你。”

他也拍拍我的肩膀:“謝謝,謝謝。彼此合作愉快!”

老林整天樂呵呵的,看上去是一個知足常樂的人,一臉的絡腮胡子,長得高高瘦瘦,走路外八字,開一部小四輪,車鑰匙經常攥在手裏,放在大腿上,放在他視線底下,或者放在口袋裏,隔幾分鐘,把手伸進口袋摸一下。

“掉了。”我笑。

“掉了就沒飯吃了。”他臉色一緊,伸手進口袋裏,掏出來,搖一搖,啦啦響,輕松的笑。

“在這裏,就算掉了,我也不會要你的啊。”

“呵呵,萬一在外面掉了,就麻煩了。”

我搞不懂,車子沒有掉就好了,一串鑰匙?或許這只是他的習慣性動作。

他端起茶杯,我站起身,窗外陽光明媚,風和日麗,青蔥的草地,孤立的電線杆,幾間低矮的鐵皮房破舊不堪,間歇的立在田地之上,一個紅衣黑褲,裹着手帕,身形微胖的婦女左手拿着一把長柄的水勺,走出鐵皮房,向着門前的菜地。沒走幾步,身後的小孩跺着雙腳哇哇的哭,房檐腳下被繩子扣住的小黑狗汪汪汪的叫,女人停下來,放下長勺,抱起小孩,大手在小臉上溫柔的擦拭。

對面的馬路寬敞幹淨,一個老人,看起來很老的老人,一根竹制的扁擔,挑着兩個大籮筐,籮筐裏裝着蘿蔔青菜,一晃一晃,慢慢悠悠的朝着市場的方向,突然一個趔趄,沒有穩住,坐在地上,兩個籮筐重重的摔在地上,青菜倒滿一地,蘿蔔跟着籮筐打滾,差點滾到河湧裏,好在有護欄擋住,停了下來。

這時,一部灰白色單排坐的小四輪飛速駛過,司機可能通過倒車鏡看到了身後發生的意外,嗤一聲,剎住車,然後慢慢的倒回來,從車上下來一個絡腮胡子,把老人扶起來,眼睛在老人身上上下左右打量一番,似乎在叫:“你走幾步看看。”

老人走了幾步,扭着脖子自己打量了自己一番,好像沒事一樣。絡腮胡子蹲下來,幫老人撿拾起散落的蔬菜,打開車門,把兩個大籮筐和着扁擔一起放進了他的車廂,牽着老人的手坐進駕駛室,老人一個勁的擡手點頭,像是道謝。車子啓動,朝着市場的方向揚長而去。

這是前天早上,發生在對面馬路的一幕,正好我端着水杯,和現在一樣。

我轉過身來,見老林拿着鑰匙低頭在擺弄着長凳上一副陳舊的撲克牌,我問:“老林,你的家人在對面種菜嗎?”

“沒有啊,在那裏種菜的都是廣西人吧,和你們說的話差不多,我都聽不懂啊。哈哈,要是能在對面租一塊地來種菜就好了。”老林擡起頭,一臉的莫名和驚喜,看着我。

“我還以為你的家人在那裏種菜呢,可以去勞動一下,重溫一下,還可以摘點免費的青菜,呵呵。”我小聲的嘀咕。然後問他:“那你家裏人不在這邊嗎?”

“在,我老婆在珊美,身體不好,就整天在家裏,天氣好的時候,偶爾坐我的車子出來走走,透透氣,我兒子也在這邊,唉……!”說到他的兒子,他嘆氣。

“兒子怎麽啦?”我好奇。

“那小子不争氣啊,整天游手好閑,好不容易找一份工作,做幾天,辭掉了,又晃蕩起來,說也說不聽,二十多歲的人了,在家不肯好好讀書,出來社會,又不肯好好做事,沒個正行,怎麽行。”說完又長嘆一聲。

“對不起,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我不知道怎麽安慰,又幫不上忙。

給他加滿茶水,自己傷心的時候不知是怎麽熬過來的,看見別人傷心的時候,還會跟着那麽難過,這是我的軟肋,只是藏在深處,不敢輕易掀開。

“像你這樣多好。”他緩和一下,臉上的憂郁散開,又是呵呵的。

“哈哈,老林,您只是看到了我好的一面。”我走過去,右手掌在他身上重重的拍幾下,陳舊的衣衫,包裹着一副結實的身板,支撐着一個樸實憨厚的漢子。

老林站起來,晃動一下鑰匙,和我握手,看着我:“你的那個司機忙的時候,有貨就叫我,好嗎?合作愉快!”

“會的,會的。”我大聲的答應。他知道我有一位相對穩定的司機,彼此合作了幾年,不會輕易換的。昨天叫他,是因為那個司機忙,也是因為以為有免費的青菜吃。後來我經常叫他,可能因為那個摔跤的老人不是他的家人吧,我就是有點矯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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