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這麽重要的事情系統為什麽一開始不說明。

可惡。

邵薇站在翠月苑的大門口，回憶了一下，在出租車裏聽到的廣播內容，覺得那真是十足勁爆了。

如果和一般人一樣當做茶餘飯後消遣的閑話來聽的話，只不過算是個随便聽過的豪門八卦而已。

但是想到裏面的主人公是認識的人，那就微妙得多了，而且裏面的人是正能量90%的趙恒。

趙恒十五歲就出來打工的話，那就代表他未成年就出來讨生活了，同時也代表他所在的家庭裏面，沒有了他的容身之地。

畢竟按照華國的傳統，許多家庭裏面，二十多歲的成年人，盡管已經找到了工作，仍然跟孩童時期一樣和父母雙親住在一起，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完全沒有自立的打算。

一歲時被保姆聯合司機拐賣，六歲時被買家棄養，在外流浪，八歲時被再度收養，十五歲外出打工……

六歲到八歲之間，是和父母建立親密關系的重要年紀，這樣小的時候擁有如此凄慘的經歷，趙恒是怎樣擁有90%以上正能量的呢，邵薇簡直太疑惑了。

難道是天生的？

不太可能，邵薇有理由相信，如果趙恒在原生家庭長大的話，說不定就會長成收音機裏那個喜歡超跑和美女的纨绔子弟模樣。

邵薇陷入了沉思，陡然知道了一個如此大的內幕八卦，但是又無人可以分享，這種像是懷揣炸~彈的感覺，讓邵薇覺得煩躁。

這件事即使告訴趙恒，他也不一定會相信，或者他相信了，然後回到了張家，他這樣淳樸的性格要怎麽在那注定是一潭混水的地方生存，說不定過得還不如現在。

邵薇下定了決心，至少要調查清楚張家的情況，然後打探一下趙恒心裏對于親生父母的期待值，如果他非常希望找到親生父母，或者有這方面的意願，那麽她就告訴他真相。

今天邵薇穿了雙平跟的皮鞋，走起路來也快一些，到了趙恒的出租屋門口，敲門，但是沒有人回應。

難道他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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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可以理解，畢竟這裏面陰暗又潮濕，還沒有窗戶，如果一整天都蹲在裏面肯定會生病的。

邵薇打了個電話給趙恒。

“趙恒，我是江景雲，你在哪裏呢？附近的小廣場？好的，我馬上就到。”

小廣場在不遠的地方，那裏有一些鍛煉的器材，還有十來張金屬長椅，一向是周圍居民散步休閑聊天的去處。小廣場的中央有一個小型的噴水池，裏面現在并沒有在噴水。

周圍一圈有些蔫嗒嗒的綠植，一副被太陽曬過又缺水的模樣。不過廣場上的人都是滿臉喜色，喜氣洋洋地在聊天。

邵薇一眼就從人群裏看到了趙恒，他正舉着手機不停地拍來拍去，臉上露出發自內心的笑容。邵薇站在原地沒有動，隔着小噴水池向對面望去，注視着趙恒。

趙恒旁邊的一個老伯發現了邵薇，伸手推了推趙恒。

“那邊有個漂亮姑娘一直盯着你，是你對象？”

趙恒放下手機，和邵薇的視線交錯，他腼腆地笑着揮了揮手，陽光灑在他淺褐色的肌膚上，像是抹了一層光潤的橄榄油。

邵薇也笑了，慢慢地踱步過去，傍晚的陽光不若中午那麽熾烈，灑在身上的熱度變得溫柔許多。

“你在拍什麽？”邵薇好奇。

趙恒将手機攤開，他的手機是那種已經被淘汰的國産機型，黑色，屏幕很小，反應也極其遲鈍。有兩三處被摔過的痕跡，屏幕上的鋼化膜也裂了一小塊，手機的外面沒有保護套，邊角凹進去一個小坑。

手機畫面背景是正對着的遠方工地，裏面的人物則是正在喜氣洋洋聊天的一些大爺大媽。

“你拍這個做什麽？”邵薇還以為他是拍什麽有趣的畫面，或者花花草草之類的，誰知道拍了一堆的大爺大媽。

“再過不久，這裏就要拆遷了，”趙恒掃視四周，輕聲說道，“前面那塊地方，是在這裏之前拆遷的，每家每戶都能分到不少錢和房子，所以這裏的人都在開心地讨論分到錢和房子的話要怎麽處理，拿到錢要買什麽東西之類的，他們看上去都很高興。所以我想要拍下來，把看上去很高興的畫面和記憶保留下來，這樣以後不開心的時候，拿出來看看，就會覺得心情很好了。”

“你現在呢，不開心？”邵薇問道。

趙恒微微擡起頭，陽光染過他帶着些許胡渣的下颚，樹影投下細碎的斑斑點點在他的臉上晃悠，他聲音澀然，“有一點，但是看到你的時候，突然又覺得，那些不開心的事情一瞬間就不見了。”

“真會說話，你以前都這樣騙女孩子嗎？”邵薇靠近趙恒，想要在他旁邊坐下。

“等等！你的裙子是淡色的，會弄髒的。”趙恒攔住準備坐下的邵薇，扯住衣服下擺将長椅上的灰塵擦了兩遍，直到長椅又散發出金屬的光亮色澤，“現在可以了。”

邵薇坐在趙恒的旁邊，“你的愛好是攝影？”

“算不上什麽愛好，畢竟像我這種只能勉強吃飽飯的人，擁有愛好都是奢侈的，就是拍着玩。”趙恒捏了捏手機，“我想存錢買一個單反相機，但是每個月都存不下錢。”

“你那出租屋應該不需要多少錢，難道你吃的特別多？”邵薇回想起廣播裏肆意揮霍，愛好跑車的富商之子，再對比和面前這個存錢買相機，但是卻怎麽也存不夠的男孩，心裏湧起一股酸澀。

趙恒笑笑，用粗糙的指尖摩挲那只破舊的國産機，沒有說話。

周圍不時有人盯着這邊，邵薇那超出水準線過高的美貌和這裏的環境格格不入，附近來往的也多是些大爺大媽，對幾乎發光體一般存在的邵薇，他們或多或少會投射過來好奇打量的目光。

趙恒敏銳地發現了這一點，他收起手機沒有再拍照，轉頭對邵薇說道，“我們走，我肚子餓了。”

“啊，我說給你帶晚飯的，都給忘了，我們叫個外賣什麽的吃。”邵薇想起自己昨天說的話，下班之後就直奔這裏，全都給忘光了，“還有車……你的電動車太大了，我不會騎……”她輕聲說道，臉龐染上夕陽的薄橙色。

“沒關系，等過兩天我好點，自己去拿。”趙恒并不想給邵薇添麻煩。

“我明天找同事先放到我公司的車庫裏，等你完全好了再來拿。”邵薇想了個主意。

“太麻煩你了……就放在銀行門口好了。”趙恒站起身，有些搖搖晃晃地向前慢慢走。

邵薇直接就挽住了他的手臂，這個動作把趙恒吓得趔趄了一下，被邵薇給穩穩地扶住了。

“你是不是該感謝我，要不是我扶住你，你肯定會摔倒。”邵薇腳下配合趙恒的步伐，走得很慢很慢。

趙恒看到她明豔的笑臉，心裏也像是被治愈了，“嗯，謝謝。”

“喂喂，別直接道謝啊，這樣話題就斷了，你應該說，要不是你突然過來，我根本不會差點摔倒，然後我們可以繼續有話說下去。”邵薇故意靠近她耳邊說話。

“我這個很無聊的，沒有什麽話說很正常。”趙恒努力不要靠邵薇太近，對方每靠近一步，他就覺得更加不自在，有種像是快要被灼傷的焦慮感。

“你啊，別人對你好，你為什麽總是拒絕，你救過我，我想要報答你，這不是很正常嗎？而且我覺得你人很好，我很喜歡。”邵薇理所當然地再次緊緊地挽住趙恒的胳膊。

“我不配，邵小姐，我不配讓你對我這麽好。所以，”趙恒露出無奈又苦澀的笑容，“請放開我，即使像我這麽沒用的人，也是會受傷的。”

“什麽配不配的，你這麽年輕，說話怎麽老氣橫秋的，我又沒說嫁給你，你倒是想得多，連做朋友也不行嗎，我很讓人讨厭嗎？”邵薇明知道自己長着這樣一張臉，是不可能會讓對方讨厭的，偏偏還要把這樣的話給說出來，實在是有點恃美行兇的味道。

“讨厭？怎麽可能讨厭……算了，你想怎樣就怎樣。”趙恒也拿她沒有辦法，而且也不可能會讨厭她，只能接受她不斷地靠近。

“真的嗎，我想怎樣就怎樣？”邵薇的眼睛彎出笑的弧度，迅速将額頭靠上了趙恒的額頭，碰了一下。

趙恒再次受到了驚吓，眼睛瞪得滾圓，又被邵薇伸手穩住了，才沒摔倒。

“你這人真是！”他幾乎從牙縫裏蹦出幾個字。

“真是什麽？真是特別美？真是特別可愛？”

“哎，我不說了。”

“喂，你倒是繼續說啊！”

回到出租屋，趙恒不知道什麽時候，在門口裝了個蚊簾。

“這樣白天開着門，也不怕蚊子進來了。”趙恒解釋道。其實他是擔心邵薇如果再來的話，會被蚊子咬，這兩天下雨，蚊子也兇猛起來。

即使開着門，屋內其實還是挺黑的，邵薇猜測趙恒是舍不得電費，她看到牆角還放着好幾個桶，裏面接了一些水。

“漏雨了？房東有沒有幫你修？”邵薇把桶拎上，将裏面的殘水倒在了門口的下水道裏。

“你別拎了，水會把你的裙子弄濕。”趙恒想要上前阻止，他看到桶的邊緣有水晃悠出來，把邵薇的淺米色裙子染了一塊濕痕。

邵薇已經倒完水拎着一個桶回來了。

“房東已經叫人修過了。”趙恒接過桶，“你不要倒了，放在那兒。”

“幾桶水而已，而且也不滿，我有手有腳又沒有受傷，怎麽就不能倒了。”

“你的手也受傷了！”

“啊，你不說，我都忘了……”邵薇抿了抿唇，其實手腕傷口裏面已經愈合了，她不着痕跡地靠近趙恒，越來越近，“你很關心我？”

近到可以數清楚彼此究竟有幾根睫毛。

“請不要這樣好嗎？”趙恒猛地轉開臉，聲音低低地，近乎哀求。

邵薇慢慢的将臉移開，總是不停地被拒絕，她也是相當惱火的。就算是自卑也該有個限度才對，要不然直接把他的身世告訴他，讓他知道自己不是那麽不名一文的窮小子。

她露出羞惱的神色。

然而這個念頭剛剛閃過，就被邵薇否決了。

就那樣随随便便地把他推到另一個他完全不了解的世界裏，對趙恒而言太過殘酷了。

前兩天陰雨連綿，讓只是塗了一層膩子的牆皮上浮現出濕痕，間或有只小蟲撞到了牆角的蜘蛛網上。網挺大的，但是裏面空蕩蕩的，網的主人不知道去了哪兒。

“蜘蛛……”趙恒輕聲地說了一句，聲音輕飄飄地，像是環繞在身邊還未散去的水汽，“你腳下有個蜘蛛。”

這種時候說什麽蜘蛛！

邵薇看了一眼腳下，吓得連忙蹦到了一邊。

那是一只足有硬幣大小的蜘蛛。

“快！快把它趕走！”小蜘蛛她倒是不怕，但是這麽大的，怎麽看怎麽吓人，簡直就像是科幻電影裏面小型變異怪物。

趙恒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像是奇怪她為什麽會害怕蜘蛛 。

“這種蜘蛛很膽小的，一般不咬人。”趙恒找了張紙巾，蓋在蜘蛛上面，小心翼翼地把蜘蛛包起來，放到門外的地上。蜘蛛很快就沿着水泥的貼腳線爬動起來，迅速消失不見了。

“這麽大的蜘蛛你都不怕？”邵薇驚魂未定，還在大口喘着氣。

“我小時候沒有什麽玩具，都是和這些小蟲玩，所以不怕它們。”趙恒似乎突然察覺到，原來還是有人會害怕它們這些無害的小蟲的，“其實蜘蛛很膽小的，遇到人都會跑掉，基本沒有機會去咬人。”

“但是……看上去很可怕……”邵薇抿了抿嘴唇，聲音有點瑟縮。盡管知道這些蟲子腳一踩就會死掉，也知道它們比起人類來要脆弱得多，但她還是害怕。

“別怕，有我在。”趙恒将手裏的紙巾扔到了垃圾桶裏。

“嗯。”邵薇默默地走到他旁邊，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這次他倒是沒有拒絕，但是也沒有任何動作。

邵薇先給趙恒的腿部換了藥，然後拿出手機劃開外賣的畫面，和他商量吃點什麽。趙恒對這些附近外賣的店鋪都相當熟悉，哪家速度快又幹淨衛生，他都能說得很詳細。

這時，一個電話接了進來。

是江母的手機。

然而說話的卻是一個陌生的女聲，不是江母。

邵薇皺眉。

江母的電話怎麽會在別人的手裏。

“喂，你好，是，我是她的女兒。意外摔倒了？在哪家醫院？好的，我馬上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