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男人在邵薇的對面坐下, 他穿深灰色休閑西服,細藍條紋襯衫,表情悲傷,聲音也帶着憂愁, 端整優美的五官,輪廓深刻,氣質卻充滿知性, 又帶有一種隐隐的鋒利感覺。
“你忘記我了嗎?還是說你想強迫自己忘記我?”
真是自戀的提問方式。
邵薇雞皮疙瘩都快起來了, 她不自覺地用手抹了抹兩邊的胳膊。仔細看了男人一眼,腦中浮出關于男人的記憶。
這是夏晨陽的前男友,也就是在夏晨陽得到白血病的确診通知後,馬上就不知所蹤的那位, 不止是失蹤, 而且還把夏晨陽的全部信息都拉黑了。
擺出一副永遠都不會再聯系, 彼此劃開界線的态度。
他怎麽會有臉出現在夏晨陽的面前,邵薇覺得十分新奇,她無法理解這種人的心理。
如果說知道女朋友生了重病, 馬上就跑了, 她還是比較能理解的,就是普通的利己主義者而已。現在他跑過來做什麽,不會是求複合的,邵薇覺得荒謬極了。
她又盯着他的臉巡視一圈, 臉部線條鮮明, 雙眼皮, 略長的鳳眼,看人的時候總是微微眯起,目光中飽含深情和痛楚,讓人難以移開視線,容易産生被對方所重視的錯覺,個子也高,肩膀結實。
夏晨陽是看上這張臉了,她肯定是外貌協會的。
“小夏,你最近都不化妝了嗎,還是說在這鄉下太無聊,你連化妝的興趣都沒有了?你以前不會這樣的,你現在過得這麽粗糙,我覺得很心痛。”
夠了啊,看到你這樣子跑過來,我忍着惡心也很難受的。邵薇眯起眼睛。
這兩天雨下得比較頻繁,她在臉上只是做了打底,沒有怎麽仔細塗抹妝容,反正隊裏的那群直男,也根本看不出她化沒化妝。她天生麗質,淡妝濃抹總相宜。
“怎麽,這麽關注我的臉,你最近改行做化妝師了?是不是研究所的工資不夠你花?哦,不對,你以前好像對遺體整容感興趣的,說這個其實挺掙錢的,莫非現在你在做這一行?可以把你的名片給我嗎,我說不定會照顧你的生意,畢竟做法醫這行,經常會遇到狀态不好亂七八糟的屍體。”
邵薇從系統那裏得知了前男友齊衛的新職業,借機嘲諷他。
齊衛家裏條件不錯,父母一個是廳級幹部,一個是國企高層,家裏除了他還有一個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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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家人奉行窮養兒子富養女兒的政策,覺得兒子有錢就會變壞。對女兒是予取予求,毫不吝惜地花錢,要什麽有什麽。
對于兒子則是無比吝啬,零花錢都必須自己打工去賺。甚至大學學費都讓他去申請助學金。
不患寡而患不均,齊衛從小就對比他小兩歲的妹妹充滿了怨恨,覺得是她搶走了本該屬于自己的東西,而且還曾一度懷疑自己不是家裏親生的。
上學期間,還偷偷取來父母的頭發,用實驗室的機器自己做了親子鑒定,得知鑒定結果後,并不放心,又到外面去做了一遍,做出來還是親子關系,他才死了心。
做完親子鑒定之後,他對父母的怨恨又多加了一層,覺得父母偏心太過,對他就像是陌生人一樣,不舍得在他身上花錢,卻給妹妹買那麽貴的東西。
由于手裏窘迫,還背着助學貸款,齊衛大學時期就比較性格陰郁。因為沒錢也很少和同學們出去聚餐,和同學之間的關系也非常寡淡,直到他和夏晨陽産生了交集。
在一次無法拒絕的聚會上面,他第一次近距離接觸到了那位在許多人口中被輾轉提到無數次的,作為宿舍卧談會談資的夏晨陽。
這一生他還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沖動,尤其是對方走過來說,看過他寫的報告,覺得他寫得非常細致詳細。
兩人交流了一番寫報告的經驗,然後齊衛就開始追求夏晨陽。原以為這樣的大美女會非常難追,誰知道那段時間夏晨陽的爺爺去世,她正心情低落,齊衛的出現正好安慰了她破碎的心靈。
于是兩人就在一起了,齊衛發現夏晨陽的家境極好,每次自己露出窘迫姿态的時候,夏晨陽都會主動付款。
這讓齊衛覺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打擊,心裏對夏晨陽湧起類似對妹妹的那種怨恨,但同時嘗到甜頭的他,覺得夏晨陽長得美又有錢,所以一直做低伏小地和夏晨陽相處,忍受她的壞脾氣。
而且夏晨陽的老師曾經是夏晨陽爺爺的學生,所以對她極為照顧,借此關系,齊衛也在研究所找到了不錯的工作。
夏晨陽得了白血病倒是在他的意料之外,他思前想後,覺得夏晨陽的錢如果用完了,肯定會求助他,他才工作沒幾年,還要存錢買房,一下子就被拉進無底洞,生活質量肯定得不到保證。
再加上夏晨陽經常對他頤指氣使,他也不想把錢花在她的身上,并且生病了之後,夏晨陽要化療,肯定會變得很醜。
一開始他還是有些猶豫的,這時候家裏打來電話,讓他回省城,說給他買了房,并且可以安排他在省裏工作。讓他回家。
齊衛原本不想回家,但是轉念一想,如果不回家,那房子不就便宜了妹妹。他火速辭職,拉黑了夏晨陽的所有聯系方式,回了省城。
在那裏,他接受父母的安排,和一位領導家的女兒相親,通過俊朗的外表以及高學歷博得了對方的好感,繼而結婚了。
婚後,他發現妻子不僅小氣而且斤斤計較,脾氣也很差,長得也遠遠比不上夏晨陽,并且不肯做家務。兩人因為雞毛蒜皮的小事摩擦和矛盾不斷。
矛盾達到頂端的時候,就是妻子懷孕生子之後,齊衛的母親前來幫他帶小孩的時候,兩人像是針尖對麥芒一般,永無寧日。
更令齊衛難以忍受的是,妻子還對舊情人難以忘懷,不僅經常發短信聯系,還常常借工作的機會去看他。他覺得自己頭上綠油油的。
于是在某天母親和妻子大戰之後,他對妻子提出了離婚。妻子忙不疊地答應了,把孩子扔下就打包衣服回家了。這讓他更進一步确信自己被綠了。
沒有了妻子,家裏倒是平靜了許多,孩子也不用他帶,他又恢複了單身時候的潇灑。只是省城的研究所工資也不高。
由于工資關系,他接觸到了喪葬業,發覺這個行業非常地暴利。他從小被家人窮養慣了,對金錢有一種本能的追求。
所以他私下裏開了一家做遺體整容的工作室,生意确實也挺紅火,只是最近招的員工離職了,讓他生意受損不少,這一行需要培訓上崗,并不是什麽人都能做的。
此時他從學校的群裏,班長發的消息裏面得知,夏晨陽病治好了,目前在鄉下的公安局做法醫。
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麽會去做法醫,但是齊衛覺得這是個好機會,忽悠夏晨陽辭職,到他的工作室來,幫她做遺體整容,反正法醫天天看到屍體,培訓起來也簡單,算是半個內行。
聽說夏晨陽因為化療導致不能生育了,那正好,他已經有兒子了,不需要小孩,幹脆和夏晨陽結婚,反正她長得美,也帶得出去,還可以幫他帶小孩。
抱着這樣不可說的目的,齊衛從班長那裏打聽到夏晨陽的工作地點,驅車來到這裏找她。到縣局的時候,沒有找到她,一個矮個子的男青年告訴她,夏晨陽可能會在這裏,他就追過來了。
雖然心裏知道會被夏晨陽噴,但她是怎麽知道他在做遺體整容的?說不定她也有在默默地關注自己呢。
齊衛自從和夏晨陽交往之後,陰郁的氣質就少了,再加上人靠衣裝書靠皮,原本條件就不差,一捯饬就成了男神标配了。前仆後繼的女人不計其數,讓他的自信心不斷膨脹。
“我就知道你忘不了我,你一定到現在還惦記我,那時候不告而別,是因為我不忍心看到你受苦的樣子。但是我終究放不下你,所以我來找你了。以後的時間,我想要和你一起走過。”齊衛深情脈脈地望着邵薇,情話綿綿說得委婉動人,在搭配上他那張臉,一般的女孩肯定就已經淪陷了,“小夏,嫁給我。”
“滾。”邵薇好笑似的擡了擡左邊的眉毛,撩起額上落下的碎發,紅唇微啓,從齒縫中吐出一個字。
“你說什麽?”
對面的男人愣住了,他覺得夏晨陽會吵會鬧會歇斯底裏,會質問他會情緒爆發,哪裏料到會是現在這樣的情形。
“g-u-n,滾,中文沒學好嗎?服務生,買單。”邵薇瞥了瞥嘴,真是掃興。
她看了看自己才吃了兩口的鹵鵝飯,伸出蔥白玉指點了點,“這份飯打包。”
小服務生馬上就屁颠屁颠地過來,用打包盒給打包好,裝進塑料袋,雙手遞給邵薇。
他踟蹰片刻後,悄悄湊到邵薇的旁邊,小聲說道,“姐姐別被那種男人給騙了,電視上求婚的話,都是在那種大酒店,拿999朵玫瑰,還有鴿子蛋那麽大的鑽石!他怎麽在鹵鵝飯店求婚呢,肯定是騙子!”
邵薇忍不住笑出了聲,“嗯,姐姐不會被騙的。”
她颔首輕蔑地掃了一眼齊衛,拎着鹵鵝飯走出去。
“小夏,你誤會我了,我不是因為你生病離開的,我家裏那時候出了些事情,你聽我解釋!”齊衛心裏還編排了好幾個讓人心酸的故事,以解釋他的突然離開,好诓騙夏晨陽,此時邵薇理都不理他,讓他之前設想全部落空了。
在邵薇的辦公桌上還放了一份鹵鵝飯。
“夏姐,是大李幫你買的鹵鵝飯,我放你桌上了。”小董扒拉一盒雞腿飯,腮幫子鼓鼓地說道。
“是你把我的位置告訴那男人的?”她拿出自備的餐具,用瓷質的勺子請敲飯盒的邊緣。李正的那份飯被她放在了一邊。
“什麽男人?”小董愣了一下,嘴裏的飯掉了小半到飯盒裏,“啊,那個人說是你同學,他說之前案件有過聯系,我就告訴他了……難道不是……”小董瞟着邵薇的臉色,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低。
“是同學,但關系不好,是來借錢的。不過以前借我的錢沒還,這次還好意思再借,有些人就是這麽地不要臉。”邵薇将飯和鹵汁攪拌均勻。
“借錢不還啊!好讨厭,我想起我大學時候,就有同學借我生活費不還,我不好意思要,後來畢業時候他直接把我拉黑了!”小董鼓着腮幫子氣憤地說道,“雖然錢不多,但那時候是我一個月的生活費!夏姐,如果早知道他是來借錢的,一定把他打跑!”
“哦哦,那就謝謝你了。”邵薇挖了一大勺鹵鵝飯到嘴裏,啊,這個鄉下最棒的果然就是鹵鵝飯了,可惜系統中了病毒,不能自動生成菜譜,要不然她也能學會怎麽做。
邵薇不覺得齊衛會那樣輕易放棄,她腦中已經開始思考,用系統自帶的超級電擊器弄暈他,把他扔到荒郊野外之類的操作了。
或者利用他刺激一下趙恒,也蠻有意思的。她一邊笑着,一邊繼續自己美味的午餐。
這邊的趙隊長狠狠打了一個噴嚏,明明是豔陽高照,不知為何會感覺到一絲寒意。
他正在銀行門口,準備把自己存折上面的錢取一部分出來。他思考良久之後,做出了一個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