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秦楓的照片還有底片, 被偷走其實不算什麽大事。

被偷走的照片是秦楓展覽中唯一的人物照, 也就是他女兒和猕猴的冰淇淋之戰系列照。

或許是愛好者或者粉絲之類人偷的, 大部分人都這樣想。于美生加強安保之後, 設置隔欄将作品和觀衆隔開。

展覽過後, 趁着餘波未平息, 于美生想給三人出一本合集，這也是秦楓強烈建議的。

然而提出建議的人卻一直聯系不上，秦楓在工作上是一個非常嚴謹的人，從來沒有出現過這種聯系不上的情況。

“是不是到什麽野外地方去拍照，信號不好？”邵薇想到他拍攝的小藍金剛鹦鹉的照片, 他還有拍攝加拉帕戈斯的那只著名巨龜“孤獨的喬治”, 那些地方手機信號不好是很正常的，有時候可能都不會有信號。

“我和他簽約的出版社那邊聯系過，一般他幾個小時內都會回電，這次都兩天了，有點奇怪，我再去打聽打聽, 你們先把作品準備準備, 反正合集是肯定要出的。”

于美生也不再糾結, 讓邵薇和劉宇洋先準備作品, 至于秦楓那邊，等他聯系再說。

三天後, 仍然沒有等到秦楓的答複, 于美生和邵薇跟着出版社的編輯一起去秦楓的公寓拜訪, 他答應給編輯拍攝的專欄照片還沒有交，再過兩天雜志就要交稿到印刷廠。

大門緊鎖，沒有任何人應答。按鈴次數過多，引起鄰居注意。

一個四五十歲光上身穿大褲衩的男人的打開門探出頭，他頭發蓬亂，眼睛半眯。

“你們跟對面認識嗎？能不能處理一下，好臭，是不是裏面有什麽動物死掉了？”

臭？在場的三人鼻子翕動，努力嗅聞，但是沒有聞到什麽臭味。

“我啊，在食品加工廠工作，鼻子很靈，裏面絕對有什麽肉之類的東西過期了。”男人指着對面的門說道，他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想要關上門。

“等等，這幾天你有看到對面的人進出嗎？”編輯抓住男人要關上的門，詢問道。

“我剛搬來不久，跟他也不是很熟，”男人咂咂嘴，“不過他是個好家夥，還把多的外賣給我吃來着，這兩天我在家的時候，确實沒有看到他，不過有小孩哭聲，但是幾天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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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難道是他女兒？”編輯撓了撓腦袋，看着對面的門關上，他從包裏掏出一串鑰匙。

于美生和邵薇都望着他。

“喂喂，別那樣看我，我和他可沒有什麽特別關系！秦楓這人記性不好，經常忘帶鑰匙，所以給我一把備用，你們以為我想要啊，有時候他深夜回家沒鑰匙，還會打我電話！”編輯絮絮叨叨地開門。

鑰匙轉動，門開出一條細縫，裏面就有什麽味道飄散出來，極為濃烈，像是一縷縷細絲彙聚成尖刺直戳人神經。

其他兩人還沒反應過來，邵薇一個激靈，渾身汗毛豎起。

這是屍臭。

“什麽味道……”編輯不明就裏，用手稍微捂住口鼻，将門推開大一些，頭探進去。

大約半秒鐘，不等身後兩人有任何反應，他嘭的将門給關上。此時他已臉色唰白，渾身戰栗。

“報……報……警……”

看他那模樣，于美生也哆嗦一下，根本不想知道室內究竟是什麽狀況，為什麽會需要報警。

邵薇有過做法醫的經驗，馬上就判斷出那是人死了好幾天的屍臭。不過她現在是一個弱不禁風的女畫家，不是法醫，還是等專業人士來。

警方到來後，迅速封鎖現場，三人也被帶回去問話。

大約兩天後，邵薇在電視上看到關于案件的報道，秦楓在租住的公寓裏遇害。

于美生在一邊唏噓不已，長籲短嘆。她對秦楓還挺有好感，所以才會答應他提出的出合集的建議。

同時電視上出現一個小女孩的照片。

那張照片讓邵薇驚訝萬分。

“那不是小雨嗎？”一邊的于美生張大了嘴巴。

“很像，警察說那是秦楓的女兒，6歲，現在失蹤了。”

邵薇心裏一揪，秦楓失蹤的女兒怎麽會和小雨如此相像。秦楓的死會不會是因為，犯人的目标根本就不是他，而是他女兒。

“你說人怎麽就這麽倒黴，前兩天還一起做展覽，這說死就死了，所以人啊，還是要及時行樂。”于美生又嘀嘀咕咕念叨起來，不外呼是邵薇太過保守，只顧着畫畫，也不享受享受生活。

邵薇卻覺得這次人生真是糟透了，原以為是畫家母女倆掙紮求生，結果不需要，人畫家直接就抱了于美生這根大腿。本以為救了小孩後的走向是小清新勵志人生，結果最後走向是恐怖懸疑，連殺人案都跑出來了。她又失去重要武器電擊器，真是一點安全感都沒有。

不過總歸小雨還在，但是失蹤的小女孩也實在讓人挂心。照片裏小女孩的甜筒被猕猴偷吃，那氣鼓鼓的可愛模樣，還留在邵薇的心上。

劉宇洋也得到消息，致電邵薇，詢問情況。

“雖然我們是第一目擊證人，但實際上沒有進去，編輯是最先進去，聞到味道我們就沒進去，秦老師真的太慘了，她女兒還失蹤，秦老師的母親哭得氣都喘不過來氣了。”

邵薇想到電視上看到秦楓的母親，據說現在醫院搶救。當時秦楓工作完畢，剛好有空，就從母親家把孩子接回去，準備帶她出去玩，結果遇到這種事。

“那麽合集還出嗎？”劉宇洋問出的問題出乎邵薇的意料之外，他既沒有表示同情也沒有擔心孩子的去向，反而詢問合集的事情。

“合集已經不可能出了，秦老師都死了，孩子還沒找到，出了也沒有意義。”

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在邵薇心中蔓延。

“怎麽會沒有意義，作為一個藝術家，一個攝影師，照片就是他的生命，即使他死了，他的生命也會在那些照片上延續的，如果秦老師地下有知，也一定會想要看到合集的。”劉宇洋并沒有放棄游說邵薇，他情緒有些激動，平常溫文爾雅的聲音變得歇斯底裏起來。

邵薇想到秦楓确實對這次的合集非常期待，心裏難以言喻的情緒越發擴大。再怎麽期待作品合集，也不可能在孩子還沒找到的情況下認真去做。

不過邵薇也沒有把話說死，只是敷衍過去。

“等孩子找到再說。”邵薇沒有管對面的回複，也不想知道對方的反應，單方面切斷了聯系。

她抿緊嘴唇，看着暗下去的熒幕，上面原本的防爆膜已經布滿劃痕，林佳月一直想着要重新貼一張，但總是忘記。手機的外殼也沒有任何特別的花樣，只是矽膠套，而且已經發黃。

和每次看到都用不一樣手機殼的于美生不同，林佳月幾乎從來不去關注要換什麽手機殼，還被于美生嘲笑，明明是搞藝術的，用的手機卻這麽不講究，一點裝飾都沒有。

猶豫片刻後，邵薇撥通之前留下的警察電話。

“你好，我是之前來派出所的林佳月，你還記得我嗎，我想問一下案件的進展。”

對面的年輕警察倒是馬上就想起是誰，那樣令人驚豔的美女，在現實生活中，他這麽多年就見到過一次，自然印象深刻。

邵薇也因此得知案件的最新進展，坐車逃走的兩個人，其中刺傷她的黃毛已經被抓住。由于目擊者衆多，所以故意傷害的罪名無論如何都逃不脫，即使黃毛什麽話都不肯說。

另外有一個人已經招供，說是有人雇傭他們來綁架小女孩的，具體的原由并不清楚，也不知道雇傭者是誰，只有老大知道。那個老大目前在逃，還沒有被抓住。

小雨絕對要保護好，不能出什麽岔子。邵薇暗下決心，每次小雨想要出去，沒有人保護的情況下，稍微是絕對不會出門的。

不過幼兒園許多的活動，也有戶外的類型，無法完全避免出遠門。這次是幼兒園組織去公園采風，參觀小白兔。

邵薇讓退伍兵出身的司機和她一起送小雨去公園，沒有跟随幼兒園的大巴走。小雨噘着嘴不高興。

“媽媽，我想和敏敏她們一起走，那樣我們可以在車子上交換不同味道的軟糖吃，我買的藍莓味，她們買了草莓和冰淇淋味的。”小雨在車子上展現出幼童特有的喋喋不休的說話方式。

她天真活潑，盡管沒有父親，林佳月一個人也把她教育得很好，保護得很好。在她小的時候，林佳月節衣縮食，盡可能給她提供她所能給予的最好的生活。

等到小雨大一些的時候，她的畫得到于美生的贊助，生活再無憂慮。一個女人帶着孩子，如果沒有錢的話，那麽生活會窘迫到難以想象。幸好林佳月的運氣不錯。

只是她的好運沒有維持到最後而已，無論如何她都要保護好小雨，絕對不能讓她出差錯。

公園的兔子雪白一片，非常可愛，孩子們紛紛拿着草去逗玩兔子們。邵薇寸步不離地跟着小雨。

一天的行程很快就結束了，下午幼兒園的孩子們也都倦了，但還是不肯離開，拖拖拉拉好一會兒之後，才紛紛和家長們上了大巴。

“媽媽，我不要坐叔叔的車，我要和敏敏坐大巴！”小雨不依不撓地糾纏邵薇。

邵薇當然沒有答應，小雨又鬧騰了好一會兒，然後眼角挂着淚珠睡着了，躺在她的臂彎裏。

“帶孩子真是不容易。”退伍兵的司機感嘆道，他家也有兩個差不多年紀的孩子，妻子也免不了抱怨。

“希望長大能好些。”邵薇随後回答一句。

沒過多久，在靠近大橋的方向，她聽到車內有部件在不斷滴滴響，司機小聲嘀咕一句“怎麽回事”。

不一會兒她感覺到司機正在慢慢降速，後車輪行駛的聲音似乎有些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