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汽車的左側像是跷跷板超重的一邊, 猛地沉了一下, 奇怪的仿佛漏氣般的聲音更加明顯。邵薇趕緊安撫坐在兒童座椅上的小雨, 她剛好在沉下的那一邊, 被吓得不輕。
司機第一時間将車靠邊, 打雙閃, 下車将路障放在車後三十米處。
“怎麽回事？”車肯定是出了故障，邵薇打開車窗詢問，小雨也好奇地探出頭。
司機蹲在車輪旁邊，搗鼓半晌才站起來，臉上滿是無奈的神色, “林小姐, 車胎爆了，雖然有備用胎，但是換一下估計也要二十分鐘到半小時。雖然不好意思，能不能請您先下來等待一下。”
那就只好等一等了。
邵薇将兒童座椅的系帶解開，一只手将小雨抱起來，小姑娘還挺沉的, 另一只手打開車門, 下車後, 步行到人行道的位置。
司機已經脫下外套, 拿出備胎和工具箱，用千斤頂将車給撐起, 開始維修。
司機雖然是退伍兵出身, 不過之前從事過一段時間的汽車維修工作, 甚至還開了專門的汽車維修店，生意不錯。只是房租每年都上漲許多，他漸漸付不出房租，只得将店面關門。
“如果房租不漲，我都開分店了”這句話經常被他挂在嘴上。
小雨蹬踏小腿想要下來。
司機叔叔應該很快就能把車修好，邵薇輕輕地在小雨的耳邊說道。
小雨掙脫開邵薇，還是想要下來，“媽媽，那裏有一朵粉紅色的小花，好漂亮。”
邵薇只得将她放下，牽住她的手去找那朵不知道在哪裏的小花。結果小雨蹲在路邊花壇翻找半天，也沒看到那朵花，反而饒有興致地去看那一群忙忙碌碌的小螞蟻。
一群螞蟻擡着殘缺的蚱蜢屍體朝前走。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小雨在一邊很認真地替螞蟻打拍子。
一滴碩大的水滴“啪嗒”打在那半只蚱蜢的身上，把那群螞蟻打得措手不及。然後是第二滴、第三滴和無數滴。
“媽媽，下雨了！”小雨站起身跑過來，抱住邵薇。
路邊騎電動車的行人紛紛停下，穿起雨衣。沒有雨衣的人都加快速度，希望能在雨變得更大之前趕到想去的地方。
司機有些懵，站起來，不知道該繼續修還是怎麽辦，怎麽會下雨了呢。
邵薇覺得自己淋雨沒關系，不能讓小雨淋到。
“我先打個車，你繼續修，或者找拖車來都可以。”邵薇站在路邊，将小雨的頭攬進懷裏，看有沒有路過的出租車。
在雨勢變得更大之前，一輛看上去有些眼熟的黑色汽車停在她們的面前，小雨用手刮頭上的雨水，看向那輛車。
“是趙叔叔的車！”她認出司機的模樣，高興地嚷嚷起來。
靠近兩人一側的車門打開。
“快進來。”果然是趙恒的車。
邵薇也不矯情，轉頭和還在修車的司機說一聲，就進入車裏。畢竟還有孩子，邵薇不想再帶着她在路邊淋雨等車。
“突然就下雨了，你來的還真是巧。”和上次一樣，真是非常的巧，巧得讓邵薇覺得不像是巧合。
趙恒沒有說話，只是拿了幹淨的毛巾給兩人擦臉。他一直都是那種淡然的表情，好像對一切都游刃有餘。
小雨在座椅上爬來爬去，坐在他的旁邊。
“要吃這個嗎？”他好像變戲法似的，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一小袋零食，那是小雨最喜歡吃的一種叫做“小脆”的膨化食品。
“要吃！”小雨高高興興地接過，然後又怯生生看邵薇一眼，把零食的袋子攥在手心，“媽媽，我可以吃小脆嗎？”
林佳月以前曾經多次教育過她，別人給的零食糖果什麽的不可以随便吃。
看到小雨不停舔舌頭的模樣，邵薇伸出手，“把小脆給我。”
趙恒以為她是不想讓孩子吃他給的零食，表情雖然沒有變，眼神卻黯下去，但沒有阻止邵薇，畢竟她是孩子的媽媽，他沒有資格說什麽。
小雨依依不舍地盯着那袋小脆，還是把袋子遞給邵薇。
邵薇接過那袋零食，從鋸齒處将那袋零食撕開一個不大不小的缺口，剛好一次可以掉出兩個小脆。她又将零食袋子遞還給小雨。
“只能吃這一小袋哦。”是對小雨，也是對趙恒說。這樣趙恒應該不會再拿出零食，小雨吃完這袋再要的時候，就可以拒絕她。
小雨心裏惦記手上的小脆，忙不疊地點頭答應。
趙恒原本沒有什麽表情的臉，變得和緩，唇角微微牽動，露出一絲幾不可察的笑容。
“之前你們畫廊的展覽，我也有去看。”
“你也有來，我倒是沒有看到你。”之前展覽之前，畫廊有發邀請函給趙恒。邵薇也确實有關注趙恒會不會來，但并沒有看見他。
“我來的時候，剛好你不在。不過你的畫我都有看。”
“主題是珍惜，我不知道我拿出去的畫符不符合主題。”
“三個人的主題都是珍惜？”趙恒眉皺了皺，車廂裏只有小雨吃小脆時候嘎嘣嘎嘣的聲音。
“是的，怎麽了？”
“沒什麽，只是覺得有什麽奇怪的東西混進去了，那組小狗的照片……”
“小狗？”邵薇回憶起來，秦楓的照片題材好像沒有小狗。
“小狗被從泥地裏救起來的照片，那一組。”趙恒提醒。
邵薇記起來，那組是劉宇洋的作品，講述他從一處泥地裏救出一只陷進去出不來的小狗。以小狗為主角，他做了兩組作品，一組是用卷紙拼貼的小狗，還有就是這一組拯救泥地小狗。
“這有什麽不對勁嗎？”邵薇對這組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覺。
“總覺得，小狗像是被故意扔進去，制造出這樣被救的契機，最後拍攝下來。”
趙恒的話進入邵薇的耳中，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以前曾經聽說過有攝影記者為了拍攝好的新聞照片，故意造假。但劉宇洋并不是記者，他甚至不懂怎樣去網上宣傳，怎麽會做出那樣的事情。
“沒有具體證據的事情，最好不要亂說。那樣對作者太失禮了。”邵薇也回憶不起那組小狗具體是什麽模樣，所以并不想多聊這個話題。
“抱歉，我不是很會說話。”趙恒馬上就道歉。
“那只是你作為觀衆的閱後感而已。不過，如果你敢那樣評判我的畫，說不定我會氣得揍人的。”邵薇感覺到自己的袖子被拽了拽。
“媽媽，我想喝水。”小雨已經吃完了小脆，在舔手指上的佐料。
“小雨，不要舔佐料，來擦手。”邵薇尋出濕巾，抽出一張，把小雨油膩的手指擦幹淨。
“放在這裏就行。”趙恒從車座旁邊拉出一個暗盒，示意邵薇将用過的濕巾扔進去。
“謝謝。”邵薇道謝，從小雨的背包裏找出她的小豬佩奇水杯。
“你不需要說謝謝。”趙恒說完，就抿住嘴唇，像是懊惱自己說出這句話。
邵薇倒是不在意，“是要謝的，要不然我和小雨就要淋雨等出租車了，也不一定能等到。”
趙恒沉默半晌，嘴唇蠕動，半晌才開口。
“最近注意安全。”
“你也看到新聞了？”
“嗯，那個小女孩看上去和小雨有點像，我有點擔心。”
邵薇沉默片刻，如果他知道那小女孩是和他一起展覽的攝影師的小孩，會不會更驚訝。
“上次展覽，一共有三個人。”她說道。
趙恒露出一副“你怎麽突然轉換話題”的表情。
“其中有一個攝影師，不是小狗的那個，是另外一個，作品裏有小女孩和猕猴的，名字叫秦楓。”
“他怎麽了？”趙恒表情有些困惑。
“他後來在家遇害，他女兒失蹤了。新聞裏的，就是他的女兒。”邵薇邊說邊窺伺他的表情。兩次的巧合姑且不論，他的表現也未免太過積極，讓邵薇不得不懷疑。
趙恒聽完邵薇的話，臉上的表情沒有怎麽變化。邵薇馬上就得出結論，這家夥早就知道了。
“從明天起，我送你們上學。”趙恒的話不是問句，而是像下定決心似的，做出最後的決定。
邵薇也沒法把心裏的疑問在此時問出來，小雨在旁邊，許多話無法說出來，只能等以後再詢問。對于趙恒的話，她只是輕輕地“嗯”一聲，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
到了別墅後，邵薇下車，和趙恒告別。
趙恒要她留下他的號碼。
“明天我來接你們。有什麽事你打我電話。”他又強調一遍才離開。
回到別墅的時候，發現裏面有許多不認識的面孔，邵薇吃了一驚。
幫傭富嬸将邵薇拉到一邊，她戰戰兢兢，表情驚惶：“于小姐車禍受重傷，現在醫院搶救，這些是她的親戚。”
邵薇驚詫，于美生從未談起過她的親戚們，只說她父母都不在了，此時為何突然冒出許多親戚。
“她是誰？”一個身材胖胖的女人指着邵薇和小雨。
“是美生畫廊的畫家。”另一個幫傭回答她。
“哦，寄住的。”胖女人哼一聲，她逡巡別墅的态度太過自然，仿佛這裏是她的家。
“到時候把這裏打通，看起來更寬闊。”她指着一處裝飾名畫的牆壁。
邵薇站在門口沒有動。
不知道于美生的情況怎麽樣了，她向富嬸詢問于美生在哪家醫院後，就抱起小雨，“小雨，我們要去醫院看看你于阿姨怎麽樣了。”
司機不在，邵薇帶小雨也不敢單獨出去，只得掏出手機，撥打趙恒電話，或許他還沒走遠。
不一會兒，趙恒就到了。
“于美生出了車禍，我要去城市第一中心醫院去看看。”
趙恒二話不說，載上她們兩人，驅車前往城市第一中心醫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