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薊州的日子并不算難過,且有着“顧指揮的兒子”和“皇上的奶兄弟”雙重身份,這裏的人都對他很是不錯。
顧遠之人生頭一回體驗到關系戶的好處,但心底并沒有多高興。
顧廷這個指揮使的職位并不是鐵飯碗,而姜瑜又是一個喜怒無常的人,天知道今天吃過的好處是否要在以後還回去。
不過這個時候并不是考慮這種事的時候,顧遠之頭疼的是該怎麽快速拿到軍功回去。
到薊州不過幾日,他便收到姜瑜派人遞來的信,走的錦衣衛秘密渠道,倒是沒有叫旁人發現。只是來送信的錦衣衛兄弟一直看着他笑,叫他很是奇怪。
打開了信才知道對方笑的是什麽,想是覺得顧遠之不日就要回京城,成為大楚第一個贊畫不到一月就高升回京的武官。
姜瑜的信中又提了一次要在秋獵上見到他,又說如果見不到,那今年秋獵就到薊州去辦。
顧遠之心說薊州哪有地方給你搞秋獵???
實在是姜瑜想一出是一出,顧遠之沒辦法,開始将注意力放到軍務上去,想看看有沒有什麽機會立個功趕緊回去。想姜瑜那邊早就安排好了,只等着他這邊随便拿個人頭就下令将他調回去。
“急着立功?”
帶他們的武将名叫崔虎,人很不錯,倒是不像其他人一般巴結他。
不過,關于顧遠之的事情,崔虎多少也知道。所以在顧遠之過來問近些時日北地可有人不自量力到薊州來搞小動作的時候,崔虎眉頭一挑,立馬便猜到了他的目的。
顧遠之有些局促,尴尬了小一會,還是點了頭。
“皇上急還是你急,我瞧你小子剛來那兩天可是一點都不急。”崔虎笑了兩聲,把手頭剛拿到的軍報扔給他,“這些時日北地滴雨未落,北國已經小規模對邊境一些小鎮小村落下手了。”
顧遠之接過軍報匆匆掃了一眼,大約明白崔虎的意思,點點頭道了謝。
這日回到住處,顧遠之路過偏僻處正好聽見幾句不對勁的話,便停下腳步細聽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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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那富庶之地來的,怎會沒有錢?”
“定然是诓騙哥幾個的,那地方富得流油,出來的人還會沒錢嗎?”
“沒錢就是沒錢,怎麽?沒錢你們還想打人嗎?”
最後這話明顯是被欺負的人說的,聽起來是一個頗為沖動的人,聲音帶着幾分怒氣,倒像是個武人。
顧遠之先前并沒有與這些贊畫如何接觸,日常見着了也不過是打個招呼便是了,連同行的贊畫叫什麽名字、長什麽模樣都不大知道。
不過,不知道歸不知道,這樣的事兒既是瞧見了,顧遠之也不可能不管。
他原本往住處走出去腳步一轉,走向發出聲音的那偏僻處,正好看見一人揮拳就要打到另外一人臉上。
顧遠之眼睛一眯,快步上前,抓住了那人的拳頭,給了對方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方才看向另外二人。
“誰啊?!這麽多管閑事!”
那二人本罵罵咧咧,卻在看見顧遠之的時候突然沒了氣勢,只幹笑着稱呼他為“顧贊畫”。
“方才似乎聽見二位在向這位贊畫讨錢?”顧遠之眉頭微皺,微點着頭說了這話。
那二人眼珠子一轉,揣摩着顧遠之的意思,連忙搖着手說:“沒有沒有,怎麽會呢!根本沒有這種事啊!”
“既如此,他方才那拳頭,也是沒有咯。”顧遠之盯着他們看,很好說話般笑了一聲,說出來的話卻是不容他們反駁。
那二人明白顧遠之後臺硬得不行,哪裏敢跟他硬碰硬,連帶着被顧遠之保下來的小子也不敢怎麽欺負了。
“既然沒有,那就滾吧。”顧遠之瞥了他們一眼,一副不想追究,但也不想看見他們的樣子。
有了顧遠之這句話,那二人自然不會再留下來礙眼,腳底抹了油一般跑遠了去。
待二人徹底走遠,顧遠之方才放開對方的手,瞥了他一眼,一時沒想起他的名字。
“卓飛,想你們這些大人物也不記得我們這些人。”卓飛抹了一把臉,這兒實在暗得不行,顧遠之也沒看清他先前究竟有沒有被那二人揍過。
“只是記性不好,且你我都是贊畫,我算什麽大人物。”顧遠之笑笑,并沒有把對方的無禮放在心上。
卓飛見對方與京城那些倨傲的官家子弟很是不同,有些奇怪地多看了他一眼,略有些別扭地說:“先前宴上見他們恭維你,還當你與京城那些個纨绔一般……對不住,是我眼拙。”
“嗯,當時不過是應付那些人罷了。”顧遠之也猜到對方為什麽對自己有誤會,只是一笑而過,更是沒将這樣的誤會放在心上。
他在這個世界需要關注的東西不算多,但每一樣都讓他焦頭爛額,根本沒有辦法分出心思來關注這些小事。
“方才的事,謝謝你了。若不嫌棄,以後有事也可以來找我,雖說我也幫不上什麽忙。”卓飛別過頭,轉了轉手腕,突然說,“其實你長得好,還是武狀元,又得皇上寵愛,他們巴結你也可以理解。”
“後兩個還說得過去,長得好跟他們巴結我有什麽關系?”顧遠之失笑,轉身與卓飛一塊兒往回走。
“大家夥都是粗人,哪見過你這樣的美人。我,我不是冒犯你,是你真的與我們這些粗人很不一樣。”許是覺得自己說的話實在別扭不中聽,卓飛連忙解釋,可越解釋越有些解釋不清,叫他實在有些懊惱。
顧遠之擺擺手,示意對方不必再解釋:“我明白你的意思,早點回去休息吧。”
此事之後的好幾日,顧遠之與卓飛熟絡起來,也在卓飛的介紹下,與幾名贊畫熟悉起來。
至于先前崔虎說過的北國騷擾邊境一事,顧遠之本沒有放在心上,只當北國并不會在開春這段時間動手。
沒想就因為開春不下雨,他們草原的草長不起來,牛羊沒有草吃,死了一大片,沒辦法便到大楚邊境來劫掠。
劫掠邊境一事,北國做得也是熟練,小規模北國士兵過來掃蕩一波便跑,十分靈活,大楚軍隊過去的時候人都已經跑了。而且,大楚幅員遼闊,邊境線長得不行,要真的留人下來守也沒有辦法。
薊州本沒什麽好擔心的,但薊州算是比較富庶的一個地方,北國自然不可能放過這裏。
如崔虎所料,沒過多久,才到晚春,即将入夏的日子,北國便坐不住了。
“顧遠之,這次你也跟着去,別讓皇上等久了。”對付北國的一支小隊定人員的時候,崔虎将他也加了進去。
定人的時候崔虎将他叫了過去,親自将他的名字加進去,又吩咐了一番,叫他努努力,別白去了。
顧遠之聽着對方那句“別讓皇上等久了”有些不是滋味,總覺得所有人都覺得姜瑜對他似乎很是不同。這份他人覺得的不同并非僅僅的皇帝寵信某位大臣,更像是對什麽人的寵愛一般。
他人眼中這樣的不同讓顧遠之有些不舒服,但他不可能拒絕,因為他需要這一次機會。
其他贊畫聽說顧遠之要跟着出去對付北國人,大都有些羨慕,只卓飛有些擔憂,拉着他到一旁去細細囑咐。
顧遠之聽到後面笑出聲來,惹得卓飛一愣,濃密的眉毛一皺,問:“怎麽了?”
“只是平時不見你這麽啰嗦,覺得新奇罷了。”顧遠之眼睛笑得如月牙一般,被月光一照,讓那張本就驚豔的臉更加吸引人的目光。
卓飛有些看呆了,但很快發覺自己這樣看着人十分不禮貌,連忙別過頭去輕咳一聲掩飾自己的尴尬。
顧遠之不是沒看見,但周圍人這樣的反應實在是太多了,他也已經見怪不怪。
原本選好了人,是後日就要出發,可隔日下午,郭宇卻是來了薊州,瞧着還是快馬加鞭來了,不知道跑死了幾匹馬。
“皇上,皇上說……”郭宇瞧着累得不行,站在那兒直喘着氣,看得顧遠之連忙給他倒了杯水,以免他一口氣沒上來。
“皇上說了什麽,你且歇一會,慢慢說。”顧遠之将水遞給他,心裏還想着姜瑜有什麽話不能讓錦衣衛來傳話,這郭宇細胳膊細腿的,這樣跑過來怕是頭都要跑掉。
郭宇歇了一小會,好不容易緩過氣來,終于将姜瑜要跟顧遠之說的話說了出來。
“皇上說,前線太危險了,你不許去。”
這次行動加上了顧遠之,因着姜瑜的特別照顧,他加入行動自然也要報給姜瑜,所以從定好人的當天這個消息便快馬加鞭送進了宮裏。
原以為是能讓顧遠之快些回宮的事情,姜瑜想是不會不同意,沒想他真的不同意。
顧遠之都覺得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麽。
他看着郭宇,深吸一口氣,問:“出去拿個人頭,我就能回京城了,皇上不知道嗎?”
“皇上知道,可前些天有人跟皇上說這些贊畫到邊疆去,偶爾打個仗人就沒了。”郭宇也有些無奈。
顧遠之按了按眉心,思索姜瑜對自己的縱容到底到了什麽程度。
可以抗旨嗎?
顧遠之放下手來,看着郭宇,對他說:“你回去跟皇上說,我就要去。”
郭宇一聽,手上的杯子都掉了下來,哎喲了一聲,終究是沒說什麽,只将這話帶了回去。
又是跑死不知道幾匹馬,顧遠之又離開薊州出去打北國人的時候,郭宇回到了皇宮,在乾清宮內戰戰兢兢将顧遠之的話重複了一遍。
一聲巨響,桌上的奏折被掃了下來。
郭宇連忙跪下來,只悄悄擡頭去看姜瑜的神色,見對方眼裏尚有幾分擔憂,心裏為顧遠之捏了把汗,但也算是稍微放下心來。
“顧,遠,之,你這是恃寵而驕了?”
郭宇:皇上,不要在大臣身上随便用恃寵而驕這個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