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姜瑜沒有回答,  顧遠之心下緊張,擡眼看看對方,只見對方看着自己,  眼底明顯暗了暗,卻沒有動作。

他咬了咬牙,  就想再問一遍的時候,  卻見姜瑜伸出手将他的衣服披好,又親自替他将帶子重新系上,  撿起被扔在地上的革帶為他系上。

“別糟踐自己。”姜瑜為他穿好衣服,  伸出手輕輕将他抱進懷裏,動作比平時輕了不少。

如此小心翼翼,與從前的霸道掠奪全然不同,  叫顧遠之心頭一動,  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向對方。

但這樣小心的動作之外,最讓顧遠之震驚的是姜瑜這話。

“朕放你走就是了,  分明不願意,便別逼自己做這樣的事。”姜瑜說了這話,依舊是将顧遠之抱在懷裏,叫顧遠之看不清他的神情如何,  只聽得他又說,“只是……我會在這裏等你,別讓我等太久。”

顧遠之只安靜地靠在對方懷裏,  感受着如此少見沒有動手動腳的姜瑜。

甚至在放他離開養心殿的時候也沒有說什麽話來挽留他。

這樣的姜瑜叫顧遠之突然有些空落落的,  他走到養心殿外,  回過頭看向這座宮殿,略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有回去。

調令很快下來了,  無論是替朱懷寧辦事的大臣還是朱懷寧自己都驚訝于姜瑜竟是半天便松了口,只有顧遠之和姜瑜知道其中發生了什麽。

不過在其他幾人得知那日顧遠之好好地進了養心殿,好一會才帶着發紅的眼尾與明顯比進去時要淩亂一些的衣袍出來時,多數都猜到顧遠之是用什麽換來的調令。

朱懷寧接到手下人消息,皺着眉眼底一暗,幾乎捏碎手中杯盞。

“小公爺……”手下連忙喚了一聲叫人回過神來,生怕自家主子傷了手。

“無妨。”朱懷寧回過神來,瞥了手下一眼,只将手中瓷杯放下,揮揮手叫手下繼續盯着顧遠之那邊。

至于馮明,知道的時候卻是冷笑一聲,瞥了一眼身邊手下,吩咐道:“将趙霆那個不中用的調回來,莫要叫他在東南污了遠之的眼。”

那手下自然是連聲應下,又給東南那邊去信叫趙霆配合,可趙霆卻說那邊正是取得軍功回來幫馮明忙的好時機,沒辦法先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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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消息遞回來,叫馮明嗤笑一聲,沒再管趙霆,只将那信紙給燒了。

徐烨知道這事比旁人早一些,他剛好在宮外見着從宮裏出來的顧遠之,瞧見對方模樣瞪大雙眼,想伸手抓對方衣袖卻不敢,只問是不是碰了顧遠之。

也只有徐烨知道姜瑜還沒對顧遠之下手。

顧遠之本就不想被當作以色事君的大臣,有機會澄清自然是抓着機會便對人說自己與姜瑜還沒到那一步。

雖說在旁人眼裏也沒差,都覺得他早晚是要被姜瑜拆吃入腹的,可如今沒有就是沒有,顧遠之遇到辯解的機會還是會多說兩句的。

收拾好準備要去東南的前一天,顧府外來了個最不可能拜會顧遠之的人。

季英來了。

他站在顧遠之門外,眼中還是帶着幾分恨意,與從前那傻呵呵跟在顧遠之身邊的季英十分不同。

顧遠之與季英對視着,先笑出聲來想緩和一下氣氛,可又覺得以他二人之間的大仇似乎如何都不合适,只好止住笑來問:“你來做什麽?”

“別死在外頭了。”季英的聲音帶着幾分恨意,卻又摻雜着幾分別樣的情感,叫顧遠之有些琢磨不透。

雖說隔着仇,但對方既然上門來了,瞧着也是看他要被調走了才來,顧遠之自然也不可能趕人。

他只是看着明顯混雜着別樣情緒的季英,皺了皺眉,心中有個不好的預感,卻沒說出來。

前車之鑒,捅破了怕是更不好收場,不如就讓他們自己死心。

顧遠之站在門口,沒叫季英進來,只是點了點頭當作應了他剛才的話,又問:“還有事?”

“沒有了……顧遠之,你等着,你的東西我都會搶過來,包括你這個人。”季英說着,仗着此時正是夜裏無人路過,猛地将顧遠之推到了牆上死死抵在那兒,在顧遠之因突然撞上牆壁而倒吸一口冷氣的時候說了這話。

顧遠之愣愣地看着對方,心想沒捅破窗戶紙也這般,倒不如一開始就死命拒絕讓對方離得遠一些。

後悔,就是後悔。

不過,這時候推開也不遲。

左右季英武功不如顧遠之,被推開之後很快便被制住,瞪着眼睛怒視顧遠之,一副要将他拆吃入腹的樣子。

“想搶我?你下輩子……不,永遠都不可能。”顧遠之臉上挂着笑意,嘴裏的話卻帶着幾分冷意,叫季英明白對方的意思。

不過,兩家本就已經隔着仇,季英自是不會管對方願不願意,只叫顧遠之走着瞧。

顧遠之沒有将人放在心上,左右回來之後他也會想辦法再調去別的地方。

如果他們都沒冷靜下來的話。

當然,如果冷靜下來後發現還是喜歡對方,也許他會留下來也說不定。

顧遠之笑笑,走出家門,正好看見馮家、徐家和成國府的馬車停在了顧府大門外,一排過去十分引人注目。

“遠之。”

見顧遠之出來,三人都叫着他的名字走過來,一個挂着溫和笑意,一個帶着冷淡疏離,一個又志在必得一般笑着。

顧遠之看着眼前這些人,抽了抽嘴角,忍不住後退一步,但又想着這是自己家門口,且他還要出門的,倒也不必退。

于是他牽着馬朝前方走去,掃過眼前三人,問:“你們來做什麽,不用上朝?”

“告了假,只為在臨別之際見遠之一面。”馮明依舊說着這樣的話,叫顧遠之根本不想接他的話。

“聽說你今日就要走了,我來瞧瞧。”徐烨臉上挂着溫和笑意,看起來算是幾人中最友好的了。

而朱懷寧如初見時冷淡,只淡淡吐出幾個字:“送你。”

顧遠之瞥了朱懷寧一眼,想着對方如此冷淡疏離倒是叫他有種朱懷寧已經放棄了的感覺。

如果沒有前些天朱懷寧先斬後奏叫人逼姜瑜派他去東南與今日親自來送人的話,顧遠之會更相信這種感覺。

沒工夫與幾人在這裏扯皮,顧遠之點了點頭,沒打算多話,翻身上馬便打算離開。

意外的,三人誰也沒有上來攔,只是目送着顧遠之離開。最後三人走的時候也沒拌嘴或是如何,和諧得顧遠之都快忘了他們其實是情敵。

一路出了城,又踏上前往東南的路,顧遠之又是轉船又是騎馬,終于到了臺州府。

而顧遠之不知道的是,他騎着馬離開京城的時候,有個人穿了一身便服站在城樓上望着他,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之內,方才離開城樓之上。

姜瑜的調令是叫他去臺州府,這一片受倭寇侵擾嚴重,朝廷也不是沒清剿,只是時時清剿又清剿不掉罷了。

衆人只當是倭寇狡猾,可顧遠之是看過原著的人,自然知道這其中緣由是什麽。

罪魁禍首自然是身為當地駐軍長官孫博,與倭寇做了交易,放開一些地方叫倭寇劫掠,他們再去追趕表現出自己一直在盡全力抗倭,便可一直向朝廷要錢。

至于倭寇對百姓如何劫掠,孫博可不管,他只管自己能貪到多少軍饷。

反正累死累活又吃不飽飯的是下頭的兵,被燒殺劫掠的是老百姓,中飽私囊賺得盆滿缽滿的又是他孫博。

顧遠之知道這個劇情,所以來的時候一安頓好便直接前往當地駐軍見了孫博一面。

原以為屋內只有孫博一人,沒想一進去卻是瞧見趙霆也在裏邊。

生得一雙寫着算計的眼,皮|膚白嫩,細眉斜插入額,嘴唇薄鼻梁鋒利,瞧着便是背後會捅你一刀的人。

顧遠之不禁想到馮明,心裏想着馮明怎麽敢将這樣的人留在身邊。

“督公來了。”趙霆眉頭一挑,帶着笑意看向顧遠之,上前規規矩矩行了個禮,瞧着卻是沒什麽敬意。

眼中滿是輕蔑,原因為何,顧遠之也能猜到。

左右朝中大臣都那麽認為,若對方如此帶着惡意來看待他與姜瑜,他也不會去費口舌解釋什麽。

反正這些人只聽自己想聽到的,根本不會聽他解釋。

顧遠之淡淡瞥了趙霆一眼,點了頭便走到孫博面前,看着對方規矩行了禮,拿起桌上的地圖,問:“倭患如何了?”

那孫博原以為顧遠之就是被放過來過過清閑日子或是學他們這樣撈一筆,沒想竟然會真的關心倭患。

他額頭冒出幾滴冷汗,生怕顧遠之發現什麽,可多年貪污的老油條倒也不至于就這樣露餡,他只是苦笑起來,連說自己如何不容易。

“我這是半夜都爬起來将倭寇打跑,就是怕老百姓有個三長兩短,可那倭寇根本不是人,搶了老百姓的錢財不說,還将生得嬌嫩的男女都搶了去,也不知帶到哪了。”孫博說得都快哭出來了,要不是顧遠之看過原著,險些叫他騙過去。

顧遠之瞥了孫博一眼,沒有說話,只是走過去看了一眼沙盤,問:“目前發現的倭寇都有幾波人?半年內的襲擊都在哪一片?交手之下是否探出敵方戰力?我軍交戰之中傷亡如何?可有安撫傷者?可将死者撫恤金都發下去?可到受害百姓家中瞧過?是否安百姓的心?是否将百姓轉移到安全地帶?”

被顧遠之這一連串的是否給問得心底發慌的孫博眼神愈發閃爍,雙手反複搓着,一點點回答,但多數都是不知或是有。

“有?若我派錦衣衛去查了發現沒有,你說皇上許不許我拿你?”顧遠之笑起來,拍拍孫博的肩膀,凝視着他,說,“最好說實話。”

孫博被吓得就要跪下來,哆哆嗦嗦地說撫恤金發下去了,但朝廷給的不夠,許多人還沒發到。

顧遠之一聽氣笑了,心說朝廷撫恤金能給得不夠?

雖說他不管這個,但後軍都督府好歹也看過兵部辦事,大把大把銀子往東南撥,就是為了支持他們抗倭,結果這将領私吞撫恤金和軍饷不說,還帶着倭寇欺辱老百姓。

顧遠之冷笑一聲,眯起眼看着孫博,沒有直接指出來,而是叫他下回打倭寇的時候叫上自己。

說完之後,顧遠之要了幾份當地的詳細地圖,看都沒看趙霆一眼,便轉身離開。

顧遠之走後,孫博戰戰噤噤地看向趙霆,顫着聲問:“趙大人,我們這該如何是好?”

“顧遠之就是個廢物,不必怕他,我們自做我們的事。”趙霆臉上挂着笑意,眼中滿是輕蔑。

見孫博還是擔心,趙霆嗤笑一聲,又是補上一句:“不過是在皇上身|下求歡的娈寵罷了,你怕他做什麽?”

有了趙霆在前邊盯着,孫博倒也沒有那麽緊張,只是心中還是沒來由地有些害怕。

顧遠之回到住處,先環視一周,又想了想原著的劇情。

原著中東南倭患是朱懷寧剛好被姜瑜派來的時候發現不對的,瞧着時間線也差不多了,但如今朱懷寧沒來,揭發孫博将其他抗倭将領提起來這件事便沒有人做。

顧遠之是來躲姜瑜的,本可以不管,可他垂眸想着東南沿海的百姓,最終還是決定插手此事。

只是這事不好插手,趙霆這條馮明身邊的狗明顯不好對付,且這條狗怕是連馮明都不服,是會咬人的。

顧遠之不可能貿然行動,且趙霆和孫博都在臺州府,想是會派人死死盯着他。

他這個人已經被盯得死緊,怕是根本就不好行動。

不過,顧遠之也不是全無辦法。

想到這裏,他笑起來,誇誇自己當年留了一手将小山留下來。

顧遠之利用錦衣衛密報這條線給自家別院送了封信,要小山秘密到臺州府來。

當年小山弱不禁風的,雖說眉眼與他幾分像,可身形卻實在是與身為武人的顧遠之大不相同。

後來人被顧遠之帶去了別院藏着,便叫人日日教他武功,将人給練得與自己的身形差不離了,方才沒再那般高強度練下去。

原本只是留着看日後是否有用,如今真的到了有用的時候,顧遠之自然得把小山用起來。

只是,想到原著中東南的海戰,顧遠之突然想到姜瑜。

他說會等自己,也不知若這中間出什麽變故,姜瑜會怎麽樣……

人心中有了挂念後總會變得膽小,顧遠之如今有些害怕原著中出現的海戰,便是有些怕姜瑜等不到自己。

只不過顧遠之對海戰知之甚少,等揪住孫博的小辮子,想這邊該是沒有他什麽事。

這剛一出門就想回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抗倭主力,不會是遠之,遠之就是來抓孫博和度過結婚冷靜期的(?)

很快就會回去,沒有大綱,但理論上遠之不會待到“原著”海戰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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