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一直規規矩矩的男人忽然……

一周後, 他們換到別的城市。

工作雖然辛苦,适應以後也都能完成。

但林焰這裏卻不太順利,那盆太陽花天天曬太陽卻越曬越蔫, 眼看着就不行了。林焰吓得捧到樓下找養花厲害的胡爺爺, 這院子裏的兩棵紫藤就是他老人家種的, 以前他也住這裏, 後來兒子買了房,搬到附近跟兒子一塊住。

老太太最近在家手氣好, 所以他們都過來打牌。

胡爺爺一看林焰手裏的花盆就說:“壞了。”

林焰說:“我澆水,還曬太陽, 是不是長蟲了?”

“這麽嫩的芽長什麽蟲?”胡爺爺一瞪眼, “我問你, 你是不是大太陽的給它澆水了?”

林焰想了想:“我上班前澆好走的。”

“那可不是麽!”胡爺爺哭笑不得,“上午的太陽能把它燒死。”

林焰看着那個小小的花盆, 答應她要照顧好的……

“算了, 我給你換一盆吧,你沒經驗,這個不好養, 咱們換個好養的, 仙人掌怎麽樣?”胡爺爺笑起來,“阿焰, 怎麽想起養花了?”

這小子從小刀啊槍啊車啊,就沒見過他這麽修身養性過。

老太太一直聽着呢:“肯定是樓上傾清的。你哦,把人家的花養死了,她要生氣喽。”

林焰揪着眉心,再大的車禍他都沒這麽擔心過,車禍他能救, 能把人從摁扁的鐵盒子裏弄出來,可他沒本事把太陽花養活。

他不想讓她不高興。

“這樣吧……”胡爺爺說,“咱們把土換一換,估計是根爛了,你別再澆水啊,一點就夠啦,其他的就看這小家夥自己的造化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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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了一下沒忍住,真誠推薦:“要不你還是養仙人掌吧!”

林焰心事重重又把太陽花給捧上去了,胡爺爺給他一袋新土,他在巷子口買了一把小鐵鍬,小心翼翼把土換了,之前的小花苞死了,他把它埋在土裏,希望能再開出一朵。

餘傾清好幾天沒收到他發的照片。

之前一天一張,小小的花盆在太陽裏,看的叫人喜歡。

那天的消息他沒回,這應該就是回答了。

陳子出發現餘傾清也晨跑以後,兩人每天都約着一起跑步,話題多多少少都會出現林焰的名字。餘傾清從他這裏知道了林焰不少大學時的趣事。

“你知道嗎?我們宿舍八個人,有七個都特別讨厭他。”

餘傾清淡淡笑了一下,聽出來這是反話。

如果特別讨厭一個人,不會一直挂在嘴邊。

陳子出也笑了:“食堂的狗都跟他更親。”

是的,餘傾清沒見過誰不喜歡他。他像個小太陽。

“林焰在學校的時候教官就想把閨女介紹給他。”陳子出說,“他這樣就能到省裏了,不過他沒肯,我們當時都說他太傻。”

“人各有志。”女孩的辮子一甩一甩的,瞧着冷,卻不動聲色維護人。

陳子出笑着:“是啊,他一直就是這樣的人。他幫過我很多,我倆過命交情,我知道他家裏的事,你是他同學,應該也知道吧?”

餘傾清點點頭。

陳子出停下來:“要是因為這個有顧慮那大可不必,傾清啊,不是我偏心,男人看男人一看一個準,林焰是個有能耐的,将來一定會有前途。靠家裏不叫本事,靠自己才能一路穩穩的。”

餘傾清搖搖頭:“不是因為這個。”

“那你……”

“相反。”她笑了,“我家挺麻煩的,他很好,我知道。”

陳子出一愣,嘟囔:“你這樣笑起來真像阿焰。”

靠海就是這樣,連續幾天高溫,接着就迎來臺風過境。

林焰快下班時看見烏雲壓得很低,擔心家裏沒關的窗和避光臺子上的花盆。一下班,他連郭浩說了什麽都來不及聽,急急忙忙回家,上樓先把花盆抱進客廳,跟着去關窗。主卧的那扇窗前被餘傾清添了一張桌子,她的幾本書被林焰還回來,最上面是一個很厚的筆記本,一如既往的卡通圖案。

他已經很知道她了,如果你只認識外面的餘傾清,那麽你不會知道她在家裏藏了好多可愛的玩偶,她的襪子鑰匙包和筆記本上都是這樣的卡通圖像。她從不示人,這是她的秘密。

林焰盯着那本筆記本,邊角有些舊了,但看得出來,她小心使用着。

閃電似乎就打在窗戶外頭,一陣狂風刮來,呼呼地吹開了本子,紙頁嘩啦啦響,林焰伸手關窗,一低頭,卻看見攤開的本子中間,夾着他的照片。

那張他拜托餘傾清處理掉的相親照。

照片裏,他在看他,笑得意味不明。

窗頁合了一半,勁風從夾縫中擠進來,威力更大地吹動紙頁,林焰接受過專業訓練,就這麽一下,在這個筆記本裏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不下五處。

而且她把“焰”這個字寫的很漂亮。

為什麽一個女孩的筆記本裏會有那麽多他的名字?

林焰突然意識到,這是一個日記本。

少女的日記本。

他的手輕輕一壓,将本子阖起,用一本《公安交通管理電子地圖圖形符號》壓住,再也不會被風吹起。

他拉了張椅子坐在桌子對面的牆邊,保持最安全的距離,正正看着它。

很多事情一點一點,如星河,閃爍着耀眼的光點,在這一刻全部浮湧而上,原來,他還不夠了解她。

雨終于嘩啦啦下下來,榕樹的枝葉刮擦着窗棂,雨聲很利落,不留餘地地傾瀉,枝葉的刮擦卻沉悶,像在求救,像要在這狂風暴雨中找到攀附的力量。

樓下,阿嬷在大聲笑:“胡啦!哎呀好開心!晚上我請客,讓阿焰叫一盆水煮魚,你們都在我家吃!”

樓下,胡爺爺在喊:“阿焰啊,你的花收了沒有?”

林焰喉頭發緊,什麽都說不出來,心口鈍痛,樓上不知什麽東西哐一下砸在地上,他在這一秒站了起來。

他最終走了過去。

走到桌邊,手指輕輕摩挲日記本。

那個假小子一樣的女孩轉學時為什麽哭,他終于懂了。

餘傾清的置頂窗口安靜了幾天終于又有了未讀的紅點,她不需要點開就能看到那句話:【傾清,你為什麽回來?】

她沒有回答。

第二個城市的工作即将結束,晚上大家一起吃個飯,餘傾清把手機塞回包裏,聽王謙拒絕了對方明天一起去看壽山石的邀請,表示打算趁周末啓程,提前兩天到達下一個城市。

早點到,也能好好修整修整,餘傾清和陳子出都贊同這個安排,飯局結束後買了最早一班動車去乾德。

這次後勤給訂的酒店在乾德西湖公園裏面,是個老牌國營賓館,依山傍水,景色尤其好。三人各自回房休息,約好了晚上一起吃飯。

酒店裏有自助洗衣房,餘傾清快速洗了個澡,把攢下的衣服全抱到樓上去洗,她捏着一個折好的袋子等在洗衣房裏,工作上緊繃的神經這會兒全松開,人就犯懶發愣,好久後翻出手機,終于是點開了那個紅點。

【傾清,你為什麽回來?】

她心虛地把手機關了。

洗衣機提示甩幹結束,她提着一袋衣服下到14樓,那是她住的樓層。剛從電梯出來腳就定住了,因為她的房間門外站着一個男人,在她還來不及說什麽時先朝她笑了一下。

林焰剪頭發了。

她第一眼注意到的是這件事,鬓角收拾得很幹淨,皮膚白白的,側面看鼻梁高高的,順着眉骨生出一對規整的眉形,眉下,微微拉長的雙眼皮有些勾人。他穿一件白色T恤,外頭套了一件襯衫,這樣看起來很顯小,仿佛是高中時的樣子。

因為他笑着站在那裏,似乎是等了她很久很久,所以她沒能說出趕人的話,只能一步又一步,頂着他的笑走到了他面前。

林焰看着袋子了然:“去洗衣服了?”

“你怎麽來了?”

“因為你沒回答,所以我過來當面問問你。”

餘傾清:“……”

林焰看着她發尾的長度,卻不着急得到回答,反而很輕地問了一句:“出去走走?”

餘傾清捏着手裏的袋子。

林焰手一伸,稍微使力,袋子就到了他手裏:“沉。”

餘傾清看着他。

她沒有辦法拒絕這樣的林焰。

她很清楚他這段時間有多忙,她能看清他眼下沒休息好的青痕。

兩人搭電梯下樓,一前一後,生疏得像是陌生人,正好碰到陳子出和王謙在大堂說話。

陳子出怪叫:“喲!林焰,我把你這熊樣發到寝室群讓大家一起爽一爽你沒意見吧?”

餘傾清突然意識到自己好像有點過分,扭頭看向林焰。

林焰好脾氣一笑:“你拍吧,沒意見。”

她抿了抿唇,往他身邊走了兩步,兩人總算站在一條線上。

俊男美女,賞心悅目,王謙湊過去跟陳子出嘀咕:“可以啊!這生出來的小孩得多漂亮?你剛剛給你同學刷電梯卡我還以為什麽事呢。”

陳子出很有眼色地朝林焰揮揮手,意思是:你趕緊把人帶走。

然後跟王謙說:“那必須超級漂亮,生個小公主,跟我兒子訂個娃娃親。”

“你拉倒吧你!”

“我雖然一般般但我老婆很漂亮啊!來來來,給你看我兒子照片!”

兩個當爸爸的就這麽在大堂裏湊頭看起了小崽照片。身後,林焰護着餘傾清經過旋轉門,兩人擠在一格裏,他的身高壓得她快要喘不過氣,好在很快就出來,林焰身上那股好聞的味道也淡了一些。

酒店出去就是湖景,有很多本地人在公園裏打麻将,林焰和餘傾清朝着湖邊慢慢走,樹蔭下竟很涼快,常有涼風拂過,不怕生的小鳥時不時落下來找東西吃,忽而又飛走。

一路上誰都沒說話。

只是她偷偷看過他,他再低下頭看她,在她發現前轉開頭,過一會兒再轉回來。

是餘傾清先受不了地喊停,她站在湖畔的桉樹下,說:“你那麽想知道我就告訴你,回來是因為我聽說隊裏要建集資房,你知道我家的,我從小的心願就是能有自己的房子,三山房價比溫陵貴很多,我不回來永遠都買不了房。”

這個理由,她前前後後想了很多遍,十分可信。

可林焰卻一個字都不信,低低道:“騙人。”

見他這樣,她心裏有一絲煩躁,皺起眉:“你為什麽非要跑過來問我這個?!”

“溫陵最近臺風天。”林焰答非所問,他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我幫你關窗,看見了你的日記本。”

餘傾清當時就覺得自己被一個大錘子重重捶了一下,她耳膜裏發出尖銳的耳鳴,為了站穩腳趾死死摳着鞋底,懊惱極了,翻臉就想跑。

不知道方向,反正離這人越遠越好。

一直規規矩矩的男人忽然伸手,将她摟進了懷裏。

餘傾清:“……”

真的在他懷裏,就無比真切地知道他到底有多高,肩膀到底有多。

“我沒看。”他摁着她的後腦,讓她的臉貼在他肩窩裏,急切地解釋,“我只看見我的照片夾在裏面,傾清,你能跟我說說嗎?”

“人的照片不能随便丢,不吉利,我沒地方放,随便夾進去的!”

林焰不急不慢:“你再也騙不了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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