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天子寝殿
紫禁城作為天子居所,自是戒備森嚴。城下有許多執勤的刀斧手、弓箭手,還有埋伏的暗哨。他們的武功雖不高,可是弩硬弓強、刀快斧利,再加上兵法的部署,無論什麽樣的武林高手遇見他們,都未必有把握能對付得了。何況,大內的護衛中,也有不少好手,甚至昔年在江湖上樹敵過多的高手們也托庇于此,為朝廷效力。
白日的紫禁城自是大氣巍峨,而一到夜晚,這大氣就變作陰森,巍峨也變作險惡,權勢本就是把殺人的刀,誰又知道這壯麗雄渾的宮殿中曾埋葬多少冤魂?
黑影幽魂一般在宮殿群中穿梭。今日的守衛,比往日都要寬松許多。喜愛下棋的人,若是知道兩個國手就在外面下棋,他忍不忍得住?學劍的人也一樣,若知道當代最負盛名的兩位劍客,就在前面的太和殿上比劍,他們也一樣沒法子在屋子裏待下去。
內應、時機、一個和皇帝長得一模一樣的南王世子……只有這些,還不足以殺了皇帝。天子的身邊,又怎會沒有防備?所以南王一夥還需要一個武力值絕對在衆人之上的人,一個他們早已選定的人——葉孤城。白雲城主既然在帝王寝宮,如今在紫禁之巅上與西門吹雪相對的人絕不是葉孤城,所以在前方觀戰的人自然也不是白弦。
九月十五,深夜。
月圓如鏡。月光正從窗外照進來,照在床前的碧紗帳上。
年輕的皇帝從夢中醒來時,發現自己正面對着此生最大的一個陰謀。從還是一個皇子開始,他面對的環境從未單純,但以前的人要的或許是他的權,或許是他的勢,面前的人不但要他的權勢,還要他的命。
站在皇帝面前的這年輕人,就像是他自己的影子。同樣的身材,同樣的容貌,身上穿着的,也正是他的朝服。
“袍色明黃,領袖俱石青片金緣,繡文金九龍,列十二章,間以五色雲,領前後正龍各—,左右及交襟處行龍各一,後端正龍各一,下幅八寶立水裙左右開。”
皇帝的朝服,普天下本是僅有一件的。要做出這樣一件幾可亂真的朝服,可見這篡位的陰謀乃是積蓄已久。
曾經是皇帝最信任的心腹之一、大內總管王安拍了拍這年輕人的肩,詭笑道:“這位就是大行皇帝的嫡裔,南王爺的世子,也就是當今天子的嫡親堂弟。”
皇帝冷笑道:“這麽荒謬的事,你們是怎麽想出來的?”
王安眨了眨眼,大笑道:“老實告訴你,自從老王爺上次入京,發現你跟小王爺長得幾乎一模一樣,這件事就已經開始進行。”
皇帝道:“那時你們就已有不臣之心?”
南王世子厲聲道:“你膽敢污蔑忠良!今夜守衛疏漏,有賊子欲圖行刺,正是南王世子以身護駕,朕才得以無恙。”
王安嘆了口氣,道:“皇上龍心大恸,命人将南王世子屍身送回領地厚葬,并追封其為榮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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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已氣得指尖冰涼,這陰謀現在他當然已完全明白,無非是利用這年輕人來冒充他,替他做皇帝,再把他殺了滅口,以南王世子的名義,把他的屍體送回南王府,事後縱然有人能看出破綻,也是死無對證的了。
南王世子和王安的臉上,已露出種得意而勝券在握的神情來,突聽一個少年的聲音緩緩道:“九重天子,自有龍氣護體,又怎麽會是區區凡人,能夠動得了的呢?”空谷幽泉,潺潺流水,這嗓音就如同其中最清涼柔和的一道,乍聽之下,立是心神一振。
少年從寝宮外走入,黑發黑衣,如同墨染,衣衫外的皮膚卻是雪一般的白,五官精致尤勝女子,整個人就像是神話故事中走出的山精鬼魅,帶着種說不出的魅力,一颦一笑都牽動人心。
皇帝用一種欣賞的眼光看着他,道:“不知閣下是?”
少年道:“在下——”
一道劍光斜斜飛來刺向皇帝,如驚芒閃電,如長虹驚天。
四面圓柱裏,忽然同時發出“格”的一聲響,暗門滑開,閃出四個人來。魚家兄弟四個人七柄劍,七柄劍光華流竄,星芒閃動,立刻就迎上了這劍光。
滿天劍光交錯,忽然發出了“叮、叮、叮、叮”四聲響,火星四濺,滿天劍光忽然全都不見了。
唯一還有光的,只剩下一柄劍。一柄形式奇古的長劍。這柄劍在一個白衣人手裏,雪白的衣服,蒼白的臉,冰冷的眼睛,傲氣逼人,甚至比劍氣還逼人。這個人當然就是白雲城主葉孤城。
無論誰都能瞧出來,如今的形式對皇帝很不利,南王世子一行只要殺了皇帝就可以說是大功告成,黑衣少年仍然道:“在下葉孤弦。”
葉孤城忍不住道:“你……”
皇帝道:“你和葉孤城是何關系?”
黑衣少年淡淡道:“皇上明鑒,在下和葉孤城是同父異母的兄弟。”
葉孤城閉了閉眼,裝作沒有瞧見南王世子打的手勢。葉孤弦是他的底牌,底牌已暴-露,他已經無路可退。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保證幼弟的安全,葉家嫡系兩個男丁,不能都折在這裏,折在這冰冷無情的京城裏。
皇帝道:“葉孤弦,你所謂何來?”
黑衣少年道:“護駕。”
皇帝道:“如此,你要大義滅親?”
黑衣少年道:“不,在下只是想替兄長戴罪立功。”他直直望進年輕的皇帝的眼底,眼中卻是一片笑意,絲毫沒有得見天顏的欣喜與恐慌。
皇帝的眼中也染上些許笑意,道:“魚家兄弟在江湖上也算是一流好手,跟在我身邊多年也是忠心耿耿,我失了他們,如斷一臂,你要如何戴罪立功?”他話語之中,已完全不把南王世子放在眼裏,既然這個少年可以遏制葉孤城,南王世子兩人就如同拔了牙的老虎,已沒有半點威脅。
黑衣少年道:“救駕還不夠?”
皇帝道:“我有劍。”
葉孤城忍不住道:“劍在何處?”
皇帝道:“劍在心中。我練的是天子之劍,平天下,安萬民,運籌于帷幄之中,決勝于千裏之外,以身當劍,血濺五步,是為天子所不取。”
葉孤城劍已在手:“你可敢應戰?”
皇帝嘆了口氣,道:“卿本佳人,奈何從賊?”
葉孤城不再說話。因為白弦朝他打了個噤聲的手勢,而後悠然道:“在下自然有能讓皇上心動的籌碼。”
皇帝饒有興致:“是什麽?”
王安忍耐了許久,終于叫了起來,嗓音格外尖利:“葉孤城,你敢不聽話!你別忘了飛仙島——”
黑衣少年眸子沉了沉,淩厲地瞪向他,那懾人的目光讓在皇宮之中摸滾打爬大半輩子、見慣了貴人的王安都有些心怵。
少年的神色突然變了,變得端莊溫婉,又帶着些古靈精怪,他的聲音也變了,變成種既柔和、又嬌俏的少女嗓音,嫣然道:“小安子,你還記不記得我?”
王安怔住了。
黑衣“少女”向他走過去,腳步輕快而跳脫,仿佛真是個少女在百花叢中漫步,擡手撩起淩亂的額發,命令般道:“小安子,你瞧,是禦花園的這些花好看,還是本公主頭上的這朵好看?要說實話,不許騙人哦。”
借着月光瞧去,少年額頭上豔紅的花就好像吸飽了鮮血一般,帶着難言的陰冷魅惑。老太監蒼白的臉上已染上種不祥的死灰,他的肌肉抽搐着,突然跪倒在地,連連磕頭道:“小公主,奴婢一直都記得你的好,是你救了奴婢的小命,你走了以後,皇上念小的是你宮裏的小太監,奴婢才有機會去的東宮……”他口中所說的皇上,自然是大行皇帝。
黑衣“少女”冷冷道:“既然如此,是誰給你的膽子對我的兒子不敬?”
王安還在磕頭,額頭上
已見血跡,但他仍是渾渾噩噩的,整個人似已癫狂:“奴婢不知道是小郡王,奴婢……”他的聲音漸漸低弱下去,直至消亡。
月光冷淡,照在他僵硬的臉上,皺紋遍布,仍帶着種惶恐不已的神色。南王世子已忍不住退了兩步。
黑衣少年一把扯散了發繩,任長發瀑布般流淌,一步一步朝皇帝走了過去。他站定開口,是種既成熟、又端莊的女聲:“好侄兒,我的孩子要勞煩你照顧了。”
風更冷。
一場宮廷秘事才剛剛掀開帷幕。
作者有話要說:阿弦是白雲城上任城主和先皇的妹妹(小公主)的兒子,那麽公主為何會流落民間?你以為是逃婚或者遇刺這麽容易猜到的理由你就太天真了=。=
阿弦穿黑衣服了哦,第三種顏色~
PS:追封為榮王爺什麽的,正史·五阿哥永琪我對不起你嘤嘤嘤嘤=,=
茗嬅紊鎏扔了一顆地雷,謝謝阿鎏,抱住嘴一個╭(╯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