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溫泉水滑
芳草綿綿無際,晴空一望無垠,白弦踏在草地上,沐浴在陽光下,心情也是明媚的。
在這幾乎全是陌生人的島上,突然來了兩個朋友,難道還不值得高興嗎?何況無論陸小鳳還是花滿樓,都是極可靠的好朋友。但白弦最想念的,還是十一。
自出了寨子以來,他和十一就未曾分離過,即便短時間見不着面,也未曾相隔如此遙遠的距離。這次是他失策了,本以為宮九最多停留在中原某地,沒想到這位表哥在海上還有這樣一個島嶼。十一再如何能幹,也不能找到這個島上來吧?聽陸小鳳說,他們在乘坐的船只遇到暴風雨被滔天海浪粉碎後,才抱着木板堪堪漂流到這兒來的,可以想見這個島的位置在茫茫大海上該是如何難尋。
一個藩王世子若是起事,選擇這樣一個島嶼作為後方,進可攻退可守,最不濟也有個藏身之處,倒也是一步好棋。
“咪~”一聲撒嬌似的貓叫在不遠處的草叢響起,而後一個白影便靈巧縱身,跳到了白弦懷中。
白弦不由得喜動顏色,道:“小花?”
島上的地勢,東面平坦,西面起伏。穿過山石,轉過岩壁,萬峰合抱間,竟是一眼溫泉。輕微的硫磺味道彌散在空氣中,很快被木葉和泥土的清香掩蓋。宮九閉着雙眼,深而緩地呼吸着這清新的氣息,只覺得全身上下,都似已被洗滌,竟是難得的心平氣和。一人高的草叢左右分開,然後他就瞧見藍衣的少年懷抱着只白色的貓兒,緩緩而來。
黃昏是血樣的紅。
就連青綠的草地和透明的泉水,也被這晚霞染成一片熾色。
這信步而來的少年,身上的衣裳明明是海一樣的藍色,緩緩走進時卻像是團熾烈的火焰,灼燒人心。他身上有種高貴、清豔、使人驚服的美,讓人一見難忘。
宮九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人。以九公子的財勢,他見過的美人也不知有多少,江南的婉轉莺啼,漠北的爽朗風沙,卻從沒有一個人在每一次出現的時候都能予他驚豔之感,這感覺非但沒有随着時間的流逝和頻繁的接觸慢慢褪色,反而愈發堅韌地紮根在他的心底。
這莫非就是世人所向往讴歌的愛情?
白弦在溫泉邊一塊平坦的大石上坐下,好心情地沖宮九笑了笑,擡起貓兒的右前爪揮了揮,道:“小花,這是阿九哦。”
貓兒歪了歪頭,用那雙淺藍的眸子仔細瞧了瞧水裏的人,揮了揮前爪,軟軟“咪”了一聲仿佛在打招呼。
它一雙淺藍色的眸子中閃耀着種通曉人性的光輝,小巧的鼻子是健康
的粉紅色,尖尖立起的耳朵在頂端卻是圓潤的形狀,通體雪白,只在雙眼四周有些褐色的毛發,這貓兒瞧來雍容華貴,自然不是大街小巷上常見的野貓家貓可以比拟的,但這絲毫不能改變它還是一只貓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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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九眯起了眼,道:“島上哪來的貓?”不知道他最讨厭會掉毛的動物了嗎!
白弦道:“陸小鳳和花滿樓他們坐的船壞了,漂流到了這個島上,小花大概也是和他們一塊兒來的吧。”作為一只注重儀态的貓,小花一定是先躲起來把毛全都整理好,甚至自己捕食填飽了肚子才開始找飼主的。白弦對這只貓的某些脾性還是很了解的,畢竟這般奉行“餓死事小,形象事大”的貓本也是與衆不同。
“咪~”貓兒輕輕甩了甩尾巴,像是在贊同白弦的推斷。宮九按下微微抽動的嘴角,道:“你要養它?”
白弦輕輕地撓了撓貓兒的下巴,道:“這是十一養的貓。”聽到主人的名字,小花立刻端正坐好,兩只前爪擺放着整整齊齊,背脊挺得筆直,一雙大眼睛種閃着認真敏銳的光芒,但又在少年輕重适中的抓撓下懶散下來。
九公子瞧着那只眯細了眼睛露出種享受神色的貓兒,深深呼吸道:“十一也來了?”
白弦詫異地瞄了他一眼,道:“十一怎麽會來這裏?”
宮九更詫異:“那這只貓為什麽會在這裏?”
藍衣少年認真想了想,道:“大概是十一委托花滿樓照顧小花?也可能是希望陸小鳳能夠找到我吧,你知道的,陸小鳳的運氣一向很好。”
的确,對于陸小鳳的資料,宮九也是有一番深入研究的。不得不承認,陸小鳳雖然是單槍匹馬,卻常常能做成很多大勢力都做不成的事情,很多次明明險象環生,他卻偏偏能逢兇化吉,化腐朽為神奇,稱一聲福将也是名副其實。單論運氣而言,此人簡直逆天,就如同冥冥之中有什麽在保佑着他一樣,所有不信邪想跟他作對的或者利用他的,最後都失敗了。
但宮九是會相信這種運氣的人嗎?
在沒有試過之前,很多人往往以為自己是獨特的。
像是瞧出了宮九的想法,白弦道:“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個詞,叫做‘氣運’?”
宮九點點頭。
有溫柔的風從山的縫隙裏吹來,如情人的手般拂起少年的長發,疏疏朗朗的嗓音也帶了幾分飄渺之意,少年娓娓道:“身負大氣運者,上體天心,下行天意,逍遙無期,萬劫不滅。這雖是上古時期的神話,投射到現今也未嘗不可。有多少人,能在活着的時候就成
為傳奇?一百年前出了個楚留香,而當今武林出了個陸小鳳。楚留香一生未曾一敗,阿九以為陸小鳳如何?”
他直直看進宮九的眼底,就像是要看到他的靈魂,幽幽道:“甚至就連天子所帶的龍氣,也是氣運的一種。”而氣運,也叫命數。
九公子當然是不服的,這天底下還沒有什麽是能讓他臣服的。他眉眼間一派驕狂之色,道:“阿弦在島上住了幾日,可知道最近江湖上發生了什麽大事?”
白弦悠然一笑,道:“願聞其詳。”
宮九緊緊盯着他的眼睛,緩緩道:“一百零三個精明幹練的武林好手,價值三千五百萬兩的金珠珍寶,在一夜之間神秘失蹤。這件事的影響之廣,不但關系着中原十二家镖局的存亡榮辱,江湖中還有至少七八十位的知名人士,眼見就要因此家破人亡、身敗名裂。”
藍衣少年眼中異彩連連,接着道:“這十二家镖局、七八十位知名人士中,當然有陸小鳳的朋友。”
宮九撫掌道:“不錯,所以他們必然會找陸小鳳幫忙,因為這案子根本已沒有一絲線索,他們已是走投無路。”人在走投無路的時候,什麽法子都會去試的,何況拜托破案如神的陸小鳳本就是一個很好的法子?誰都知道,陸小鳳是不會丢下朋友不管的。
白弦眼中光芒熠熠,若有所思道:“江湖上若果真發生了這等大事,我見到的陸小鳳不可能還那般輕松。他還不知道?”少年雙目灼灼,緩緩道:“既然連陸小鳳都不知道,那比他更早就上了島的表哥是怎麽知道的呢?”
九公子灑然一笑,道:“這丢失的三千五百萬兩金珍珠寶,就是太平王府這幾年的封地賦稅,本是上交國庫的。太平王府給了這些江湖人四十日的期限,追回這趟紅镖。”
藍衣少年微微而笑,猶如二月春風雕琢了柳枝,又在心湖上吹起淡淡漣漪,道:“阿九如此信任,真是讓我受寵若驚呢。”
宮九也微笑道:“莫非阿弦還會去告訴陸小鳳不成?”九公子知道,他說得已經太多。白弦知道他太平王世子的身份,知道他有一個豢養高手的海島,知道他有不臣之心……那麽“監守自盜”四個字,豈非很容易便推斷出來?縱是不知道他用了什麽法子,這推測也已足夠。陸小鳳和花滿樓遭遇海上暴風雨漂流而來,而船只碎裂之後,漂流而來的當然不僅僅是活物……宮九不知道,以白弦的聰明,是否已連他的手法一并猜出。他甚至也不知道,為何會将這件事這樣告訴這位表弟。
白弦手指輕輕撫過貓兒的脊背,目光恍若實質撫過溫泉
中挺拔的身體線條,甚至讓那身軀微不可查地顫抖,語聲中仿佛帶着種讓人心醉神迷的情思,柔聲道:“親疏遠近,自然有別,何況……我怎麽舍得。”